的洋人医生,免费替那些生病的人们看病,总算是稍微安抚了百姓慌乱不安的情绪。
而另一头,吴诗有借着比利助手的身份,一家家的跑去游说那些富商,希望他们能开粮仓救人,效果甚微。不过唯一欣慰的是,乾隆十五年,颇有清名的江苏巡抚王师死后,接任他的是历史上著名的治水人才庄有恭。此人在乾隆十七年任江苏巡抚入住苏州府,在之后的几次水灾、疫病中,都亲往察勘抚恤,带头捐助,终得一声清正之名。只是后人不知,他之后的所作所为却与吴诗有着大大的关系。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话说,吴诗见游说商人不得,便想着找官家试试。凭着与比利同出同入混了个眼熟的关系,吴诗顺利的进入苏州府,见到了上任不过一个月的新巡抚庄有恭。
若要说偶然,也无不可。小如是历史系的,尤对清朝历史最为熟捻,一次恰巧她要写一篇有关清朝巡抚的论文,便一边抱怨一边评价,其中就包括了两任为官清正的江苏巡抚王师和庄有恭。庄有恭曾在初次面圣的时候以一句“不为立仗之马,而为朝阳之凤”而使龙颜大悦,从此官途一帆风顺。
当时,小如曾不屑的嗤笑道:“哪个皇帝不喜欢听好话,他不过是拍对了马屁而已。”吴诗听后也不过一笑了之,只是把那句话记在了心里。
所以,一个月前,当她得知新任巡抚叫庄有恭时,脑中立刻便浮起了那句被小如哧为拍马屁的话。不过她也宁愿相信,这个庄有恭是确如历史记载般的爱民如子。
此时的庄有恭尚未过不惑,正是人生最得意一时,意气风发,却不摆官腔。客客气气的接待了吴诗,也允了她不用跪着说话。“听闻姑娘是传教士助手,不知来苏州府所谓何事?”
“小女子斗胆想问大人,城外灾民数千,不知大人做何想法。”吴诗恭敬的垂首,淡然开口。
“安徽非吾管辖之地,爱莫能助。”庄有恭一听吴诗是为灾民之事而来,只得微微一笑,歉然道。
“大人错矣。”
“姑娘,此话何解?”
“百姓是天子的百姓,而非地方官员的百姓,如今他们在苏州,那便是属大人管辖的百姓。天子下发赈灾之款却仍是有百姓不断的饿死,而素来大灾之后便是瘟疫和暴动,大人身为父母官,岂可说出爱莫能助此等话语。”吴诗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一点喜怒哀乐,却让身为江苏巡抚的庄有恭神色一凛。
“姑娘,水灾和旱灾一向是南方大患,这种事每年都会发生,而非本大人冷清绝义。”
“小女子尚记得大人曾说过:不为立仗之马,而为朝阳之凤。既然大人有志做个正直敢谏的官员,不做那食禄不为的尸位者,那小女子就再斗胆问一句,如今身处高位的大人还敢为朝阳鸣凤吗?”
庄有恭完全没有料到,吴诗竟然能记得他十几年前状元殿试时说过的话,并且以此话来质问他的为官之道。正欲开口,吴诗却又继续说了下去:“当今圣上有意效仿圣祖皇帝下江南视民情,可谓一代明君。苏州素来是江南名城,若要知悉民风是否安逸,想必圣上一定会来造访此地。若是大人可安抚灾民,且不让灾后疫情和暴动发生,不仅百姓称颂,也定能传至圣上耳中,大人何怕不能再更上一层楼。”
吴诗表情有些黯然,这番话虽为救急之用,却违了她真实的想法。乾隆帝虽缔造了盛世,却是大大比不过他的皇玛法,清圣祖康熙。听小如说过,乾隆南巡便是百姓之苦,动辄上万人的随行队伍,还要江南各地的官员绞尽了脑汁的接待。所以她和小如一样,不怎么喜欢酷爱排场和游玩的乾隆帝。
“姑娘一席话,容可受益匪浅。但容可尚需考虑几日,并要向两江总督汇报,多谢姑娘的提点。”庄有恭斟酌了良久,终于颔首回复了她。
吴诗本不抱希望的,见庄有恭答应考虑,知自己尽力了,便也告了退。
不出几日,庄有恭便下令发粮,并且出资替城外的灾民建了简易的庇护之所,还请了城中的大夫,每日出诊为灾民中患病的百姓看病。
一切都在井井有条的恢复中,灾民们的情绪也得到了安抚,只不过风声流出,各地的灾民听说苏州府的大力接济,都纷纷从各地赶来。
僧多粥少,渐渐的,就连庄有恭也觉得力不从心。而吴诗和比利更是每日奔波于教堂和灾民聚集地,不得停歇。
即使如此,最坏的预想仍是发生了。由于卫生环境等各方面原因,在灾民之中爆发了流感。流感在现代来看亦是可大可小,在古代就是可怕的传染性瘟疫。
吴诗知道此事时,出现流感症状的已不下数百人。她可悲而又无力的看着历史一次次的重蹈覆辙,怪不得小如常说,历史便是用血和泪堆砌而成的。
只是该做的都要做,吴诗劝庄有恭开仓发粮,以及照顾灾民的日常生活等行为早已在灾民中传开了,所以在那数千灾民心中,吴诗竟也拥有了相当的敬重和地位。本是不想见到几千人就这么活活饿死,如此单纯的想法,如今却是回不了头了。吴诗暗叹了口气,她其实并不想当出头鸟的,只是在这古代,若是能以一己之力救上数条人命,她也绝不会漠视。
流感并不是那么容易好的,她能做到的也只是不停的告诉灾民要保持卫生和通风,不要多人聚齐,多喝温水,生病的人必须与未被传染的隔离。随后她又与庄有恭商量了,决定由庄有恭出面,鼓动城内百姓为灾民捐献布料,为那些没得病的灾民赶制掩口鼻用的口罩。
吴诗听着城外的怨声载道,自从不离身的旅行包里拿出了治疗感冒用的现代感冒药,不过几粒,根本救不了那数量不断在扩大的流感病人。她想了许久,才让比利带她去见认识的西洋医生,把感冒药给了医生,虽然不知道那医生能不能及时有效的配出这超前的感冒药。
这日,她正在隔离帐中喂一个得了流感和父母失散的十岁小女孩喝中医大夫临时配出来的伤寒药,却听得与她交好的李大婶进了帐,紧张兮兮的对她说:“诗诗姑娘,你有得罪什么人吗?”
“没有啊,李婶,怎么了?”
“听说苏州城外来了个小公子,拿着你的画像到处给人看,也不说话,怪吓人的。大伙知你心善,生怕是你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没人和那小公子说起你的事。”
吴诗握着汤匙的手顿了顿,她看向李大婶,问道:“李婶,你可知那小公子的长相?”
“听人说,冷着张脸,对谁都一副仇深似海的模样,所以大伙都不敢和他搭话,也不敢告诉他你的事。”
吴诗猛地站起了身,将手中盛药的碗递到了李大婶手上:“李婶,麻烦你替我喂小颜喝药,我出去看看。”
“哎,诗诗姑娘,若是他敢对你不利,你就大叫,我们都会来帮你的。”
吴诗笑了笑,柔声道:“李婶,放心吧,若是他的话不会的。”
相逢姑苏
沿着流感隔离区向外走去,途中不断的有人和吴诗打着招呼,所以当她顺着大家指的方向赶去时,弘昱已经一点点的进入隔离区了。
若非那张万年如一的无表情娃娃脸,如今的弘昱怕是连满儿都认不出来了。一身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灰长衫,腰间别着那不离身的玉笛,满脸的疲惫却依旧冷漠如初,手中紧紧拿着一张画纸。就算看到吴诗后,也只是清冷的睇着她,不言不语,没有丝毫反应。
吴诗心里一紧,几步跑了过去,蓦地想起了弘昱的身份,又看了看周围人们好奇的目光,这才自他身边擦身而过,低声道:“四阿哥贵体,实在不该来此地,请随小女子来罢。”
弘昱既然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便慢条斯理的转过了身,慢吞吞的跟在吴诗身后。
吴诗见他这般悠哉,心焦的停下了脚步,自怀中取出一干净的口罩,递至他的面前:“四阿哥,戴起吧,这瘟疫侵体是会死人的,小女子担不起这责任。”
弘昱低头看着吴诗手中的干净口罩,许久才接了过去,学着吴诗那般遮了自己的口鼻。属于女子的淡雅体香扑鼻而来,心中的一根弦微微、微微动了动。
这时,有些灾民见到吴诗带着个衣着华丽的陌生小公子,纷纷围了上来:“吴姑娘,这位俊俏的小公子是你什么人呀?”甚至还有些孩子或是扑进吴诗怀里,或是躲在她身后,七嘴八舌的叫道:“诗诗姐姐,这个小哥哥好漂亮啊。”
吴诗见众人如此关心自己,便微微一笑,又摸了摸那些缠着她的孩子们的头,轻声道:“这是吴诗的表弟,听闻吴诗在姑苏,便一路风尘仆仆的寻来了。”
弘昱冷眼看着周围的人群,默不作声的往无人处走去。
大伙儿一听弘昱是吴诗的表弟,立刻便除了戒心。却见他是如此反应,不禁疑惑。
吴诗见状,立刻满怀歉意道:“表弟自幼口不能言,性子冷了些,大叔大婶们莫要见怪,吴诗先带他回教堂了,过会儿再来看你们。”
众人一听弘昱是个哑巴,纷纷投以同情的目光,散了去。
吴诗看了看对着隔离区沉思的弘昱,轻声唤道:“四阿哥,走罢。”说完,她便先行一步进了苏州城,而弘昱亦远远的跟在她身后,慢条斯理的走着。
回了教堂,吴诗将弘昱带回了自己的房间,这才摘了口罩,淡淡的说:“小女子为防灾民骚动,无奈与四阿哥姐弟相称,还望四阿哥莫要怪罪。只是,小女子不知,四阿哥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弘昱亦摘了口罩,见吴诗垂首与他说着话,恭敬而疏远,全无当初在香山时的模样。半天,他从怀里将那个不会点头的车载娃娃小心拿了出来,递至了吴诗面前。
吴诗惊讶的看了看弘昱,灵动的双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四阿哥难道是独自一人从京城寻到江南来的?莫不是仅凭吴诗的画像,一个城一个城寻的?”
弘昱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固执的将那个不会点头的娃娃拿在手中。
吴诗叹了口气,接过了那个娃娃,看了半天,才淡然道:“不过半年,小女子那句相会无期便已违了。四阿哥是否经常将这娃娃放在书房?那接收太阳的接口被涂上了一层墨汁,所以才不会点头的。”说着,吴诗出门打了点水,用自己的袖子一点点的将墨汁擦了去。待擦完,她便将那重新点起头来的娃娃微笑着还给了弘昱。
弘昱慢吞吞的伸出了手,还未接过,便砰的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吴诗一声轻呼,也顾不得什么了,连忙将弘昱扶了扶,有些焦急的唤着:“四阿哥,四阿哥!”
耳边传来弘昱均匀的鼻息声,下巴密密的青碴和疲累的脸色都在说明他这数日都没有好好休息。如今他总算是找到了吴诗,便是一桩心事了了去,睡意袭来,就这般倒在地上睡了过去。
吴诗好笑的摇了摇头,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弘昱自地上扶到了自己的床上,又为他盖了被。心想,果然还是个孩子,想到什么便做什么,任性胡来,若是京城那些皇族之人知道了他身处远在千里之外的姑苏城,定要闹翻天了。
看着那恬静的可爱娃娃脸,吴诗将手中的娃娃放在了可被阳光照射到的窗边,转身出了房门,片刻便端了盆温水回来。她从旅行包里拿出一条她也没舍得用的干净小毛巾,沾了水替睡梦中的弘昱擦了擦有些狼狈的脸。
见他连行李都没拿便这般寻来了,吴诗只得感叹了下这被伺候着长大的小祖宗毫无计划的外出行为,揣了些银两,到城里找了认识的裁缝铺老板买了件干净朴素的白色长衫。
回来时,弘昱还未醒来,吴诗便将衣服整齐的叠放在床头,拿了口罩又赶往城外照顾病人去了。
吴诗这一忙又是忙到了月亮升起,刚哄得一个哭闹着不肯喝药的孩子喝下中药后,李大婶便又急匆匆的赶来了:“诗诗姑娘,你不是说,把你那个表弟带去教堂了吗,怎么又来了,我看这小公子娇生惯养的,来这里怕是不妥吧。”
吴诗一听,立刻苦笑着看了看帐外的天色,对李大婶颔首道:“我表弟定是见我不在来找我的,他不能说话,所以独自一人会害怕。天色不早了,李婶,那我带他先回去了,明日再来。”
“哎,我们呀都感激你呢,这几日你就陪着你表弟吧,他一个人怪可怜的。”李大婶不明原因,以为这两姐弟感情很好,便着想的让吴诗休息个几日。
吴诗点了点头,出了帐。帐外,弘昱仍穿着来时那套衣服,清冷的漂亮眼眸出神的望着夜空中那一轮同样清冷的月亮,薄唇抿着。明明是十几岁的少年模样,却让吴诗觉得他带着几世的沧桑寂寞。
远处走来了几个灾民,正对着弘昱指指点点些什么。吴诗见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