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里,一夜点灯到天明。直到清晨那抹阳光,最终冲破了黑暗,桌角那盏蜡烛,终于燃到了尽头,小锦才将那所有的资料都看完。
她细细地翻阅了那些记录,按照记录中所写,远海战役后关将军右肩被箭所伤,右手无力,所以之后他都用左手拿兵器。呵呵,看来离真相不远了。
“三少爷,这是您的信。”门外一个声音响起,小锦勉强抬了抬头。
“放下吧。”她说话声音慵懒,似乎用却了所有力气。困意依然,仆人已经送来了早点和洗漱的茶水,还带来了一封信。
信?什么信?小锦接过信,上面的字体让她颤抖了一下。凤夙?
“什么东西?”一个温润的声音在身后,碧落突然出现。小锦一个哆嗦,困意全无。她手一抖,几乎拿不稳信,她下意识地将信往身后藏,但是碧落却早已将它拿在手了。
“顾天华与凌霄阁勾结谋反的往来书信,这些东西怎么在你手里。”碧落疑惑。是啊,怎么会在她手里,难道凤夙知道了她穿越时空的事情?他为什么要给自己送来这些,他难道不怕惹祸上身,对他们凌霄阁不利么?只这么一想,小锦便嘲弄起自己来,母亲的事情,凤夙应该也是知道的吧。他为了保全自己,隐瞒了多少?自己能穿越时空,他又怎会不知道呢?
碧落看着那些信,狠狠地捏紧了拳。如此说来,上次小锦遭偷袭,被下了毒的匕首刺伤,果然是顾天华的意思?若不是因为那毒,他怎么会自断一臂,怎么会屈辱地听从于皇甫少轩?
“顾、天、华。”碧落苍白的嘴唇里吐出这个名字,带着刻骨的咒怨。
“他已经走到鬼门关了。”小锦自言自语道。
“你有了把握?就靠这些书信?”
“当年定关将军罪的,不也是书信么?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小锦回答,碧落心一疼,什么时候,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孩,也有了这么怨毒的话呢?
“小心。”
“等我好消息。”小锦理了理衣服,拿起书信就朝外走去。
碧落看着她故作坚强的背影,远远地消失成一个点,他心里猛地疼了下,牵扯得浑身都凉了半分。
太极殿
满朝文武肃穆而立,惠帝手中翻着小锦呈上的书信,脸色微变。顾天华疑惑地看着小锦,神色漂浮,似乎在担心着什么。惟独小锦,身子摇晃,时不时地打上一会儿瞌睡。她小小的脑袋隐藏在大大的官帽下,长长的睫毛规律地颤动着,她鼻翼轻轻地动着,呼吸很均匀。
谨风就站在小锦身后,他诧异小锦居然就这样当着圣颜睡着了。他小心地拉了拉小锦的袖子,小锦的身子随着摇晃了下,却不曾醒来。谨风急得要命,却又怕惠帝发现,不敢出声。一边的凤夙心中好笑,只得半歪了身子,遮挡住惠帝看向小锦的目光。
南宫珏倚在一边的柱子上,打着哈欠。自从他的“心智”逐渐恢复,惠帝开始安排他早朝。他却仿佛无心朝政,总是无精打采的。而南宫文和南宫武两位皇子,只要一上朝就会吵起来,惠帝终于大怒,免了他们上朝的资格。
大殿内鸦雀无声,惠帝看那些信笺,已经看了半盏茶的功夫了。
“这些,就是你找到的证明关将军是被冤枉的证据?”过了许久,惠帝终于开口,顾天华瞪大了眼睛看着小锦,小锦却依旧不答。谨风大急,拼命一拽她,她一个趔趄差点就摔在地上。
一旁的南宫珏,笑得眉眼弯弯。只有少轩才看清楚了他刚才的动作,极快的速度,他取下金冠上的翅须,指间一弹,落在小锦的腰间,小锦仿佛被人扶了一把,这才摇晃着站稳。她慢慢睁开眼睛,如同一个惊醒的婴儿。琉璃般清透的眸子里,是涉世初的澄澈与懵懂。
糟糕!她居然……在朝堂上睡着了。小锦猛的一个抖擞,精神了许多。这回完蛋了,她抬头看惠帝,心里小鼓敲得当当的响。他到底说了些什么,自己也没听清楚哦。
“父皇,儿臣金冠上的翅须掉了。”南宫珏懒洋洋地开口,他也不顾其他人,走到小锦面前就捡起了翅须。
“父皇问你,这些可是证明关将军无辜的证据。”在起身的时候,珏靠近她,甜甜的榛子香伴随着他粘而腻的声音滑入她耳朵里。小锦有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多亏他机灵。
“皇上,刚才呈给您的。是当初丞相大人用来证明关将军叛国的证据,而另外一些则是关将军的一些书信和奏折。皇上,您看一下字体。”
“只一样的,正因为如此,我们当年才……”惠帝说道。
“不,不一样。那些证据全部都是出自丞相大人之手,而那些书信和奏折,则是关将军真迹。”小锦笑道。
“独孤锦凰,你不要血口喷人!你查不到证据就冤枉我,那些都是他通敌的证据。”
听到小锦如此一说,顾天华恼怒非常,惠帝瞪了他一眼,他才把后面更难听的骂话给吞了回去。
“皇上,这些通敌卖国的书信,笔划都是顺势,可见是人用右手写的。可是皇上,这里是臣临摹的关将军在狱中的绝笔诗,所有的笔画都是逆势。因为关将军受过战伤,不能用右手写字,全部都是用左手写的。这些所谓的证据,多似乎用关将军以前的一些字迹模仿的。而自从关将军受伤后,就不可能再写出这样的笔迹,笔迹越像,越证明,这些信件都是伪造的。”
“你!”
“你什么你,你利用关将军的一些奏折,伪造了这些证据。却不知道,关将军已经不能用右手写字。老天有眼,让我在天牢找到这些证据,顾天华你还不认罪吗?”
小锦见他吃惊的样子,也不担心,只轻轻小了一下,低了头继续说。
“顾天华,我手里还有一些东西,也许你会感兴趣。皇上,我手上拿的就是丞相大人与凌霄阁主的信件,他们密谋已久,企图谋反!”
满朝文武全是一身冷汗,顾天华更是呆若木鸡。小锦已将信件呈上,字字句句,全是证据。
“皇上,您可以看到,这些字迹全部都是他的。”
“胡说,字迹可以伪造,怎么做得证据?”
“顾丞相,当年你定关将军罪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皇上明查,顾天华伪造证据,陷害忠良,还勾结回鹘企图谋反。这些信笺里,全部写得清清楚楚,他替回鹘除掉大将军,回鹘为他把持朝廷提供后盾!”
小锦口才极好,一句句地说出来,让顾天华百口莫辩。南宫珏轻轻摇头,似乎并不欣赏小锦这招请君入瓮。少轩手按住了刀鞘,顺便随时拿人,谨风面脸欣喜,仿佛随时要冲上去给小锦一个拥抱。惠帝却不动声色,他冷冷地看向顾天华,问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事到如今,皇上要的不过是臣死,臣还有什么话可说?”他颓靡地说道,突然他抬头,仰天长笑起来。等他再看向小锦时,却是目露凶光,满脸通红。
“我就算死,也不会那么容易。”他幽幽地说道,咬牙切齿。小锦被他目光吓得浑身一颤,心道不妙。
“小心,保护皇上!”
“护驾!”
顾天华突然掏出匕首,众人慌乱,大家连忙将惠帝团团围住。谁知道他却并不袭击惠帝,而是扭过头,死死地盯着小锦。小锦心中一紧,人就要避开,却不知道顾天华使了什么功夫,人一下就欺到她身边,他一把扯过小锦,刀架在了她脖子上。
“你们再过来我就杀了她。”顾天华咬牙切齿。
“花拳绣腿也如此嚣张。”一边的南宫珏摇头惋惜,小锦瞪了他一眼,他是想刺激得这个变态杀了自己才满意吧。
“你跑不掉的!”小锦冷冷道。
“避嘴。你这个昏君,为了个女人就如此对旧臣。枉费我辛辛苦苦地替你打下江山。鸟尽弓藏啊, 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从谁手里夺来的江山啊!独孤锦凰,你这个笨蛋,替仇人卖命,我告诉你,害得你爹入狱,害得你从小没了娘的,就是这个昏君!”
小锦脑子嗡的一声,他说些什么!莫非独孤庆的案子,另有隐衷,不是陆王爷,而是……惠帝?小锦疑惑地看向惠帝,他被顾天华气得青筋爆出,咳嗽得厉害,老太监连忙给他锤背。
“昏君,你为了皇位,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你丧尽天良!你知道你三个儿子为什么病么,那是报应,老天要让你断子绝孙啊!”
“顾天华你胡说八道什么?”小锦一声喝道,故意激他说出知道的秘密。
“我没有胡说,南宫宴!你嫉妒自己的结拜兄弟独孤庆,明着不敢对他如何,可是只要有机会,就要致他与死地。谁让你爱上了兄弟的女人……”
“那么还愣着干什么,杀了他。”惠帝气愤地道,侍卫这才上前迈出,将顾天华团团围住。
“说了别过来!”他手上一用力,小锦如玉般的脖子上顿时红了一大片。成片的鲜血染红了她的朝服,她吃力地半张了嘴巴,脖子上的伤口让她呼吸困难,仿佛随时会窒息。顾天华的力气不小,尖锐的匕首抵在喉头,只有冷冰冰的刺痛感。血,如同夏日的玫瑰般绚丽,刺得小锦眼都疼了,她是如此地怕血,强烈的眩晕感觉伴随着身体的不适袭来。那一日,她也是看见了这么多的血,仿佛望川中的血河,开了两岸的蔓珠沙华……
“教授,也许濒死体验能让她发挥出潜能,将巨大的超越时空的磁场散发出来。”
“替她放血,记录下她的心跳和各组织的反应,然后输出一份报告给我。”
也是一个初秋之夜,她和凤夙在别墅里玩捉迷藏,她不小心闯进了阁楼的实验室,爸爸从来不让她乱闯。隔着实验室的玻璃门,她看见妈妈躺在床上,床单上,被单上,全部是血,无数的管子插在她身上,管子里,瓶子里全部是血。她害怕得想叫,凤夙却在这个时候发现了她,他紧紧地抱着她,不让她哭,不让她叫。他的掌心很温暖,可是却是那样的用力。她挣扎着,强烈的压迫让她几乎窒息,可是凤夙就是没有松手,她的泪就这样地湿了他的手,他的掌,无声无息……
熟悉的感觉,那一天,她也是这样难以呼吸。小锦的眼泪一颗颗地滑落,儿时的无助涌上心头。就因为她和母亲能够穿越时空,就该被如此残忍地对待吗?
“怎么?独孤大人,你不是很厉害的吗?你不是料事如神吗?你不是连笔迹怎么细小的线索都能发现的吗?现在却怕死怕到哭吗?”
顾天华嘲弄地声音,尖锐地刺破空气,那样的血淋淋。小锦不说话,喉头的伤口太深,她已经说不出话来。眼泪比之前更加的汹涌,无声无息。她一点也不厉害,从来都不料事如神,她其实很笨,笨得以为全天下都是好人,笨得相信……那些伤害她的人都是为她好。记忆一寸寸地回来,如同开水烫过皮肤般刺痛。
“南宫宴,若不是当年我帮你出谋划策,你如何能当皇帝!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才是罪魁祸首!”
顾天华没说一句话,手上的力气就加大一分。小锦觉得自己喉咙已经紧到麻木了,那样的痛,迟钝地痛着。她只知道一味地追查,她只懂得登高才能望远,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她就这样愚昧地追求着真相,一味地攀爬,直到到了顶,看着被云海笼罩的万物,她才明白,她非但没有看到真相,反而丢失了自己。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她甚至害怕,害怕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假的,碧落……
原来,高处不胜寒,原来……这里的空气,很稀薄……
“阿弥驼佛。”
一声重喝,顾天华突然安静下来。国师无相满目慈悲,静静地看着他。
“哈哈哈哈,连你这个秃驴也来了!这里杀孽最重的人就是你了!你说当朝不可有四位皇子,否则四子必定克父,必定亡国。于是这个昏君,就毒杀了他的四儿子。后来孤雅怀了孩子,也莫名其妙地死在宫中,都是因为你一句话!你说三皇子是天人托命,可惜啊,是个傻子,哈哈哈哈!”
无相不说话,他只轻轻叹息一声。
“南宫宴,你为了自己争霸天下,就杀死自己的亲生骨肉。可惜……他没死!孤雅居然救了他,他没死,还去了南诏国!你想不到吧,我派了那么多人去追杀那孩子,他还是活下去了!那孩子会回来,他不但要我的命,还要你的命,他要你南宫家断子绝孙啊!”
惠帝猛地站起来,惊惧万分,他抓着龙椅的手剧烈地颤抖着。他手背青筋暴露,被他握着的椅把手,已经被汗水润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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