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了怔:“午饭还是晚饭?”
他转头向外望了望:“太阳下山了吗?”
我摇了摇头,不知他是何意思。
“这个时辰谁吃晚饭?”他挑了挑眉,懒懒的伸出手指看着自己的指甲盖子。“听说你手里那碗面应该是我的?”
我愣了一下:“书上说长寿面只能吃一碗,而且一根不能断。”
他笑了笑,眼珠子转了过来:“你看的书不少啊,书上有些东西说的不错。”说着倾身向前把我手里的碗抢了过去,又拿了我的筷子。
我反应上来忙嗖的站起了身,不等他坐下就去抢碗,“书上还说,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杨谌蹙眉,手不放开,拽着碗的东边沿:“哪本书上这么说的?”
我亦手不松开,拿着碗的西头沿:“萧女烈传!”
“这是禁书!再说里面也没这一句!”他咬了咬牙,依旧是不放手,还更加用力的拉。
我自不会示弱也用力的拉,“你看过?”他不说话,专注的跟我抢碗。
你拉我拉,一会儿东一会儿西。
“快松手。”他威胁我。
我撇了撇嘴:“不松!”
“力气挺大呀!”
“彼此彼此!”
“松不松?”
“不松!”
“……那我松!”
“……”
一阵噼里啪啦响,碗碎了,桌子倒了,椅子翻了……我提着裙子,一拐一跛从房里挪了出来。院子里的白珠和巧儿正在赏花,还嘻笑着耳语,忽然转头看到我,神色一怔忙跑过来扶我。
“小姐。”
“王妃。”
异口同声:“您怎么了?腿怎么伤的?”
我扶着她们的手臂撑起身子让自己站直,理了理气:“被狗咬了!”
“狗?”白珠和巧儿齐看向我身后的方向,她们的目光等来了从门内缓缓而出的杨谌。两人立马低下了头,不再说一句话。
“咳咳!去屋内收拾一下,打破了一只碗。”
“是。”白珠和巧儿忙将我放开,快步跑向屋子。
两人这一走,我胳膊一空,腿一疼,身子歪了一下,险些跌倒。努力站稳后,恨恨的瞟了杨谌一眼。
杨谌不急不缓的走来,过我身旁时停下脚步,明如清泉的眸子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噗哧!”大笑起来。
我立马绿了脸,更加恨恨的瞪着他,心情真是坏到极点儿!
“很能忍吗?”他笑道。
我愤道:“不能忍,你早残废了!”
他敛了敛笑容,伸手捂着嘴角咳了咳。很不悦的瞟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王妃,那面本来就是给王爷的,为何又抢起来了?”白珠出来扶着我,甚是惋惜的说。
巧儿也接道:“听说王爷没吃花解语的面。”
我想说,都已将那面中的菜和肉吃得干净,只剩下了泡的发胀的白面,半点儿油水都没了,怎好意思再当寿面给那人!岂不太丢脸了!
正当我三人一排准备回房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转过回去看,只见刚刚离去的杨谌又返了回来,身后还跟着管家和两个家丁,像是抬着什么东西过来。
放好东西后,才看出,是一盆一人高的盆栽,长得像槐树又不像槐树,叶子绿中发紫,枝上挂着十来个核桃大小的棕色果子。管家带着家丁对我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去。白珠说要炖汤,拉着巧帮忙,也离去。
第三十四章 棕桂
我莫名其妙的盯着杨谌,示意让他自个说说拿来这东西是何意思。
他只笑了笑,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向槐树下,坐到了我之前摆着的长椅上。舒展着身子,眼睛望天。伸手拽下桌上的葡萄粒子,细细尝着,不紧不慢道:“这是黎国进贡的棕桂子,果子熟后,开个小口,流出的白色乳液食上一滴便可全身麻木三天。听说你前几日练的那个三日麻痹散也不过如此,我这个还不用那般费事儿!”
我哼笑一声:“第二个金琳墨?”要再信他的,我就是猪!
他似是料到我会这么一个姿态,全不以为然,只悠悠的继续咬着葡萄:“这回是真的!”
我依旧哼笑。
他眸子一转,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只空杯,倒上了茶水。站起身,走到我身旁。若有若无的笑了笑。只觉得什么东西突然一闪,我只一个恍惚,他的手指间便已多了一只发钗,而那只钗正是本小姐我的!我有些气恼,但心中不由得赞叹这手法是如此之快!
不等我问,他已转身走向棕桂子。钗尖在棕色的果实上轻轻一划,缓缓渗出的白色液体滴入了茶杯。
“你有胆子喝下试试吗?”很狂妄的眼神看着我,递上茶杯。
我呆了呆没有接。
“怕?”哼笑一声。
我眨了眨眼睛:“你不怕,你可以喝啊!”我要傻得真喝了,他这一杯毒茶解决了我,还落得是我自己因某些某些事想不开自尽的,到时只得找阎王说理去,而他那时却还不在阎王的管辖范围以内。
杨谌左手端着茶杯,右手指头摩了摩鼻骨,眉角挑起微微的笑意,这表情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陷井。而他却带着与这面情完全不符的语气一本正经的缓缓道:“人常说制毒的不会畏毒,我想着你应该也是这般吧!”
激降法,完全是激降法,我置之不理。本小姐做事从不管别人如何评说,只看自己想干不想干。喝了眼前这杯带着毒的茶,就是我不想干的事儿。
似一个动作过久而导致某个部位麻木,杨谌终于将手中的杯子放低了一些,可以让自己的胳膊减轻一些负担。
他白了我一眼:“前人弄药尝百草,看来不是每个医……毒者都有的兴趣!”说着把杯子移动鼻下嗅了嗅。正当我以为他会以身试百草时,他却又放下了杯子,皱了皱眉,“我这要喝下去,三天不能动,着实不自在!”
“只是三天不能动?”不会死吧!我提醒着自己不能上当,心下却痒的难受。我知道这纯属职业病,职业病!
他呶了呶嘴:“要不我们打个赌?”
我想了想:“如何赌?”
他神色微微一振:“你若喝了这个棕桂后真的三天不能动,那就是没骗你,算我赢,若是出了其它反应,就是你赢。”
我狐疑的打量他:“为什么你不喝了来打这个赌?”
“你喝了,不管你赢不能赢,这树就是你的了。”
有点儿心动!若真如他所说,这树上的果子有那等药性的话,自是宝贝。
“划算吧?”
我犹豫良久,皱了皱眉:“我真不会死?”
他愣了一下,嘴角抽了抽,“要你的命,有必要我亲自动手吗?”
我想也对,他手下那么多,要亲自动手,岂不自找麻烦。
抬起头看着他:“你赢了又如何,我赢了又如何?”
他笑了:“你赢了,我答应你一件事情。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件事情。不管多难办,只要力所能及的!”
砰砰,心跳两下,这比把棕桂送给我更让人心动。本小姐到时提出卷了一包银子,拿着一纸休书风风光光走出这谦王府大门……原来可以这般简单就做到了!
“好。”想着杨谌虽然不是个东西可必竟还算一个说话算数的人,便一口答应了。
我躺在软软的床榻上,望着青纱帐顶。这回他真没骗我,一杯下肚,不出片刻,马上倒了。起初还很高兴,觉得得了宝树,丹炉都可以省了,到时可以找商沫好好显摆一回。初躺下的半个时辰里,身体虽不能动,手指还能比划比划,说话都还顺畅。半天后,只觉得全身麻痹,张个嘴角就跟要抬起一块大石头般沉重,手指是彻底不能动了,这药性果真厉害!
“看来这中衣也不必换了,小姐三天都要躺着的。”第二日醒来,巧儿拿着毛巾帮我擦了擦脸,理了理衣。弯下腰来,笑了笑:“小姐可要喝水?”
我转了一下眼珠子示意要喝,她却以为我是翻白眼瞪她,叹了一口气后,转身走了,留给我一个好心没好报的愤愤背影。我欲张口叫她回来,嘴巴却只能扯出半个缝,一个字也蹦不出来。这时什么初得宝贝的好心情一下子全都没了,暗恼杨谌是个王八蛋!怎么一早不说清楚这麻痹的连说话都不行。我当初只以为,最多也就是腿不能行,大不了嗑嗑瓜子看看书也就悠悠过了三天。现在弄的是,要直直盯着床帐看上三天,再好的耐性的人也要疯了。
想我前几日与商沫练丹之时,还说试药也得找个牲畜,当时就想着丹出炉后找只猪来,怎昨日就那般蠢的把自己搭进来了呢?
早膳时,白珠扶起我,给喂了一碗白粥:“王爷说您这三天只能吃清淡的东西,饮食也不能太多。”直到此时才喝上一小杯水,着实无法满足我狂渴的需求,眼神巴巴的望着她,再望向她手中的杯子。
白珠会意,笑道:“您想再喝水。”
我的眼神更是巴巴的望着,带着好不容易才费力挤出来的笑意和诚恳。
她却道:“不能喝太多。王爷嘱咐过,水一天只能三杯,喝多了对您身体不好。”
我不理会,继续巴巴的望着她,目光哀怜。杨谌的话不能信,他是想趁机渴死我,传出去还说我是因某些某些事情想不开绝食绝水而亡的!
白珠也不理会我,狠心的将我缓缓放下,掖好被角,转身走了。
我恨恨的闭目,彻底了解到,人真的可以成为废物!
第三十五章 长眠
什么叫做度日如年,我是真正体会到了。这一天,静静的躺着,望着床顶,思考人生,思考未来。把在这世上的所有的记忆,虽然这记忆只有几个月。那些人那些事像做梦一般衔接在一起,无数人影在我脑中闪过……镜钰、杨洛、商沫、五嫂、程顾、杨谌……算了不恼杨谌了,必竟这次是我自己要赌的,既然要赌,就得赌得起啊,好歹听说我名下还有家赌坊呢!
入夜时分,刚要闭眼,却听到窗户被什么东西擦过的声音低低传来。我心一惊,来贼了?虽然白珠和巧儿在外间,可我此时是没办法喊人的!
今夜月光明亮,透过窗户射进来几道白光,屋内依稀可以辨物。我便眼睁睁的看着那物一步一跳的蹦了过来,移到我的床头边上。盯我良久后,转身走开:“渴死我了!”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我听着那水声哗哗入喉之声着实向往,喉咙里随之咽着唾沫。
“什么破王爷,还不让我见你。走不了前门,我就走后门。白天来不了,我就晚上来。上次吃了那姓白的丫头的亏,幸好你当初脑子没坏时给我留了几包粉,刚才用上了。外间那俩丫头现在就是头顶打雷,也得到明个早上才能醒来。”商沫喋喋不休的说着,我这才明白她为何一进窗子就敢如此大胆的这般动惊,原来是在外间撒了药粉。
半天听不到我的回话,她转过头来:“你怎么不说话?上次不是约好今日去望月楼的吗?怎么没去?”
淡淡的月光照亮了她的半边脸,机灵的眼珠子来回转动,我直直的瞅着那圆圆的眼珠子,自己的眼珠子也跟着来回的转动着。
她一愣:“什么意思?”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向外间的方向瞅了两眼,“你的药很管用,她们睡着了,听不到,你可以大声点。”
她以为我的声音太小所以没听到我的话,其实我就没说话。
商沫又倒了一杯茶水,喝上两口走到我的身旁,坐到床沿:“我看你是醒着的,难不成是在梦游,两个大眼珠子白睁这么大了!”托起腮边,看着我,“难不成你睡觉是睁着眼的,我道听老人说过有这样的人!”
我无奈的白了她一眼。
她似是被什么惊到,身子颤了颤,退后坐去:“你,你……中邪了!”
我想告诉她,我不是中邪,是中毒了,奈口无法开口。
商沫怔了怔,又猛得倾身上前扑到我面前,直直盯着我的眼珠子:“你是醒着的吧?”
我眼睛一眨。
她唇角一颤,轻轻道:“你不能动?”
我再眨一下眼,看来这丫头不是很笨。
商沫眼里闪过一道亮光,嘴巴扬了扬微带笑意:“你听着,我要是说的对,你就眨一下眼,要是说的不对你就连眨两下眼。”
我眨了一下眼表示同意。
她激动的问:“三日麻痹散练成了?”
我连眨两下眼。
她挠了找头:“嗯?不对?那是怎么不能动的?”
我巴巴的望着她。
她点头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只能眨眼睛,不能回话。”想了片刻,问:“你是中了类似的毒?”
我欣喜的眨了一下眼。
商沫笑了:“那毒还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