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科多与十七阿哥对视一眼。还是由十七阿哥出列,躬身道:“回皇阿玛的话,因哲布尊丹巴年岁已高,不耐苦寒,咯尔咯诸王归程定在明年二月开春后。
康熙沉默一会儿,道:“哲布尊丹巴佛学渊博,德高望重,联要留他在京城讲经,明年万寿节后,再送他出京,喀尔咯来朝诸王,行围后三日内赐宴荣归”十七阿哥与十六阿哥安排赐宴与赏银,隆科多安排行围与送行。”
隆科多闻言大惊,抬起头上。满心疑惑差点脱口而出。
还好,在开口那一瞬间,他记起眼前这个老人不只是自己的亲表哥,是自己的亲姐夫,还是他的皇帝主子。因此,生生地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皇上向来纲常独断,哪里有其他说话的余地。
只是如此一来,哲布尊丹巴的良苦用心,怕是要付之东流。他以自己身体为由,将来朝的咯尔咯诸王留在京城,目的就是坚定他们亲近朝廷的决心,防止因为他们的私心引起咯尔咯的动荡。
隆科多只是满心疑惑,十七阿哥却是暗暗叫苦。
眼下已经是初三,离初八行围不过是五日,离皇父给诸王定的最后归期也就是八日。
行围当日就要赐宴、赐金银,这是一份银钱;要是他们返回蒙古,还要有赐宴与相关的赏赐,这又是一份银钱。
原本以为咯尔咯诸王要年后才返回蒙古,这理藩院准备的赐银,多是行围之日充数之用,大头的赏赐并没有预备,想着年后再从户部支的。
八日之内,就要再预备出一份银钱。而且数目还不少说也要十几万两。看来,只能去央磨曹颙;户部实在磨不出来,就要借助内务府银行那头,,
出了御帐,隆科多与十七阿哥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沉重。十七阿哥筹钱固然糟心,隆科多这边也不轻省。
朝廷对外藩向来都是行笼络手段,这眼跟前却是要想法子撵人,这叫什么事儿?
但是,皇上金口玉言,断没有收回皇命的余地,他做臣子的,固然满心不赞成,也只得乖乖领命,还是想法子将差事办圆乎了。
要不然,出了砒漏,总不能说皇上圣裁有误,只能是他这做臣子的愚钝,,
两人别过,隆科多便往大喇嘛帐子去。大喇嘛是个有智慧之人,自己与其傻乎乎地去给诸王传话,还不若直接来见大喇嘛。
十七阿哥这边,则是直接往曹颙帐子去了。
才到帐子跟前,就听有人哀叹道:“隆科多是皇上眼前的红人,我就要得罪他,日后怕是有的受了。若是太苦了,熬不下去,还请孚若拉扯我一把。
正是伊都立的声音,中间还牵扯到隆科多,十七阿哥不方便多听,咳了两声,扬声道:“曹颙在么?”
帐子里,曹颙听伊都立发了半天牢骚的,也不知该如何宽慰。听到十七阿哥的声音。忙同伊都古道起身相迎。见了伊都立,十七阿哥道:“没想到伊大人也在,正好劳烦你走一遭。请十六哥过来。皇上有口谕。命我同十六哥安排行围后的赐宴与赏银。”
伊都立应了一声,出去寻十六阿哥不提。
十七阿哥则是随意在帐内寻了把椅子,大喇喇地坐下,看着曹颙,苦着脸道:“孚若,户部库房如今还有银钱没?皇阿玛的意思,行围后。就要为咯尔咯诸王践行,这少不得也要赐些银钱下去,不是个小数目。”
“福建司的税银昨日刚入库,只是等着这笔银钱开支的地方多。河务、漕运、西北兵事,西南赈济,处处都要使银钱。”曹颙想了想,道。
十七阿哥听了,眼睛一亮,道:“同这几处比起来,这外藩赐银是小巫见大巫。不过是十几万两银子,孚若千万想想法子,帮了我这一遭。”说到这里,流露出几分黯然:“你也晓得,我病了数年,皇阿玛体恤我,让我挂了理藩院的闲差。我没想着出政绩,也不想被人当成废物点心。还请孚若帮我。”
曹颙认识十七阿哥十几年,哪里看不出他是故意在打苦情牌。
只是十七阿哥已经摆出这个姿态,即便曹颙晓得他是故意的,也只能做“仗义”状,道:“十七爷想要办好差事的心,臣也能体会。左右还有数日功夫,十七爷也别太着急。”
正如曹颙了解十七阿哥一般,十七阿哥对曹颙也是熟知的,最怕曹颙的漫不经心。
如今,见曹颙没有回绝,他的心就放下五分。想起方才在帐子外无意听的那一句,生出几分好奇,道:“伊都立做什么了,要得罪隆科多?瞧他那怂样,就算真得罪了,又能如何?他是十三哥的连襟,只要十三哥出面保他,隆科多还能吃了他不成?”
曹颙听了,多了几分了然。
伊都立是十三阿亨的连襟,隆科多是四阿哥的“舅舅”十三阿哥与四阿哥关系最亲密。
这伊都立与隆科多两人,按理来说。都算是一个阵容的。即便再人真有了嫌隙,有十三阿哥在,隆科多也不会怎样。
想到此处,曹颙松了口气。
他不接话,使得十七阿哥越发急切:“嘿,孚若,别跑神,爷还等着听缘由。”
“其实也没什自大事儿,就是伊都立家太夫人不许他们夫妻赴佟府的宴请,也不许他们夫妻使人送礼。”曹颙回道。
“咦?这是什么缘故?李四儿已经得了朝廷正式诰封,成为国舅府的女主人,身份已经不同往日。”十七阿哥闻言,有些差异。
伊都立生在相府,出仕多年。当晓得人际关系的重要。太夫人即便性子在清高,看不惯新国舅夫人的出身,也当为伊都立着想,不敢这样独断。
“十七爷忘了,国舅府先头没了的那位夫人姓赫舍里,论起来就是相府太夫人的堂侄女。”曹颙道。
十七爷听了,想着关于国舅府的那些传闻,道:“有这个缘故,老夫人拦着儿子媳妇去国舅府赴宴也就说得过去了。也是个难得的这些上,有几个人能为了死去的堂侄女,做到这地步的?”
曹颙与伊都立相交数年,又有同僚之情,这些年的交往中,也曾给赫舍里氏请过安。
印象中,就是喜欢安静、气质高雅的老太太。
曹颙心里,是赞同赫舍里的决定的;要是能随意些,他也懒得搭理国舅府。
两人正着话,帘子就推门而开,十六阿哥带着伊都立进来。
曹颙与十七阿哥皆起身相迎,十六阿哥点点头,算是同二人见过。
“让蒙古诸王回咯尔咯,这个时候?”十六阿哥有些糊涂:“他们可不在内蒙古,而是在外蒙,这寒冬腊月的赶路,好没道理?。
“皇命难为,他们路上辛苦不辛苦。就不是咱们能操心的;咱们只要想着,眼前将这差事完结了就好。”十七阿哥回道。
见十七阿哥神色平静,曹颙脸上有些无奈,十六阿哥便晓得,这筹银钱之事就落在他身上。
想着曹颙这一年的悠哉日子,十六阿哥很是不厚道的笑了。也当给曹颙找点事情做,让他动动脑子。
尊十七阿哥吩咐,请来十六阿哥之外,伊都立见他们要说话,想要回避,被十六阿哥留下:“行围、设宴,理藩院说是主办,不过是挂个名。还得咱们内务府多出力。若是没有急事,咱们一起商量商量
十六阿哥既说了这样的话,伊都立也不好再说离去,便落座听众人说话,
第十二卷 奉天运 第九百八十章 演武
那就是扎萨克图汗王世子格埒克延丕勒所请,安排他单独与恒生吃一顿饭。按理来说,格埒克延丕勒随着大喇嘛进妻小一个月,早当安排父子相聚之事。
只是这次进京,不同去年,跟着其他喀尔喀王公同行,安置在理藩院下处;到了围场后,也是在给藩王预备的营帐中安置,行动并不便宜。
如今,格埒克延丕勒与恒生都在围场,也曾远远见过两遭,但是始终没有说得上话。
恒生如今安置的帐子,挨着弘历的下处,离御帐不远,正是重军把手、侍卫严防之地。格埒克延丕勒身为藩王世子,总要避嫌疑。
所以,他就寻了曹颙几次,偏生曹颙不是去忙差事,就是回京给母亲做寿,直到今儿曹颙回营,格埒克延丕勒才见着曹颙。
曹颙原还想着围场人多口杂,他是朝廷的二品大员,不宜与外藩多联系,想着等行围后回京再说。
谁会想到,康熙已经给喀尔喀诸王定下了归期。
如此一来,就要尽快安排恒生与格蜉克延丕勒见一面了。
想到此处,曹颙心中有些不自在。也是辛辛苦苦养大的一个儿子,来了个亲爹,一天没养过孩子,仗着无法斩断的血脉,就这般理直气壮。
即便是蒙古汗王世子,即便有朝廷御封的郡王爵位,又有什么了不起?扎萨克图旗,曹颙可是去过的;汗王府,他也见识过,还不抵京城权贵的大宅子。
曹颙在这里发呆,十六阿哥已经止住话茬,望向他带了几分犹豫道:“孚若,莫不是户部库房真挪不出银子了?瞧把你难的。”
他这样一说,十七阿哥与伊都立都望向曹颙。
曹颙听了,忙摆摆手,道:“不是因为这个,我在寻思旁的。”
格埒克延丕勒随大喇嘛来朝,就已经出乎曹颙意料。喀尔喀在外蒙古,远离中原腹地,不比科尔沁是内蒙古。
按照规矩,内蒙古诸王年年来朝,或是进京,或者在热河,或者是康熙巡幸塞外途中;这喀尔喀诸王,则是轮班朝见,根据距离远近,有的三年朝见,有的五年朝见。
上次别过,曹颙还以为在恒生成年前不会在与这位世子有什么瓜葛;没想到,不到经年又相见。
听曹颙这般说,众人还是望着他。
在他们看来,能让曹颙跑神的,定不会是小事。他们却是不知「曹颙只是后悔。后悔自己被“血缘”两字蒙住,待这个格埒克延丕勒太宽厚了。
恒生养在曹家十来年,难道因“血缘”二字,就要抛开这边的亲人,去接手所谓的汗王府?
若是恒生愿意还罢,若是恒生有丁点儿不愿,曹颙绝不允许格埒克延丕勒以“父亲”的名义左右恒生的人生。
看来,在恒生长大、有自己的决断之前,不能让格埒克延丕勒“认子”,占了“父亲”的大义。
这儒家教义,忠孝二字不可违逆。
曹颙视恒生为亲子,自不会乐意格蜉克延丕勒为了自己心安,就安排恒生的人生。
见众人还看着自己,曹颙道:“真是家事,并无其他。”
虽然座上几人都是相熟的,但是曹颙…还是不打算将,恒生之事拿出来说。
去年轻率地安排恒生与格埒克延丕勒见面,曹颙此时已经是后悔。
若是自己当初安排的周密些,十六阿哥也不会关注到恒生身上。
虽说两人交情深厚,但是十六阿哥为了爱女的缘故,推波助澜,帮恒生取得汗王位,也是做得出耒的。
或许,在外人看来,那样显贵,才是恒生最妥当的人生之路。
可是,就算继承了爵位,要是不能顺利留京,那就是骨肉生离。
恒生心地纯善,性子乖巧,待父母孝顺,待兄妹亲近,未必乐意承受这“生离”之苦。
见曹颙执意不说,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十六阿哥与十七阿哥自去料理琐事,只有伊都立没有立时就走,磨蹭着到最后,待两位阿哥走了,才压低了音量道:“孚若是不是担心国舅府宴无好宴?若是等隆种多或是那位李夫人真提出婚事,孚若还回绝的话,可是扫了国舅府的脸面。”
曹颙闻言,有些吃惊:“大人也晓得国舅府在相女婿?”
伊都立挑了挑眉,道:“孚若忘了我家那三个小子了?老大今年已经十六,还没有议亲。我还知道,有人在李四儿面前提到我们家。只是那女人晓得我家老太太是赫舍里家出来的老姑奶奶,到底心虚,不敢结这门亲。”
按说伊都立如今不过是三品,爵位也不过是个轻车都尉,论起门第来,有个宰相爹,有个相府千金的娘,并不比曹家差。
不管曹家如今爵位如何,在真正的满洲大户眼中,不过是暴发户,包衣出身的奴才因皇帝给了恩赏,得了体面。
与那些真正的勋爵之家,大宗下领着数个世袭佐领的满洲大姓比起来,曹家的根基还太薄。
“天佑幼时身体不好,家父早有遵命,不叫天佑早娶。”曹颙面色不动地说道:“我与内子遵从父命,从没想过叫天佑早婚。”
因提及曹寅,伊都立倒是没有想旁的,只是点点头,道:“既有老大人遵命,那他们也不能说什么。”说到这里,他也替曹颙松了口气,压低了音量道:“即便没有老大人遗命,孚若也要想法子避得远远的,万不能因隆科多一时显贵就允了这门亲事。盛极必衰,强极则辱。
不管隆科多怎么会钻营,私德不检,夫妻成仇,父子反目,已呈破家之相。
伊都立也在官场多年,自是明白什么叫“祸从口出”,能毫不忌讳地同曹颙说这些,也是真没有将曹颙当外人。
这份人情,曹颙不能不领。
他躬身作辑,正色道:“大人提点,令曹颙感激不尽。”
他这样正经八百的,伊都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道:“我辈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