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翁云涟也是奇得很,性子与永宣很有几分相似,逢人便咯咯直笑,再加上那张红扑扑的小脸蛋,让吴诗第一眼便喜欢的紧,说是也希望生个这般可爱的女儿。
而翁云涟的才女也是颇有渊源,她出生百天便会含糊不清的叫爹娘,但凡见过一面的人,便不会再忘了。只是她不喜自己的同胞哥哥翁顺卿,也不喜人见人爱的活泼小永宣,反而对很少开口说话的永寅钟情不已。以至于永宣长大后,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他与永寅长得一模一样,要论性子,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喜欢别扭的永寅,然而翁云涟却从小偏爱永寅。小时候还好,随着时间的推移,偏爱渐渐就变成羁绊,最终发展到了如今这种一发不可收拾的严重事态。
而后咏宝出生,翁子扬反携翁家两兄妹来京城探望,又住了数月才走。也就是在这期间,永寅与翁云涟之间不知发生了何事,致使永寅越发恋母,以至于演变为如今这种一刻也离不开的程度。
“也就是说,如今的江云涟,其实是翁伯伯的女儿,翁顺卿的同胞妹妹翁云涟?”
“正是。”
“那为何要瞒着我……”
“许是怕你吓着吧。”
“既然云涟姐姐这么喜欢二哥,为何还会来秦淮当……”
“我记得那时你尚在襁褓中,大哥也不过四岁,具体记不得了。只记得,自那次他们来京之后,永寅便愈加离不开额娘。他虽对翁姑娘不坏,终究是喜欢还是讨厌,不仅仅是你我,连额娘也不得而知。”永宣顿了顿,他注意到,在述说这段往事时,王伦至始都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刚端上桌的菜肴上,好似对他们的谈话毫无关心之意。“不过额娘倒很是喜欢翁姑娘,说她是什么后现代的先驱者,一直便想让她当自己的媳妇。”
“后现代的先驱者是什么?”
永宣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其实也困扰了他很久,不过他猜测,大致与她的性格和行事风格有关。因为翁云涟在来到秦淮后,曾平静的与他说过:“十里秦淮十年梦,阅尽天下男人颜。不是你们男人挑选我,而是由我来挑选你们,他不要我,是他的愚蠢,不是我的遗憾。”当时,翁云涟的话震惊了他许久许久,他才蓦然明白为何自己额娘会对她宠爱如膝下女儿,她的胸襟气魄,堪比当世男儿,就连才学亦是鲜有人及。
第九章 真情
“那为何我从未见过云涟姐姐?”咏宝好奇,既然翁家与他们交往甚密,她亦与翁顺卿时常见面,怎会不记得有翁云涟此人。
“说来也巧,每次翁姑娘随翁伯伯来看望额娘,你都不在。不是和林森偷溜出去玩,就是进了宫,要不就去了玛法的庄亲王府。”
“宝儿!太好了,宝儿,快和二哥回京城!”也不知永寅是如何从自己的世界回过神来的,总之等他抬头一望,发现原本坐于他对面的永宣不见了,再看邻桌,却见他正与离家两个月的妹妹咏宝在一起相聊甚欢。如今他心心念念想的便是回京,一见咏宝自是激动的上前,拉着她便要走。
“永寅,临走前额娘说什么?找不到媳妇就别回家,宝儿自有我护送回京,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这把翁家大小姐娶回家的好。”永宣嬉皮笑脸的勾着永寅的肩膀,反复提醒着他此行的目的。
咏宝亦在一旁点头帮腔道:“二哥,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云涟姐姐当我二嫂,我举双手赞同。”
永宣不打算对永寅逼得太过,毕竟是一胎生的,若说了解,怕是没人比他更了解永寅的为人。翁顺卿飞鸽传书与他,不仅仅是通知他咏宝在南京,还有件更为重要的事,必须由他一人暗地摆平了才行。他看了看极是依赖咏宝的王伦,精光一闪而过,随即笑道:“罢了,先回吧,我还有事要找翁顺卿。宝儿,大哥也就直说了。如今你人也被找到了,想逃那是绝无可能,这日子趁我不急着回京,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安顿这痴儿吧。”
“安顿?伦儿在这里无亲无故,我们就不能带他一同回京吗?”咏宝早在见到永宣的那一刻就放弃了逃跑的念头,但是在王伦一事上,她却不明白她大哥的用意。习惯成自然,她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这个爱黏着自己,憨憨的唤一声“宝儿”,永远用最澄净的眼眸凝视她,也绝不会因为有别的漂亮女子而多看别人一眼的可爱伦儿。
“不行,他绝对不能跟着我们上路。”
“为什么?”
“不为什么。”永宣笑着与咏宝你一言我一语的争了起来,他没有告诉咏宝。为了让他最爱的家人远离一切潜在的危险,哪怕只是因为伦儿是个身份不明的痴儿,也绝对不会让他靠近一步。
在他们家中,吴诗的心里只装着弘昱和她的孩子们,而弘昱的眼里心里亦只有吴诗一人,永寅太过温柔,若非涉及吴诗的事,绝对会置身事外,而咏宝和其余两个弟弟则年纪尚幼。他们不会知晓,永宣在用他的温柔,他的方式,默默的保护着他所爱的人,为此,他甚至可以用笑颜隐藏杀机,瞬间化身地狱修罗。
“大哥!”
“什么也不用说了,回罢。”
当他们一行回到漕帮分堂时,已近黄昏,可永宣却脚步未定的被翁顺卿找去了书房,独留一脸气闷的咏宝和沮丧万分的永寅。
“世子!”坐于书房内的翁顺卿一见永宣推门而入,立时高兴的迎了上去。
“我帮你把人带到了,为了你妹妹的幸福,以后就靠你留住他了。”永宣笑眯眯的拍了拍翁顺卿的肩膀,提醒着他任重而道远。
岂料,翁顺卿却很是不买账的皱起了眉头:“哎,我说我怎么听怎么别扭,敢情你话里的意思是我又欠了你一次人情。”
“当然,你可知要把永寅拖出家门,我费了多大的劲吗?”永宣笑容不减,他绕过翁顺卿,自顾自的坐在了书案前,摆弄起了搁在砚台上一支狼毫笔。
“也不说宝儿的行踪一事,再加上那白莲教的事,怎么说也应该是你还欠我一次人情吧。”翁顺卿有些哭笑不得,他自小与他爹为了漕帮诸多事务来往于各地,与他打交道的大小官员数不胜数,哪个不是被他绕得没了方向。唯独眼前的永宣,竟然从未赢过他,反倒是不断的欠了他的人情。
永宣笑睨了翁顺卿一眼,慢条斯理的说:“你这不是自愿告诉我的吗,顺卿,你想想啊,我有哪次求着让你帮我吗?”
“你你你!”翁顺卿悔不当初,他怎么会认识永宣的。
“好了,说说正事吧。你这回消息的依据是什么?”玩笑过后,永宣终是严肃了神情,向透露消息与他的翁顺卿打听道。
“漕帮的消息向来准确,你早该知道的。”
“知道是知道,然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处理不当,怕是……”
“我知道,我爹也是为了南方这边的生意不被影响才让我告知你一起的。”
“既如此,那便详细说明一下吧。”
……
另一厢,咏宝因心情不佳,晚膳才匆匆吃了几口,便先回房休息去了。
王伦见咏宝如此,也有些食不下咽,待他来至咏宝的房前,却发现屋内竟没有点烛,漆黑一片。他的心头划过一丝惶恐,大力推开房门,口中不停的唤着“宝儿,宝儿!”
半响,一个略带哭腔的声音弱弱的至床头传来,正是咏宝。“伦儿,我在这。”
王伦自由练武,即使在黑暗中亦能视物,他闻声向床边走去,还不待咏宝开口,便将她抱入怀中。不似以往撒娇的拥抱,而是像抱着心爱之物般那样紧致,不肯松手。
“你刚刚是在替我担心吗?”咏宝轻轻回抱着王伦,抽了抽鼻子,柔声问道。
王伦没有回答,刚才他确实被吓到了,担心进屋后找不到咏宝的身影,担心她是因为他而出事的。代替他回答的是那紧得让人无法呼吸的炙热拥抱,那股深深的眷恋和爱意便如此传达到了咏宝的心里,让她禁不住的喜悦,却也难掩悲伤。
“伦儿,如果大哥执意不让你跟着我怎么办,伦儿,到那时你还会来京城找我吗?呵呵,我好傻,明知你不认路,那我临行前把你托付给翁顺卿吧,让他帮你找到你的家人。”咏宝将头靠在王伦泛着微微清香的怀中,自言自语道,她知王伦不会回应她,但是一想到两人即将分开,她便有种心被撕裂的痛,痛得让她无法呼吸,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想要掉落。
“宝儿……”
“伦儿,你会来找我吗?我们若是分开了,还会再见吗?”咏宝打断了王伦,她情绪激动的拉着王伦的衣袖,灵动的双眸此刻氲满了水雾,在黑暗中悄悄滑落至脸颊。
王伦的理智终是被那因他而流的泪水给冲垮了,他没有丝毫犹豫的捧起了咏宝的脸,俯身吻住了那樱桃般诱人的唇,堵住了她的哭泣,也阻了那些欲与他分离的话语。
两人就这般在没有烛火的屋内静静的拥吻着,谁也没有推开谁,谁也不想离开谁。借着月色,咏宝望着王伦那双清澈澄净的桃花眼眸,此刻依旧如往常那般紧紧的凝视着自己,只是其中却多了许多复杂的情绪。王伦的唇瓣很软,让她心头禁不住的泛起一股甜意,明知如此做是不对的,仍被深深吸引,沉溺其中。
许久,当两唇分开时,咏宝早已停止了哭泣,她怔怔的与王伦对视着,那模糊不清的感情终于在理出了头绪,她怕是在很久之前就喜欢上他了吧。
“宝儿,不会分开。”王伦轻柔的替咏宝擦去了脸颊上挂着的泪珠,随即一字一顿的说道,这是他第一次说除了“宝儿”这两字之外的话,不是不说,而是怕说多了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然如今,再不说,怕就留不住眼前这让他心疼让他眷恋的女子了。自那件事之后,他已有二十年没有想要的人或物了,而现在,他想要她,想要她的一辈子,想要她的一生相随。
“伦儿,其实宝儿很早便想,若你不痴该多好。但是,如今的宝儿已然不会再有这种想法了。就算你是痴儿,你仍是我的伦儿,永远只对我一个人好的伦儿。”咏宝这番真心话实则是在说,她已经不会再计较王伦究竟是何身份,究竟是假痴还是真傻。她要的只是一个人的真心,对她的不离不弃。
是夜,王伦抱着怀中睡得香甜的咏宝,心头却是纷繁复扰得很。思考着永宣来南京的目的,想着王雨芝与他说的那些话,以及有消息灵通的漕帮介入。他对白莲教的事本就不是很上心,如今需他考虑的,只是如何能与宝儿在一起,唯此而已。
蓦地,王伦只觉背脊发凉,他还未来得及紧绷身体警觉起来,屋内已经响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哑得很,犹如鱼刺哽喉般,让闻者禁不住的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冷汗直流。
“教主,两个月,该是闹够了吧。”
第十章 分离
“教主,两个月,该是闹够了吧。”
王伦身子一僵,随即飞速的点了咏宝的睡穴,这才起身点了烛,朝来人一拱手。
那人一身黑衣,长相普通得很,表情也极是木讷,周身却散发着一股逼人的气势,让人忽视不得。
“我道教主是为了什么而来的呢,原来是忙着谈情说爱。”黑衣人踱步走至桌前,没有情绪起伏的眼眸看着桌上不断摇曳的烛火,声音愈发如鬼魅般低哑可怖。
“师父……”王伦看着黑衣人的背影,亦是面无表情的恭敬唤了声。
“教主,为师有二十年没听你开口说过话了,如今是否该感谢那个躺在床上的女子替你治好了这顽疾?”黑衣人慢慢的转过了身来,越过王伦犀利的扫向沉沉睡着的咏宝,好似一点都不惊讶王伦开口说话一事。
“师父与王伦二十几年师徒之情,早已如父子般。师父想说什么不妨直说。”王伦闪身挡住了黑衣人的视线,他的声音如酒般醇厚,带着些微的性感。二十年未开口说话,当年那只有五岁尚是童音的男孩如今已长成了一个出色俊美的男子。
“为师是来接教主回山东的,乾隆那老贼布下了很多的兵力,若是教主长期不回总教坛,怕是底下的兄弟教徒们会有所恐慌。”
“有师父在,有我没我又有何区别。”王伦平静的直视着黑衣人,影,这个自小便伴随着他亦父亦师的男子,岁月好像从来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他对影一直怀着敬畏的心情,从未违逆过他的命令,即使是当那个什劳子教主。
“不过两个月,心便野了。若是你老实与我说,你是舍不得这女子,为师说不定还能网开一面留她一命。如今,怕是留不得了。”影边说边向床边移去,同时右手已然出掌,眼瞧着就要朝咏宝劈去。
而王伦亦是早有准备,他飞快的出手,挡住了影的掌力,随即替咏宝化去了他每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