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正身子,半搂着我,“稍后你就能见到赵瑷。”
我点头,扶上他的手臂,“谢陛下。这份惊喜,的确惊喜。”
“阿眸,惊喜不止如此。”夜色浓稠,微弱的昏光中,完颜亮的俊眸幽深如渊,让人看不透,“朕可以放了赵瑷,让他回宋。如此,你是不是对朕再无心结、再无恨意?是不是心甘情愿当朕的女人、与朕一生一世永不分离?是不是与朕住在鸾宫、快乐似神仙?”
“阿眸,回答朕!”他握着我的肩,嗓音那么低、那么沉,沉得有点哑、有点发抖,他期待我的回答,灼灼盯着我。
他当真放了二哥?当真让二哥南归?当真?
如若二哥回临安,从此我了无牵挂;如若完颜亮真的给我独宠,我心甘情愿托付一生吗?
他重声问:“为什么不回答朕?是不是不愿意?”
虽然心中纷乱,但没有别的选择。
我又感动又激动,“阿眸没想到陛下会为了阿眸放了二哥,陛下,真的吗?”
完颜亮语声沉沉,“君无戏言。”
热泪盈眶,想哭,又想笑,“谢陛下。”
他自愿放了二哥,是最好的……我终于做到了,终于救出二哥……只要二哥平安回到临安,我在哪里都无所谓……
“只要能让你接受朕、喜欢朕,一心一意对朕,与朕厮守终生,朕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也可以牺牲所有。”
他的眸光炙热而深沉,他的深情无与伦比,他对我的爱,苍天可表,日月可鉴。
与赵瑷舍命相救相比,完颜亮的爱有过之而无不及;与完颜雍相较,自然是他略胜一筹……上苍不给我与完颜雍相处、相爱的机会,他会如何待我,我不知道,而完颜亮如何爱我的,我心中清楚。
也许,我应该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尝试接受他、喜欢他。
“二哥平安回到临安,阿眸再无牵挂……阿眸会陪着陛下,哪里都不去……阿眸还想在鸾宫最高的楼顶与陛下一起看日出、看夕阳,一起望月、望星星……阿眸还要为陛下生养儿女……”我诚恳道。
“好,真好……”他陡然抱我,激动得仿佛要折断我的肋骨。
“可是,阿眸害怕会有斜倚熏笼到天明的那一日,会有被陛下厌弃、被废冷宫的那一日……”
“不会的。虽然朕无法独宠予你,但你永远不会失宠。谁有胆量害你,朕就杀无赦!”
“陛下还要相信阿眸,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怀疑阿眸。”
“好,朕永远信你。若你犯错,朕也不会惩处你。”
不知为何,心中又酸涩又甜蜜,“如此一来,前朝、后宫都会议论陛下,说陛下偏心。”
完颜亮松开我,低笑,“朕摆明了就是偏心。朕爱你,自然处处护着你、处处为你着想。”他轻捏我的下巴,“怎么了?你是哭还是笑?”
我窘迫地低头,“阿眸还有一个要求,陛下不许再纳新妃。”
他朗声笑起来,“朕的阿眸竟然这般霸道、悍妒。”
我故作凶恶状,“敢纳新妃,阿眸就废了陛下!”
他搂着我,开怀大笑,愉悦的笑声随风传开。
——
地牢的护卫带赵瑷出来,见到他的刹那,我惊呆了。
这是二哥吗?
大半年未见,他竟然像一只瘦骨嶙峋的饿死鬼从地牢飘出来,刹那间,心骤然揪起来,很疼很疼,热泪滑落。
完颜亮拍拍我的肩,“明日朕就派人送他出城,你们最后一次见面,好好告别吧。”
我含泪点头,看他慢慢走远,才看向二哥。
赵瑷站在我面前,形销骨立,面色暗黄,那双俊眸深深地凹陷,双颊也凹陷得厉害,仿佛变了一个人,仿佛与以前的普安郡王再无任何关系……是我害他的,是我连累他的……是我……
“二哥……”泪落如雨,我几乎站不住,抓住他的手臂。
“三妹……”他亦双眸含泪,“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这是好好的吗?
二哥,我该死,是我连累了你……
他伸手为我拭泪,憔悴得不成样子的脸庞交织着喜悦、悲痛与欣慰,“你瘦了,不过气色还好……他待你好不好?”
我点点头,“二哥待我恩重如山,他待我……很好,他说,他不会再纳新妃,永远信我,纵使我犯错,也不会惩处我……”
赵瑷淡淡道:“如此……的确好……若是阴险狡诈之人,即使承诺,也会毁诺,言而无信。”
我道:“我知道了,我会当心。”
相顾无言。
原先有很多话想说,此时此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那些话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了。
“我知道,我已无力保护你,还要你牺牲自己保护我,但你要知道,金主不可信……”他激动地握住我的手臂,“无论他如何对你,你都要记住,你是大宋公主,大宋才是你的归宿。三妹,记住!”
“我记得。”
“这次,完颜亮为什么让你我见面?”
二哥是警觉的,知道完颜亮不会无缘无故地让我们见面。我泪落不止,语重心长道:“二哥,若有机会逃走,千万不要回头。只有你回到临安,我才有希望离开这里……二哥,千万记住……”
赵瑷睁目,双眸闪亮,“你已有部署?”
我唯有点头,“二哥,答应我,好不好?一定要逃出中都,一定不能回头,否则,我的牺牲就白费了。”
他没有回应,唯有清泪两行,悲伤,懊丧,痛恨……
我轻靠在他肩头,“二哥,你曾舍命相救,我无以为报……”
二哥,你曾舍命相救,我无以为报;你平安南归,是我此生唯一的心愿。
他哑声道:“你深入虎穴,只为我,我亦无以为报……”
他的言外之音,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抽身后退,“二哥,珍重。”
“三妹,你也珍重。”赵瑷收拾了心情,可能是不想在完颜亮面前示弱吧。
“郡王与阿眸兄妹情深,令人羡慕。”完颜亮握我的手,自然而亲昵,刺痛了二哥的眼与心。
“纵然是羡慕,也羡慕不来。”赵瑷目光渐冷。
“今日是阿眸二十二岁芳诞,朕特意让你们兄妹俩见一面,当是送给阿眸的贺礼与惊喜。”完颜亮一笑,“大喜之日,朕会命人带你去沐浴更衣,让阿眸了却一桩心事。时辰不早了,郡王沐浴更衣后早点歇着罢。”
“恭敬不如从命。”赵瑷落魄、狼狈如斯,也是那般优雅从容,“三妹,记住二哥的话。”
《冷酷帝王的绝宠:鸾宫囚妃》章节:绝宠【三十三】 收集:52资源联盟
“我记得。”我应道。
两个护卫、两个侍从护送二哥去沐浴更衣,应该是去干净整洁的处所吧。我望着他瘦削的背影慢慢被夜色吞没,心道:二哥,再见!二哥,保重!
完颜亮拉我上帝辇,“放心吧,那些人会带他去沐浴更衣,然后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天亮了。”
我应了一声,靠在他肩上,五脏六腑还是揪得紧紧的,悲伤难抑。
他好似自言自语,“赵瑷虽是宋人,却铁骨铮铮,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不像你舅舅,越老骨头越软。”
我没有搭腔,他抬起我的脸,“早知如此,就不让你见他了。”
我连忙道:“二哥被阿眸连累,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阿眸愧对二哥……”
他苦楚地皱眉,“先前你也把朕伤得遍体鳞伤,尤其是这里,千疮百孔,这笔账又怎么算?”
他拍拍胸口,我心道:你撕裂我的身心,伤得我体无完肤、千疮百孔,我又如何讨回公道?
可是,很多时候,根本没有公道可言。
我道:“阿眸愧对二哥,是因为无法补偿他;陛下的伤,阿眸慢慢治,可好?”
他笑着搂过我,热气洒在我耳畔,“稍后回去就给朕治治。”
——
金猊香冷,被翻红浪,如此一夜痴 缠,千缕柔情,万般蜜意,皆在床笫之间。
次日早间,完颜亮去早朝,我服侍他穿衣。
临去前,他不经意地提起,“赵瑷离宫前,你去送送,朕让八虎带你去。”
我心头一跳,抑制不住喜悦,“真的?”
他笑道:“到时,别哭得像大花猫。”
我开心地点头,“谢陛下。”
他吻我的娥眉,短促而轻盈的一吻,随后大步流星地离去。
为了让我开心,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他放了二哥,还让我去送二哥——既然他真心诚意地待我,我也应该在送走二哥之后收拾心情,一心一意待他。
等了一个多时辰,八虎终于来了。我坐上肩舆,心中纷乱,激动,忐忑,伤感,担忧……
来到一座陌生的殿宇,想来昨夜二哥就是歇在这里。我下了肩舆,却找不到二哥。
八虎笑道:“元妃稍安勿躁,郡王很快就出来。”
果不其然,赵瑷出来了,稳步走向我……昨晚的脏污、酸臭消失得无影无踪,今日的二哥,身着一袭月白长袍,面容干净,神清气爽,倒是恢复了几分往昔的翩然风度。虽然宽大的长袍衬得他越发瘦削,虽然他的脸膛瘦得可怕,虽然他的面色仍旧暗黄无血,但是,他的风采已经回来了。只要离开金宫,离开中都,他就能变回以往的普安郡王。
他站在我面前,淡定从容,全无半分笑意。
“二哥。”我难以克制心头的兴奋,用中原汉话叫道。
“金主让你来见我的?”赵瑷看一眼八虎,面上并无多少欢喜。
“二哥,昨晚我说的话,你都忘了吗?”八虎听不懂我们的话,不必担心被他听了去。
“方才有人对我说,稍后就送我出宫、出城,金主当真放了我?”他问,不太相信,“你是不是答应金主什么?”
“你听我说,二哥,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我急道,最怕他不肯走。
“你究竟答应他什么?”他怒声质问,提高了声音,加重了语气。
“我已是他的妃嫔,还能答应他什么?”我嚷道,却马上后悔了,心软下来,“二哥,我是来送你的,我们不要吵,好不好?”
赵瑷面庞冷硬,又问:“你求他放我走,他答应了,却要你留在金国,是不是?”
我明白他在想什么,他恨自己无能,恨自己要靠一个女子保护、营救,恨自己苟且偷生……可是,二哥,这一切都是我连累你的。
我失望道:“二哥,只有你回临安,我才有希望离开金国;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明白?”
他一眨不眨地看我,看着看着,双眸被泪水打湿。
秋日阳光从高空洒下来,点点斑斓,片片明亮,落在他的眸中,与泪光交织辉映。
对峙良久,我绝然道:“二哥,若你白费了我为你牺牲的一切,那么,这辈子,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并不想逼他,更不想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是我的牺牲,可是,不这么说,他会义无反顾地离开吗?
赵瑷上前两步,拭去我脸上的泪,“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八虎提醒道:“元妃,时辰差不多了。”
两个侍从、两个护卫走过来,做出请的姿势,让二哥前行。
我再次重复道:“二哥,记住,你是我唯一的希望。”
只有这样说,他才会逃出金国。
“三妹……”他陡然抱紧我,牙关紧咬,“有朝一日,二哥定会挥师北伐,马踏金国!”
“好,我等你。”
然后,赵瑷毅然转身,踏着沉重的步履,往宫门走去。
二哥,珍重!二哥,望你早日平安回到临安!
八虎请我回去,我兀自不动,望着二哥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
是夜,完颜亮对我说,送二哥出城的人已经回宫,说二哥已经出城,这会儿应该策马南下了。
我躺在他臂弯里,“嗯。”
他抽起手臂,翻身而起,俯视我,“赵瑷走了,你应该高兴,怎么这副样子?”
我一笑,“这几日四肢酸软,不想动。”
“怎么了?”
“还不是因为陛下?”
“那朕给你捏捏。”
“好呀。”
他当真坐起身,轻轻捏我的手臂和双腿,我让他轻点,他就放轻力道,我说大点力,他就加大力道,服侍周到。他的手指慢慢往下滑,在我的脚心挠痒,我无法克制地笑起来,抽回脚,却抽不回来,叫道:“不许捏脚。”
他不理我的叫嚷,继续挠,我只得使劲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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