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第二日,起了大早,去隆徽殿请安。
早在两三年前,完颜亮就很少踏足徒单皇后的寝殿,徒单皇后在半年中也就有那么三五次得见天颜,不知她的无宠会不会与东宫太后同出徒单氏有关。
隆徽殿在昭明宫中,就在昭明殿的西侧,宫娥引我和明哥进去,说皇后正在更衣,让我稍后片刻。这会儿还早,妃嫔都还没到,我是第一个。
宫娥奉上热茶,等了片刻,徒单皇后在近身侍婢的搀扶下从寝殿出来,我立即起身,微微屈身,等她坐上首座,便下跪行大礼,“才人冷氏参见皇后。”
“免礼。”她的声音温和中带一点点沙哑,像是感染风寒之象,“坐吧。”
“皇后是否凤体抱恙?”我问。
“入秋以来,皇后就一直病着,吃了七八日汤药也不见好。”近身侍婢九娘道。
“本宫抱恙,就免了各位姐妹的请安之礼,想不到你倒来了。”徒单皇后虚弱地笑。
“是嫔妾唐突了。”
“无妨,本宫记得你,没想到你还活着。当年在上京,你从才人连跃数级,晋封元妃,阖宫侧目。那时本宫还未册封为皇后,位分比你低。”她淡淡地笑着,“那时本宫与你虽无交情,但总归是故人,今日得以再见,也算你与本宫有缘。”
《冷酷帝王的绝宠:鸾宫囚妃》章节:绝宠【八】 收集:52资源联盟
“是嫔妾有福。”
徒单着意装扮了一番,但脂粉无法掩饰病色,织绣的深青袍服衬得她的脸庞愈显苍白。记得我离开上京那年,虽然她年已二十余,但保养得宜,容光尚有秀色,如今倒像比从前老了十岁,很难赢得夫君的注目了。
在上京时候,我与她从无往来,更无交情,今日来此请安,只当探探虚实。
我疑惑道:“皇后只是感染风寒,服了多日汤药也未见好起来,怕是太医院的太医没用心医治皇后。皇后母仪天下,凤体抱恙,事关国体,理应好好侍奉、调理,那些个太医的差事当的越发好了,小小的风寒也治不好……”
她缓缓道:“不怪他们,是本宫身子不济,吃了多少汤药,总也不见好。”
我诚恳道:“嫔妾略懂医理,愿为皇后诊脉,若皇后信得过嫔妾,就让嫔妾瞧瞧罢。”
徒单皇后略有惊讶,近身侍婢九娘道:“让才人试试也无妨。”
九娘搬来一只杌子,我坐下来,手指搭在徒单皇后的脉上,静静地听。
只是寻常的风寒,不过,她的脉搏很弱,身子也很虚弱,这是怎么回事?我问九娘:“今日皇后服过汤药了吗?”
她摇头,“汤药刚送来,皇后说稍后再服。”
我说要看看汤药,她就吩咐宫娥把汤药端来。
宫娥端来汤药,我接过来闻了闻,尝了一点点,蹙眉分辨这碗汤药所用的药材。
“有不妥吗?”徒单皇后见我如此慎重,眉心紧蹙。
“皇后感染风寒,但也不至于身子这么虚。皇后可知,您现在的身子,犹如四十岁。”
“怎么会这样?”徒单皇后大为震惊,吓得六神无主。
“才人是不是瞧出什么了?才人,您救救皇后吧。”九娘着急道,“自从皇后抱恙,整日筋骨酸痛、手足乏力,食欲不振,而且嗜睡,气色一日比一日差。”
“这碗汤药的确主治风寒,不过,其中加了两味药,分量颇重,可损毁皇后的脏腑与身子,也就是在短短半月内让皇后衰老一二十年。”我凝重道。
九娘又震骇又愤怒,“皇后,那颜大人要谋害您!”
那颜应该是主治徒单皇后的太医,徒单皇后也是震骇、惊惧,过了片刻才回过神,害怕得双手发颤,“那本宫的身子是否已变成四十岁的身子?”
我安慰道:“皇后别担心。从皇后的脉象来看,汤药被人做了手脚只是这五六日,只要此后不再服这汤药,再精心调理数月就会康复。”
九娘气得脸颊都红了,“皇后,那颜胆敢谋害您,一定要禀报陛下,让陛下做主!”
徒单皇后摇头,冷静道:“陛下忙于朝政,本宫这小事,还是不要让陛下操心。”
她说的对,她已经失宠多时,完颜亮对她再无夫妻情分,未必会为她做主。在汤药中做手脚,未必是那颜做的;也许是某个妃嫔指使那颜做的,也许是某个妃嫔让煎药的宫人暗中下药,只有彻查才能真相大白。
“就这样放过那颜不成?”九娘为主子不值。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总有机会揭发此事,皇后自有主意。”我劝道,“再者,未必是那颜做的,还需彻查。”
“才人说得对,本宫知道怎么做了。”徒单皇后淡淡道。
“皇后,送来的汤药照常接收,悄悄倒掉便可。嫔妾开一张方子,连服四日,风寒就会好,之后嫔妾再为皇后把脉,调理身子。”
“好,劳烦才人。”她颔首,眉目祥和。
我对九娘道:“若你在御药院有信得过的熟人,可拿着方子去取药,就说自己染了风寒。如此,拿回来的药便可给皇后服用。”
九娘开心地笑,“才人好主意。”
写好药方,交给九娘,我也告辞回去,临走前问徒单皇后:“皇后觉得,哪个妃嫔对隆徽殿的宝座虎视眈眈?”
徒单皇后温和地笑着,明白了我的用意。
——
接下来三日,明哥、羽哥以各种借口去请完颜亮驾临合欢殿,他就是不来。她们苦恼极了,继续想法子,我则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去临芳殿拜访耶律昭仪。
那年她助我一臂之力,我才得以逃出上京,此次回来已有数日,理当去一趟。
在临芳殿殿门前等候,半晌,宫人来说,昭仪身子不适,不想见客。
错愕了须臾,打道回府。
她故意不见我,想必是不想让大姝妃对她起疑,也不想让其他妃嫔知道,我与她有交情。
的确,我不该这么堂而皇之地去拜访她。
羽哥陪着我,对于耶律昭仪给的闭门羹有点气愤,“才人,昭仪是姝妃的心腹,不见也罢。”
忽然,前方走来一行人,气势汹汹,羽哥低声道:“是贵妃。”
为首那容色美艳的女子便是唐括贵妃,身段窈窕,行如摆柳,视其眼底眉梢与款款风姿,就知道她是勾魂夺魄的**。身后七八个宫人都低着头,在地上寻找什么。
唐括贵妃在我前方三步站定,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我下礼道:“嫔妾冷氏参见贵妃。”
近身侍婢在她的耳畔低语,她姣好的面容倏然变冷,美眸一转,“你在这里做什么?”
“回贵妃,才人正要回殿。”羽哥抢先替我回答。
“大胆!贵妃问的是才人,不是你!”那个近身侍婢大声呵斥,接着看向我,狐假虎威道,“才人,贵妃在此处掉了一只金耳坠,才人可有见到?”
“并无见到。”我谨慎道。
“此处只有才人经过,才人当真没看见?”那近身侍婢又问,“才人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没有。”我忽觉不妥。
“方才有宫人看见才人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还请才人拿出来,归还贵妃。”那近身侍婢狗仗人势地对我呼喝。
“才人没有捡什么东西,你不要血口喷人。”羽哥怒道。
“是哪个宫人看见我捡东西,还请那个宫人出来说一说。”我不卑不亢地说道。
“放肆!难道本宫眼花了吗?”唐括贵妃娇声喝道,“本宫也看见了。”
“贵妃,奴婢作证,才人并没有捡到什么东西……”羽哥急了。
“才人冷氏捡到本宫的金耳坠,起了贪念,私自藏匿,拒不承认、不归还。”唐括贵妃的美眸兴起一抹阴冷,怒声下令,“来人,将她们二人押回去!”
我没有反抗,任凭宫人押着我前往落霞殿。
因为,她是贵妃,圣眷优渥;我是才人,位分太低,没有反抗的余地。
落霞殿距合欢殿不远,也有一座三层高的小楼,装饰、用物却远远不如合欢殿。来到大殿,宫人逼我和羽哥下跪,唐括贵妃坐着饮茶,眼风轻慢,眼底眉梢皆是骄色。
那近身侍婢叫做月云,道:“才人,还不将贵妃的金耳坠交出来?”
明哥、羽哥说过,唐括贵妃仗着盛宠在后宫横行无忌,就连徒单皇后和侍奉完颜亮多年的大姝妃也不怕,不守礼数,还口出讥讽之语;对其他妃嫔更是冷嘲热讽、肆意呵斥怒骂,好像她才是后宫之主,是金国母仪天下的皇后。
心念急转,我道:“贵妃明察,嫔妾没有捡到您的金耳坠。”
唐括贵妃唇角微动,讥讽地笑,“本宫知道,前几年你侍奉过陛下,陛下喜欢你、宠爱你。如今你又回来了,可惜啊,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也不见得陛下每夜都去合欢殿。”
她是从何处得知的?大姝妃?还是耶律昭仪?
“陛下最宠爱的自然是贵妃,嫔妾人老珠黄,及不上贵妃美艳的容光,入不了陛下的眼。”我卑微道。
“你以为说这些奉承之语哄本宫开心,本宫就不治你的罪吗?”唐括贵妃冷冷眨眸,“月云。”
“才人不听贵妃教导,死不悔改,来人,给才人略施小惩。”月云喊道,满目阴险。
话落,便有两个宫人抓住我,另一个宫人撩起我的衣袖,第四个宫人拿着一截红蜡烛,朝我走过来,面无表情。我惊骇,小惩便是滴蜡?
羽哥见此,着急地喊道:“你们做什么?她是才人,贵妃,您不能私自用刑……陛下知道了,一定不会让您这么做的,贵妃……”
蜡泪滴在手臂上的灼烧之痛,那种滋味,令人无法忍受。
我拼命地挣扎,却抵不过两个宫人的手劲,急急道:“贵妃,嫔妾知道金耳坠在哪里……贵妃让嫔妾回去取,送回来给您……”
虽然知道她污蔑我私藏她的金耳坠,意在对我用刑,给我一个重重的下马威、一个狠狠的教训,让我知道她的厉害、从此怕她,但此时此刻,我只能这么说,以求躲过这次劫难。
月云睁眸道:“来不及了,用刑!”
羽哥疯了似地扑过来,却被宫人拦住,她悲愤道:“贵妃,您不能对才人用刑……陛下喜欢才人,若您伤了才人,陛下不会放过您……”
闻言,唐括贵妃眉心一蹙,美眸迸射出阴狠的光。
宫人将蜡烛放平,蜡泪即将滴落,我拼了所有力气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
好痛!
“才人……才人……”羽哥悲怆地哭喊道,“贵妃,奴婢愿意为才人受刑……奴婢求贵妃开恩,让奴婢代才人受刑吧……贵妃……”
“你不配!”月出道。
又一滴蜡泪滴在手臂上,灼烧的痛锥心刺骨,仿如刀锋划开皮肉的痛,一滴一滴,一刀一刀。
《冷酷帝王的绝宠:鸾宫囚妃》章节:绝宠【九】 收集:52资源联盟
咬牙忍住,再忍住……泪珠滑落,难以克制……
可笑的是,此时唯一的希望是,完颜亮忽然驾到,让我免遭皮肉之痛。
羽哥不停地哭喊、挣扎,想冲过来阻止宫人,想代替我受刑,然而,骄横的唐括贵妃执意给我一个下马威,又怎么会饶过我?
唐括贵妃悠慢地饮茶,眼角蕴着一丝得意,唇角浮现一抹轻蔑;她偶尔看我一眼,故意做出怜香惜玉的表情。她身旁的月云,亦兴致勃勃地欣赏我受罪的样子。
左臂灼痛难忍,我痛得满身大汗,四肢发颤,再也说不出一个字。那种灼烈的痛,宛如一条小蛇钻进心中,啃噬,蚕食……剧烈的痛令我艰难地喘息,汗水、泪水模糊了双眼,唐括贵妃的脸庞越来越模糊,阴冷的微笑越来越骇人……
宫人继续在我的右臂滴蜡,我仿佛听见了一声发疯似的尖叫,惨烈,凄厉……我仿佛觉得自己拼尽一切挣扎,推开宫人……然而,我还是我,依然被宫人钳制着,刑罚还没结束……
忽然,一道悠长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陛下驾到——”
刑罚终于结束了……
两个宫人仍然拉着我的双臂,若非如此,我早已软倒在地。模糊中,我看见唐括贵妃匆忙起身,来到殿门前迎接圣驾。
“臣妾见过陛下。”她的嗓音娇柔媚人,令人筋骨酥软,“陛下怎么这时候来了?”
“朕想你。”完颜亮的声音中含有淡淡的笑意。
微微睁眸,我看见,他牵着唐括贵妃的手从我身旁走过去,不看我一眼。
擦身而过之际,仿有一阵微风扑到脸上,那么冷,那么涩。
他掀袍坐下来,她站在一侧,巧笑嫣兮,柳腰款摆,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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