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得昏倒了好几次,终因小产后人过于虚弱,大病了一场,两个月后便撒手人寰了。
而就在出事的当天,永宣曾在自家的花园里看到永寅沉默的烧着什么。他因为好奇,待永寅走后,便收集了地上残留了白色粉末拿去药铺一问,竟是可以造成胎落的麝香粉。随即,富察氏一事之后,永宣这才大惊失色,番然醒悟此事应是自己的同胞弟弟所为。随后,永宣偷偷的将此事瞒了下来,并且替永寅将凡有涉及的人都暗地里的清理干净。但是也是自此之后,他便不敢再随意欺负他这看起来无害的弟弟了。
安安本是一心一意喂着花园湖中的几尾红鲤,听到玉梅这般着急,立刻抬起头来柔柔一笑:“玉梅,今个儿我还看到小森早早就出门了,宝儿格格一定没事的。”
“林森那块木头每天都黏在宝儿身后,甩都甩不掉,玉梅,以后别大惊小怪了。”永宣漫不经心的睇了慌慌张张的玉梅一眼,转而对安安却是笑得很是温柔。
林森也就是林安安的弟弟,又叫本森?里格,和咏宝同岁,自小便和她一块长大,说是青梅竹马亦不为过。永远是咏宝走到哪,他便走到哪,咏宝惹祸他善后,所以永宣看不惯这条永远跟在咏宝身后的小尾巴也算是人之常情,毕竟他把理应由永宣扮演的哥哥角色给抢了去。
“世子,但是这回,格格藏屋里的银票也一起不见了,您说要不要去和老爷夫人说说这事?”玉梅端着张苦瓜脸,坚决将电灯泡这一事业从事到底。
永宣慢条斯理的横了眼玉梅,不在意的说道:“和阿玛说等于白说,宝儿那丫头的死活他才不会关心。和额娘说那就等于是要让额娘操心,你这不是存心和阿玛还有永寅过不去嘛。”
“奴婢、奴婢……”玉梅一听立刻慌了神,连忙跪在了地上六神无主起来。
“好了,此事我自会关心,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永宣将玉梅打发走后,与美人相伴,很快便将咏宝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远处匆匆走来一个蓝衣长衫的人,远看虽是少年模样,身材却修长得很,与安安身边的永宣有着一模一样的可爱脸蛋,正是永宣的同胞弟弟永寅。只是平日温和的他此刻却是难得的泛起了怒容,手中拎着一个酒壶,二话不说就向永宣砸了过去。
永宣见酒壶飞来,连忙将安安拉至自己身后,又飞起一脚将那酒壶轻巧的挡了挡,随即踢回给了永寅。这力道用得极是巧妙,如此折腾下,壶身竟然还没有一丝裂缝,完好无损的又朝永寅飞了回去。
永寅在空中一个漂亮的转身,亦是稳稳的将酒壶重新抓在了手里。
“永寅!要是伤到安安,看我不把你揍得趴地上爬不起来!”永宣紧张的拉着安安上下一番打量,在确定她无事之后才皱眉朝向他们走来的永寅一声大吼。
“永宣,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午膳那会儿,你给额娘喝的是什么?”永寅也不甘示弱的回吼道,一改往日的温和模样。
永宣见状,知自己是真的把永寅给惹火了,立刻便三百六十度的大变脸,笑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嘛,额娘说口渴,我就好心倒了杯茶给她喝咯。”
“茶?你不就是故意把茶壶里的茶换成酒给额娘喝的吗!”
“永寅,少安毋躁嘛。”永宣嬉皮笑脸的将手搭在了自己弟弟的肩头,浑然没有认错的模样。
“这下可好,我又要好几天见不到额娘了。”永寅沮丧的垂着头,将手中的酒壶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永宣也跟着心抖了抖,就好象这酒壶原本是要砸他头上的。
“做哥哥的也是为了你好,你整日围着额娘转,先不说每日必被阿玛打吧,就是为了以后娶妻着想,你也应该学学我多出去认识认识那些格格小姐们。”
“你别猫哭耗子假好心了,我们是一胎生的,你那点心思我会不知道!”永寅甩开了永宣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忿忿的抬头,可爱的娃娃脸鼓鼓的,反而更加惹人喜爱了。
见到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却在做着自己永远不会做的表情,永宣无奈的一声叹,随即颇有些无赖的笑道:“永寅,谁让额娘的酒量差到沾酒必醉呢,我看啊,没有三日,阿玛不会放额娘出房的。所以,从明日开始,我就要和安安去城外泛舟游湖,这两天你就在家里多多照应着了。反正阿玛也分不清我和你谁是谁,所以到时候你自己小心点吧,别被阿玛打死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永寅对永宣出卖自己一事倒不甚在意,而是只要一碰上自己额娘吴诗的事,便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一想到自己起码三天不能见到吴诗,便想动手与永宣拼命。
“我不和你打,你要是闷的话就去找永宸和永窦,做哥哥的失陪了。”永宣谈笑间便轻易化解了永寅攻来的几招,随即往安安腰间一带,飞身离开了正在气头上的永寅。
第二章 落水
不久之后,就在距离京城以南约百里的河南开封。正是春暖花开好时节,城内处处一副宜人的景致,尤其是环绕着城内城外的大小湖泊,波光粼粼,舟船络绎,偶有莲香扑鼻,彩蝶翩舞。
清澈的湖面上几艘凌波画舫缓缓移动,小姐粉妆公子柔情,多是富人家的小姐与公子出游所乘之船。画舫中亦穿梭着轻泛胭脂香、常奏梦醉曲的花船,也多是有钱人家将船包了去,独听一曲春江花月夜,美人相伴醉卧温柔乡。
“王公子,您看我们也合作这么久了,这粮食每石还是以四百文算吧。”说话的是个年近不惑的男人,一身华贵的富商打扮,典型的商人精明模样。此刻,他正与年轻公子坐于一艘悬挂琉璃灯的漂亮花船上。花船静静的停泊在湖中央,船内帘后坐着一薄纱蒙面的抚琴女子,正是开封最有名的琉园内当红琴女,琴声悠扬婉转,浸透了女儿家的细腻心思,也隐隐藏着一丝淡淡伤愁。
中年男人陈远南是河南一带很有势力的粮商,家财万贯,连开封府尹亦要给几分薄面。而坐于他对面的年轻男子不过二十出头,身着牡丹绣紫锻长袍,端的是俊俏无比。只可惜,虽有一双勾魂桃花眼,眼底却泛不起涟漪一片,虽是秀眉薄唇状似和善,嘴角一丝若隐若现的嘲讽却淡淡的透出了他真实的情绪。
陈远南在男子虽不说话,却极具压迫的目光下,顿时有些背脊发凉,再看男子身后两个面无表情的玄衣护卫,更是瞬间泄了气,喏喏的退让道:“这样吧,陈某也算是豁出去了,三百八十文,一分也不能少了。”
半响,男子慢条斯理的抬起右手,比了个三字的手势,随即再也不理会陈远南做何反应,端起桌上茶盏,优雅的品茗起来。
“王公子啊,您这是狮子大开口啊,再不济也有三百六十文的,三百文那是要陈某倾家荡产啦!”陈远南话音刚落,男子身后的两个护卫便刷的一下,将腰间明晃晃的佩刀亮了出来。船内琴声依旧,唯独陈远南被吓得不轻,又不敢得罪眼前之人,只得向男子身旁一蓝衣书童求救道:“怀桑小兄弟,帮陈某劝劝你家公子吧,三百文这生意真是赔本的。”
怀桑很是不屑的睨了眼陈远南,声音尚带稚气的说:“陈老板,我家公子向来说一不二,你和我们合作这么久,当是明白的。”
“但这回……”
男子轻敲了下手中的茶盏,随即朝陈远南比了个一。怀桑立刻心领神会的解释道:“我家公子的意思是,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考虑,否则这生意便不谈了。”
“啊哟,王公子,您再考虑考虑吧!”陈远南话音未落,男子便起身走出了船舱,负手站于船头。这一露面,立刻引来了船上无数富家小姐的芳心,却纷纷为男子是从花船上走出来而暗自惋叹。
“木头,你大半天才钓上了这么条小鱼!笨死了,怪不得大哥老说是你块不可雕的朽木。”咏宝毫无格格模样的趴在一艘画舫的船头,意兴阑珊的盯着身边水桶中一条不过盈寸的小黑鱼轻快的游动着。咏宝换上了一身汉人女子的装束,淡紫纱裙,墨发轻绾,虽不算美貌,却自有一番惹人怜爱的灵动可爱。
“宝儿姐,鱼不肯咬我的饵,不是我笨。”林森只比咏宝晚生个几天,被打小被咏宝欺负着,并且威逼利诱的让他唤她宝姐姐。林森和他的姐姐林安安一样,长得很有异域的特色,不过十六岁,便已高出了咏宝一个头了,浓眉高鼻外加一双蓝色的眼眸,若不是留着长辫子,还以为是从西洋来的洋人,只是人木纳了些,却很是老实听话。
“要不是二哥缠娘缠得紧,我宁愿叫上他也不该带你一起的。”咏宝一脸失望的手托腮,望着湖底摆尾游动的鱼儿们,偏生就是不肯咬上林森的鱼钩。
“二阿哥他……”
“停!死木头,我怎么和你说的,出门在外少惹麻烦,你这一口一个二阿哥,什么时候才能改口啊。你就是想让别人知道我们是满人,最好将我们认出来,把我抓回王府是吧!”咏宝很是不客气的拎住了林森的耳朵,痛得林森直叫唤。
只是,咏宝那清脆好听的声音仍是一字不差的传入了那立于花船船头的男子耳中。男子慢慢的寻声望去,却在看到咏宝时,桃花眼眸瞬间绽放了别样的光彩。这个放在何处都绝不能称得上美女的女子,在他眼里却是如何也移不开眼了。
他转身进船,沾着茶水用左手在桌上写了几个字,怀桑凑近一看,立时便明白了。他抬头却见自家公子微露一丝笑,竟是他从未见过的好看。只是仍有顾忌道:“公子,这,怕是不妥吧。”
男子不再理会,只是微笑着坐着船中静等。怀桑见劝解无效,便也随着他去了,随即暗中吩咐了跟随来的两个护卫,又嘱咐的船家将花船尽量划向咏宝他们所在的画舫。
陈远南不知其中缘由,仍紧锁着眉头考虑那三百文每石的生意,他究竟是接还是不接,浑然不觉船已经慢慢的开始移动了,以至于怀桑跟着那王姓男子又走了出去也无察觉。
而另一边,咏宝正在为林森钓到一条足有三、四岁小孩那般大的青鱼而兴奋不已时,忽听得不远处“咚”的一声,正想着许是什么东西掉湖里了,却发现附近有艘花船,船上站着一个书童模样的少年,趾高气扬的双手叉着腰,身后还站着两个状似凶悍的玄衣保镖。那少年横眉竖目的指着湖中一落水的男子道:“我还当是个有钱公子,没想到又是傻子又是哑巴,搜半天一分钱都没搜出来,你就这么游回岸吧,哈哈哈哈!”骂完,少年便神气的回了船内。
“怀桑小兄弟,这是……”陈远南听到外面有动静,以后出了什么事,连忙起身询问。
“没事没事,陈老板,算你运气好,我家公子有吩咐,今个儿他高兴,所以再加五十文,也就是每石三百五十文。你若是还想再加价,那就太没诚意了,这生意我们也不做了,立马回山东。”怀桑二话不说将探头探脑想要张望的陈远南拉回了船内,继续与他谈那没成交的生意。
而咏宝见到先前一幕,本不欲理睬,对怀桑口中那又傻又哑的公子也不甚在意,只想着此处离湖岸也不是很远。只是她刚想转身,却发现那个落水的公子在水中挣扎了两下,竟然就这么沉了下去没了动静。这下她可就急了,虽然她家那三个大男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但是她却见不得一个值得同情的人这么死在她面前。如此想着,她毫不犹豫的把身边正向她炫耀自己钓上来那条青鱼有多肥的林森一脚踹下了湖去,指着不远处还在冒水泡的湖面大喊道:“木头,救人!”
于是,那条好不容易被抓到的肥青鱼便欢快的在水中逃走了,而端着张苦瓜脸的林森也只得无奈的扎进水里,将喝了一肚子水的紫衣男子救上了自己的画舫。
“宝儿姐,你把我踹下水就是为了救这不相干的陌生人?”林森委屈的拧着自己湿漉漉的衣服,末了还不爽的踢了踢躺在画舫甲板上紧闭着双眸的紫衣男子,为自己抱不平。
“蠢,说你朽木不可雕,真是一点都不假。”咏宝问船家借了干净的衣服和热水,又让林森把脸色苍白的男子搬回了画舫的一间船舱内休息着,这才继续教训他道,“木头,什么叫陌生人。我大哥说了,普天之下皆是友。你这举手之劳的帮忙,说不定日后他就能为你所用。再不济,若是救了个白眼狼,日后就算我们要在暗地里捅他一刀,捅得也心安理得,你说是吧。”
林森听得似懂非懂,但是他却明白一点,世子永宣虽然看上去随和,要是拿刀捅人,也绝对是笑得心安理得。“但是,宝儿姐,我看这人一身的好衣服,怎么会被人从花船上扔下来的?说不定真救了个白眼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