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是二房曹硕遗腹子天护抓周的日子,天护一手抓了毛笔,一手抓了砚台。曹寅见了,想起逝去地侄儿,也是唏嘘不已。
天护是十月初二生的,长生是十月二十五。
李氏想着今儿天护抓周时情景,低声对媳妇道:“小孩子都贪嘴,要是长生什么也不抓,就去抓饽饽的话,岂不是叫人笑话?”
原来,小儿的抓周仪式上,除了放着文房四宝、经书与代表着各行各业的小物件外,还要在旁边搁上两盘子糕点。
初瑜听到婆婆相问,犹豫了一下,道:“那太太说如何好?”
“是不是也让长生先认认这些东西,瞧瞧到底稀罕什么。”李氏说道。
曹寅听到妻子所说,转过头来,道:“抓周是要考校儿子往后地志向,弄虚作假的话,那不是蒙人,是蒙自己个儿。不晓得孩子天性喜好,如何能因材施教?”
丈夫这么一说,李氏越发担心了。万一儿子抓个胭脂、针线的话,岂不是要被老子看成不务正业?
只是,在儿子媳妇面前,她也不好跟丈夫争辩,便点点头,柔声道:“老爷说的是。”
这时,将见长生晃晃悠悠地过来,小嘴里嘟囓着:“娘……”
李氏这边,已经是怔住了,连曹寅、曹颙都望过来。
长生这还是头一次说话,李氏欢喜不已,一把将儿子抱过来,哄着道:“长生乖,再唤一声。”
长生却是伸出小手来,要抓李氏的耳钳子。
曹寅摸了摸胡子,道:“日子过得真快,好像昨儿他才落地,转眼就到了牙牙学语之时。”
虽说堂兄弟不少,但是同胞兄弟,只有这一个,曹颙也打心眼里稀罕长生。
虽说高门大户里,生活条件好些,不像寻常百姓家那么艰难,但是小孩子打落地,也叫人费心。周岁了,才算硬实些。
不管李氏如何哄劝,长生就是不肯再喊第二声,嘴里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说什么。他的小手往李氏胸前摸来,小脑袋瓜子也不安分,使劲往李氏怀里钻。
见李氏要避闪,长生小嘴一咧,哭出声来。
李氏见状哭笑不得,晓得儿子是饿了,抬头吩咐丫鬟唤奶子将长生抱下去喂奶。
屋子里这才算安静了,曹寅问初瑜道:“明儿就是太后圣寿节,贡品都预备好了?”
初瑜站起身来,回道:“都预备好了,除了一尊檀香佛、一尊象牙观音外,还有太太亲手缝制的中衣两套。”
曹寅点点头,看着李氏道:“难为你有心,礼轻情意重,太后会喜欢的。”
李氏笑着说道:“这两年,得了太后她老人家太多赏赐,心里感激得紧。虽说按照之前的规矩,花大银钱置办地寿礼体面,但是太后她老人家也不缺那个。春日里觐见时,就听太后念叨过一句喜欢我的针线,我便做这个了。虽比不得宫里内造的,但也选得最好的料子。软乎服帖,老人家用着应该会舒坦。”
曹颙在旁,听着父母对答,想着太后对曹家地赏赐,心里有些没底。
如今曹家父子同为京堂,已经是惹眼,太后会不会闹出“认亲”戏码?
想到这里,他心里又否认。不管母亲的身份是公主,还是郡主,都牵扯到皇家秘辛,以康熙那个爱名声、爱面子地秉性,指定不会愿意掀开皇室丑闻。
从热河回来后,太后就一直住在畅春园,没有回宫。今日,圣驾也移驻畅春园。
次日,圣寿节。
曹寅夫妇与曹颙夫妇都是半夜就起来了,按照品级装扮,要赶在丑正“凌晨两点”从西直门出城,往畅春园去贺寿。
不知何时,外头已经纷纷扬扬地下起雪来。
李氏与初瑜两个都有自己的马车,裹着直毛披风,捧着手炉,也算是暖和。曹寅这边,每次夜里出行,也都是乘车的。只有曹颙是骑马。
曹颂今儿并不是当值,但是因圣寿节的缘故,也要过去给太后贺寿,就过来跟伯父、堂兄同行。
曹寅抬头看了看天,叫曹颙、曹颂两个与自己同车。
将要到西直门时,就见前面已经堵了半条街,灯火通明,都是等着出城的命官诰命。
等了两刻钟,才到了开城门的时间;又挨过了半盏茶地功夫,曹家的马车才出了城门。
曹颂本不是爱静地性子,但是在大伯面前,就带了几分拘谨,老实许多。
曹颙见气闷,开口问了几句侍卫处那边的事儿。曹颂这边,一一答了,马车里又是缄默。
到抵畅春园外时,天色已经蒙蒙亮。
王公贝勒与文武大臣都到箭厅等着传召,外命妇们则有宫侍领着到二宫门那边待命去了。
曹颙往宗室那边看了一眼,还是不见九阿哥。不晓得他是真病得厉害,还是怨愤太大,竟然没有来。
等了半个时辰,将近辰初“早上七点”,在响鞭开道后,圣驾才至。
随后,康熙率领宗室、百官、侍卫等,往太后宫外行礼。
少一时,有太后地懿旨传下来,停止筵席,省下的银两,捐到几处皇家寺院庙宇,做香火之资。
康熙率领百官们叩首完毕,只留下几位大学士御前对答,其他地臣子就退出了园子。
随后,才是贵妃佳氏带着内命妇到太后宫行礼,贺寿。最后,才是在二宫门外候着的外命妇到太后宫。
太后盛装装扮,穿着吉服,只是因入秋病了几个月的缘故,清减许多,不如原来瞅着富态。
看着雍容华贵的后宫,又看看跪在另一侧的外命妇,太后的眼睛扫过人群,满满地落在李氏身上……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七百一十三章 懿旨(下)
畅春园。皇太后宫
各种繁琐的仪式过;这边渐地肃静下来。太后被人扶着去暖阁换下大礼服。换了家常的衣服。到炕上坐下。笑咪咪地看着眼前诸人。
那模样。没有一国之母的架子。倒像是寻常人家的老封君。看着儿孙们。
德妃与宜妃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些疑惑。贺寿的命都已经退出太后宫。只留下了李氏婆媳、平郡王福晋曹佳氏。还有国公塞什图的夫人曹氏。内命妇也都叫跪安。只留下贵妃佟佳氏与德妃妃三人。
不禁几位宫妃惑。李氏等人也有几分忐忑。留下这几人。不是曹家媳妇。就是曹家女儿。不晓太后有何用意。
不过。瞧着她老人家并不像是要斥责之意。李氏方心安些。
初瑜与曹佳氏、曹颐。多多少少都听过李氏身世的传闻。心里虽不尽信。但也都有各自思量。这两年。瞧着太后的另眼相待。倒不像是空穴来风。
只是一个是媳妇。两个是女儿。不管传闻如何。都丝毫不影响她们对李氏的敬爱之心。
太后自在惯了的人。留些贵妃几人。自是另有用意。她丝毫没有收敛自己对李氏的亲近之意。让她在炕边坐了。拉着她的手说道:“哀家活了这些年。前半生靠着太皇太后的宠爱。后半生靠着皇帝的孝敬。过的还算舒心自在。就算长生天时召唤哀家去哀家也没什么可怨地。孩子你过如何?可有受到委屈的地方?”
几位宫妃。都是偕蒙语的;曹氏这边。入王府多年。也学了些。曹颐则是连听带猜的。知道一半。
不管是听懂的。还是没听懂的。能看出太后待李氏非同一般。就算是科尔沁大妃来朝。也不见太后这般亲厚。
这一番话说太长。李氏听的一知半解。不知该如何作答。初瑜见了学着早先的习惯。近前在李氏身后。低声用汉话。又说了一遍。
当着几位宫妃的面。还有女儿媳妇在场。李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笑着用略显生硬的蒙语回道:“不委屈。谢过太后垂问。”
太后摩挲着李氏的手。带着几分心疼道:“打小寄人篱下。可怜见地。若是你早些上京哀家定不让受这些委屈。”
初瑜在李氏身后低声学了一遍
李氏闻言。心里一热。不禁红了眼圈。她未地落就丧父,随同母亲高氏。住在伯父家。虽说是至亲。是到底不是自己个儿家。加上高氏性子严厉实不是母慈地做派。李氏幼时也颇为孤苦。
幸好李鼎之妻韩氏人温柔可亲。对这个比女儿大不了几岁的小姑子也甚好。才稍解李氏孤苦。
太后见李氏这般神情。轻轻地拍了拍她地手。脸上越发慈爱。
就连平素吃斋念佛不理外务的佟佳氏。瞧了此情此景。也感觉诧异。瞧着太后待李氏样。哪里是外命妇。说是带自己骨肉。也是有人信的。
初瑜与曹佳氏、曹颐知道的版本攃、差不多。心里已经寻思李氏是不是真如外界传言的那般。有皇家血脉。但是心里也疑惑。就算母亲真是太后失散在外的孙女。这也过了些。
除了亲自抚养的五阿哥。还没有听说太后对哪位孙辈这般宠溺。
只有德妃与宜妃两晓的其中隐情。自是为什么太后会对李氏这般亲厚。李氏身上。留着的爱新觉与科尔沁的血脉。是太皇太后嫡亲的外孙女。
虽说这其中涉及到孛论。无法摆在明面上。但是作为皇帝与大长公主之女。李氏地真实身份确实尊贵无比。
德妃尚好。心里没有什么可担忧的;长子与养子同曹颙交好。小儿子同平郡王那边也往来频繁。宜妃这。则是添了担忧。
八阿哥没了的消息。今还瞒着太后宫这边。就算怕她老人家大病初愈。听闻凶信伤心。以才瞒着。打算过了圣寿节。太后身子好些再告之。
今儿太后关注着李氏。所以没有意孙媳妇里少了一个八福晋。
八福晋带着重孝。自是不好进寿。
瞧着太后对李氏这般关爱。待曹佳氏曹颐姊妹也像孙女似的。要是晓曹颙被九阿哥给凑了。说不定要发作地就是九阿哥。
想到这些宜妃一心烦意乱。暗道:说到底。不过是个私生女。她额娘一样。都是见不的光的。
难道太后老糊涂了不成。这般大张旗鼓的。莫不是想要宣告天下。这曹家还搁着一个和硕公主?”
“小儿子要周岁了?他周岁。哀家就不预备礼了。哀家从皇帝那里。讨了个封赏。一等轻车都尉。守着个爵位。大了些。也省你们操心。”太后温地说着。丝毫没有成回事。
初瑜突然想到。丈夫小时候被赏赐地爵位也是一等轻车都尉。
按照律法规定。和硕公主嫡子落地就有爵位。就是一等到三等轻车都尉。
早年曹颙虽得了这爵位。那是占了父祖两辈子体面。加上是曹家长房独子。又是在圣驾南巡。曹家接驾时恩封的。所以并不显眼。如今。长生还是襁褓之中就的了这个封赏。实是赏赐太重。虽没有明着叫李氏认罪归宗。但是这个赏赐一下。无意中也验证了之前地传言。
只有李氏只感觉太后的一片慈爱。没有想那么多。听说赏赐了三品爵位。也以为同长子早先地一样。都是皇家对曹家的恩赐。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拜谢了太后恩赏。
太后叫初瑜将李氏扶起。笑着说道:“那不算什么。哀家还有好东西留给你。”说着。回头对个老嬷嬷低声吩咐了一句
少一时。就见老嬷嬷双手捧着个黄绫包袱过来。
太后接过来。亲自打开,里面是一只尺长地紫檀木盒子。她又将木盒打开。众视线都齐齐地望去。就见里面摆着三只巴掌长短的白玉如意。
太后从盒子里拿出一如意笑对李氏道:“前些年。你不在哀家眼前。就不说了。往后。却不会让你受了委屈。这里有三柄如意,你收好。往后若是有人敢欺负你。或是让你受了委屈。你就奏明缘由。同这如意一起叫人送到御前。自有皇帝为你做主。”
一句话说完。除了浑然的李氏外其他人都变了脸色。
虽说不是铁卷丹书。但是这是太后懿旨。就是皇帝也无法违背。
这跟铁卷丹书的效力也差不多了。妇道人家谁不是以夫为天。靠着儿子活着。
有了这三柄如就算曹〃父子了死罪也能求生了。
太后虽有些偏执。在宫里活了大半辈并不是看着那么糊涂。这如有能拿到这里能赏赐到李氏手中。指定是过皇帝点头的。
曹家的体面这次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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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溪书屋。几位大学时禀完差事已经是退了下去。
康熙膊支在炕桌也不知道些什么。缄默许久。直到魏珠进来回禀。道是十六阿奉旨见驾。他才点点头。道:“传。”
他使人传召十六阿哥。是为九阿哥“患病”之事与八阿哥府的丧事。
人心很奇怪。就算的儿子难保会生怨。但是康熙也有自己地底线。受不了儿子们过节。因此。他昨才会命十六阿哥往八阿哥府与九阿哥府去探看。
对于皇父的心思。十六阿哥也晓的一二。只是这其中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