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锦迟疑了一下,终于是点了点头。她都知道了这次选太医的真正目的,那么只要有机会见惠帝,见到皇子就行了。
“那我先送你回去。”少轩干脆地说道,目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她在府内,就和定时炸药一般了。
“真的!”小锦一扫之前有气无力的样子,立刻精神抖擞起来。只要回去,她就是那个万人爱戴的独孤三公子!不用每天绷着个神经了。她兴奋地跳了起来,就要往门口走去。突然,衣带一绊,人重重地超前摔去。
少轩一个侧身,一手揽到,将她卷带进了怀里。看来衣服不合身还是不要轻易穿了。
“大哥,我突然想到了修理独孤家那臭小子的方法了……”门口响起了个大分贝的声音。
“奸商……大哥……”谨风半张着嘴巴,看着房间内的两人。那个独孤奸商还穿着大哥的衣服,床边是撕得破烂的一件男子衣衫。锦凰正依偎在少轩的怀中,脸上惊魂未定。
谨风脸色越来越困惑,皇甫少轩的龙阳之癖是朝中无人不知的。如今,一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被他抱在怀里,难道还有什么好事吗?谨风表情古怪,看不出是哭还是笑。
谨风清咳了两声,小锦真恨不得找个地洞给钻下去。
少轩眼中精光一闪,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平静。他只是轻巧一笑,温柔地牵过小锦的手,动作中全是细腻和袒护,直看得谨风目瞪口呆。
“谨风,你来得正好。替我送独孤公子回府。”他淡淡说道。
“什么?我送奸商回家?”谨风猛地一喊,大哥什么时候叫过他送什么人啊。现在居然对这么个利益至上的奸商这么体贴,他除了长得眉清目秀还有什么优点啊。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见到谨风那恶心样,小锦心里乐开了花,继续用肉麻的声音,有气无力地跟少轩说着话。果然,谨风脸色很是难看,一阵阵地似乎要反胃。
“那怎么可以!”少轩的语气平淡中带着严厉的霸道,两人就这么你一句不用了,我一句不允许地说着。小锦说话时候低着头做娇羞扭捏态,少轩说话的时候放下姿态地呵护着。这其中只有谨风恨得牙痒痒!
小锦眼睛时不时地看一看谨风,心里贼笑得厉害。皇甫少轩虽然不露声色,心中也是忍俊不禁。丑小子,刚把她丢井里,恶心死你。
“我送你走。”谨风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的愤怒几乎将她燃烧。
小锦昂起头,趾高气扬地从他身边走过去,谨风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跟了出去。
烟柳随行满长安,轻风轻水轻行囊。
回到大祁,小锦有种回家的感觉。没有污染的空气,满街挑着担卖胭脂的小贩,糖葫芦的老伯干脆的吆喝声,还有那羽扇纶巾、白马风流的书生侠客们,每一样都如此的熟悉。小锦边走边逛,不知不觉手中多了不少小玩意,谨风耐心地跟着她后面走,这个独孤三公子倒真可爱,喜欢些姑娘的玩意,还对着胭脂水粉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露出顽皮的笑。小锦看着长安人来人往,好一派市井春光。单看这里的百姓生活,怎么能想象如今大祁的政局悬在一线,看似不起涟漪的水面,只需要一颗石子就能澎湃。
“哈哈,哈哈,我上榜了,我通过初试了!”突然街头传来一阵兴奋地叫喊。
“什么事情怎么热闹啊?走,我们去看看。”小锦兴致来了,把冰糖葫芦一丢,就走了过去,后面的谨风摇着头忙跟上去。
“我通过了,通过了……”小锦刚走到人群中,耳边就炸雷般地响起了一个声音。小锦吓了一跳,气鼓鼓地看了看旁边的人。不就是通过了,有必要那么兴奋吗?震得她耳朵都疼了。
“我可以做御医了,我能进皇宫了。我回家要告诉全建邺城的乡亲,我是最好的医生……”通过了考试,难道在她回现代的几天里,这里已经举行完了那场笔试?那她不是错过了进入皇宫的绝佳机会?小锦心道不妙,这回还怎么帮碧落?
“不好了,有人晕倒了!”人群中有人尖叫,小锦回头,只见人群猛地散开,有人在地上痛苦地抽搐,口吐白沫。糟糕,这个人一定是落榜了,心里太激动,所以发了癫痫!
“喂,你不是医术很厉害么?还不过来帮忙?”小锦猛地跪在了地上,她扶起那病人,冲刚才说自己中榜的男人喊道。男人厌嫌地看了那个口吐污秽的男子,不但不上前,还退后了两步。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见死不救!你还是不是医者啊!你们这里还有谁学医啊?”小锦一把抓开他嘴巴,抓起手中的帕子放入他上下牙齿之间。谨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看着她焦急失措,看着她吃力地扶起地上的男子,看着她大声质问周围的人……这个三公子,竟然这样的热血心肠。
“还不过来帮忙!”小锦一声急呼,一旁的谨风愣愣地走过来。
“托住他的头,不要让他乱动。”小锦吩咐道,长长的发丝在风中飞扬,她轻轻地解开那人的衣领,她拿出随身携带的那一卷轴银针。
几尾银针准确地落在了百会河谷足三里,那人抽搐渐渐平静。小锦凝神注视了他,取出手帕,将一颗药丸放入他口中。
谨风在旁边呆呆地注视着小锦,那一瞬间,面前的男子,宁静得如同月华之神。他素手执针,目光中全是慈悲,那是医者之心,仁心仁术。独孤锦凰,果然是个真正的医者。
“糟糕,这样只能暂时稳定住他,怎么办啊?”小锦急得直咬嘴唇,都怪自己医术不精!就在小锦焦急万分的时候,她面前突然多了一只手。苍白的手指熟练地卷起小锦身边的银针,落针如风。身边的男子利落地给病人上针,青黑如墨的发丝如同黑蝶飞旋,空气中是一阵似有似无的莲花香味。碧落……,他们居然就这样在长安街头重逢。
“喂,别装!起来吧,被我独孤锦凰医治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就死掉?”看见碧落出手,小锦信心十足道。那人轻哼了一声,挣扎着起身,碧落和谨风同时搀扶起了他,那人朝小锦感激地说了很多话,可小锦眼中,脑中全是碧落,已听不见其他。
“碧落……”小锦喊出了这个名字,虽然只是回现代半个月,她却如同过了半个世纪般,在那个没有碧落的世界,她只感觉思念如潮水般将她窒息。
“恩。”碧落冷淡地回了一句,清柔的目光扫过谨风,周围的空气如同寒冰般凝结。他看了看小锦身上略显宽大的男装,很快又将眼神转了开去。小锦见他态度冷淡,心里一阵酸楚,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她一个人在想念。碧落不愿意和他们多呆,转身就要离开,小锦猛地拉住了他的袖子。
她拉着他的袖子,只怕他就要离开。她睫毛轻微的颤抖着,上面还凝结着一点点的晶莹。小锦咬着唇,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拉住他,她只感觉自己很卑微,卑微得只想留住一个人而已。
“一起回去。”小锦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碧落,你不要拒绝,她已经开口了,求你……别拒绝。
“你的腿上并不是很严重,我还有事情要办,你……自己回去。”碧落又看了眼谨风,柔声道。他依旧是那样温润如水的声音,此刻在小锦听来,却比严冬的风还冷冽。碧落手上一运劲,衣袖就从小锦的指间滑出。小锦茫然地看着那抹白衣从指缝间流走,轻柔的布料摩擦过手掌,然后是无名指,中指,然后轻巧地从食指和拇指的缝隙离开。小锦的手习惯性地紧握着,掌心还带着温热的气息,指间莲花依旧残留。原来,上好的苏州棉布擦过手掌,也是那样的疼,疼得裂在心中。一行泪坠落在手背上,溅开一朵残破的花,灼热烫人。碧落没有看到她落泪,他并没有回头。
“什么玩意!”谨风见小锦伤心,对着碧落的背影发出一阵咒骂,却被小锦白了一眼,他怏怏地闭了嘴。两人依旧一前一后地走着,小锦的嘴巴翘得老高,突然她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猛地扑入谨风的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谨风顿时立在原地,不知所措,他还没有和男人当街拥抱的习惯。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对我那么好!”她抱着谨风哭着,拳头落在谨风的背上,谨风吃疼,又不敢运功抵抗,就怕伤了小锦。小锦一肚子的委屈,全都化进了这雨点似的拳头里,一拳拳地落下来,简直要把谨风打成内伤。
小锦哭了一阵子缓了过来,她睁着通红的眼睛,有些内疚地看了看谨风。突然她打了个响指,“我请你吃饭,长安城的天香楼的乳鸽好好吃的,一起去!”她拉起谨风就往前跑,谨风却如坠云雾。这个少年,刚才还眼泪汪汪,现在却又生龙活虎。
小锦一下子把面前的菜肴洗劫一空,谨风只半睁着嘴巴看着面前的人吃得豪气干云的,这哪里有半点富贵人家的影子?简直就是饿了几吨的叫花子干的事情。他不禁有想起了他们初次相遇,这个男子也是吃得狼吞虎咽。虽然说是小锦请客,但刚从皇甫少轩府上回来,她身无分文,所以请客的是小锦,结帐的却是谨风。谨风摇头付钱,一边的小锦则一脸抱歉,因为内疚而粉红的脸蛋涨得愈加透明可爱。
风一阵阵地吹,时紧时疏,等到小锦他们吃完饭的时候,长安城已经是细雨纷纷了。谨风心里顿时有种奇异的感觉,初次和他相识,也是这样的天气,忽晴忽雨。那一日的西子湖畔,薄衫美少年在雨中仓皇逃窜,发丝纠缠雨丝,美如画卷。
天香楼一侧,一女子目光如刀般刺向两人。她深幽的双眸不带一丝温度,一柄匕首在她手中把玩着。
“丞相说的就是他?小菜一碟。”
“我们是否要知会一声少主?晚风姐姐,我总觉得凌霄阁不需要这么高调出手。”
“不需要,你也看见他和碧落走得那么近了!不过是除掉一个人而已,这种小事不需要麻烦少主。顾天华要除掉的人刚好是我们要除掉的,顺水人情,但做无妨。 ”晚风看着小锦,一字一句道。“锦凰,即便你伪装得再好,我也认得你。”晚风心道,那日在昆仑无故失踪的女子,而少主居然会为了你衣服落下的一枚纽扣而连审她们几位侍女。这个女人不除,将会是少主唯一的死穴!
小锦和谨风各自想着心事,都没有发现旁边这桌敌意的目光。细雨被风吹得到处乱窜,小锦冷得直打哆嗦。长安,毕竟不比江南,即便是这样突如其来的雨,路上的人也还是从容不迫,竟显皇城风范。卖伞的老人家早已经摆起了摊子,帝都的人出手都阔绰,没带伞的都直接买伞了。转眼老人家的伞就所剩无几。小锦把脑袋探出窗外,窗檐的几滴雨钻进了她的脖子,冻的她连忙缩回了脑袋,她摸摸瘪瘪的口袋,有些紧张地看着窗外的雨,若是被淋湿了,那就让人知道她是女孩子了。
“这么大雨啊,你等我,我去帮你买伞!”谨风爽朗的声音一会儿就飘了丈余远。小锦看着他狼狈的在雨中逃窜,也禁不住笑出声。看来,除了碧落以外,还有人会如此费心地逗她笑。
“伞来了!”谨风迫不及待地招手,突然他惊恐地看着小锦身后。斜对角方向,一枚匕首正朝她飞来,匕首尖还有淡蓝的光。那是喂了毒的匕首!
“小心!”他疯狂地朝前迈了一步,小锦笑得很灿烂,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突然,小锦的笑容在空气中凝固,眼中闪过痛楚的神色,她的身体往前倾,如同一枚秋叶一样从窗口飘落。谨风发疯似地往前迈步,他救不了她,他居然救不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坠落。天上掉下一滴血雨,刚好落在谨风的脸上。他却连擦拭都没有了力气,之前那个狼吞虎咽,笑颜如花的少年,现在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倒在了地上,她背上是一柄没入肩背的匕首。那一身衣服,被雨水晕出暗红的血花来。血比泪还烫,她口中、身上,一朵朵地开起了花,血顺着他的手流下,灼得他生疼。刚才她还那样的生动,如今却如同一只折翼的蝶,连挣扎都没了力气。
将军府
月白若霜,在湖心的“听雨阁”内,一素衣男子,伫立着。那席在风中翻滚的白衣,沾着晨露,舞出一道孤寂的影。
他低首,长长的睫毛带着清淡的悲哀,浑身却是说不出的温润似水。那湖中的倒影,与月自成寂寥。即便看不到他的面容,光是那一抹清雅无双的侧影都可猜想其主人是何等的绝代风华。
月下吹箫,倚楼听雨。曾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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