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会儿,安然在附近采了几朵野花拿着,眼看天色也不早了,一行人便起身往回走。
安然见爹爹累了,便不要他抱,迈开双腿就开跑:“囡囡能自己走,不要爹爹抱!”
"囡囡,你慢点跑,别摔着了!"赵世华一看就着急。这山路可不好走。
“赵师爷别担心,我去看着她。”
钱锐立即追了过去,很快就追上了安然。他一把将她抱起来扛在肩上,笑嘻嘻地说:“小丫头,跑什么跑?”
有人抱当然好,安然老老实实地让他抱着,轻声呢喃道:“囡囡就是不想爹爹太累了。”
钱锐不禁听得心中一动,这丫头,居然这样有孝心。
回到赵家老宅,远远地就看到大伯母和一个中年妇人好像在说什么悄悄话,还拉拉扯扯地推让着什么东西。
安然不由有些好奇。依着大伯母那只进不出的性格,怎么还有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的?果然,两个人推让了几次,大伯母就收下了。
看到钱锐抱着安然回来了,王氏立即和那个妇人分开来。王氏迎了过来,那妇人赶紧走了,安然也没看清到底是谁。
“然姐儿回来了?哎呀,你怎么能让大少爷抱你呢,快下来,快下来!”王氏腆着脸笑呵呵地对钱锐说道,“大少爷别生气,我们家然姐儿人小,不懂事。呵呵······”
钱锐以为王氏也跟其他人一样,不过是乡下人胆小怕得罪了他,便不以为意地笑道:“没什么,我喜欢抱她。”
王氏一听,不由奇怪地看了安然一眼,而后就引着他们进院子,同时絮絮叨叨地说:“大少爷可真是一表人才!孩子跟我们家然姐儿一般大了吧?”
钱锐面上的笑容立即就僵住了。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喜欢然姐儿是把她当女儿?
“大伯母你说错了,大哥哥还没有孩子呢!”说着,安然也发觉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忙挣扎道,“大哥哥放我下来。囡囡可以自己走了。”
钱锐弯腰将安然放下来,还顺便帮她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裳,而后就顺势牵着她的手道:“然姐儿,你现在可是主人,得好好招待大哥哥,可不能自己跑了。”
安然一想也对,现在爹爹还没回来,娘亲又不好出面,可不得她招呼着吗?对了,哥哥呢?不是还有哥哥嘛!
刚刚想到安南和安齐,就看到爷爷赵茂生带着大伯赵世荣、三叔赵世福以及两个哥哥安南安齐迎了出来。
钱锐对人很和气,与赵家的人打了招呼,就牵着安然的手到了堂屋桌子前坐下来。
安然看爷爷和大伯三叔都是一副紧张的样子,便扑过去让爷爷抱,又赶紧甜甜的叫了大伯和三叔,不断地跟他们说话,以缓解他们的紧张心情。
容氏早就准备好了茶叶,见大少爷先回来了,便立即煮了一壶送上来。
钱锐端起喝了两口就放在了一边,客气地跟找家人说话。赵家三个男人平日里难得煮一回茶羹吃,倒是吃得很高兴。
钱锐仿佛亲临友朋一般与赵家的人拉着家常,问赵家有多少地,去年的收成如何,家里都还有什么人之类的。慢慢的,通过赵家人的谈吐,他才发现原来赵家的男人都是读过书的,心里不由得对他们又高看了一眼。原来还真的是书香世家啊!
赵家人见钱锐和气,跟他们说的也是家常,慢慢的便放松下来。
这时,容氏轻轻拉拉安然的小手,小声道:“囡囡口渴了吧?来,跟奶奶到里面喝茶羹去。”有了好吃的,容氏也不忘给安然这个小孙女吃。
安然不想喝茶羹,她喜欢喝清茶。但她想奶奶了,也有点口渴,便想从板凳上跳下去,却一下子被钱锐搂住了腰。
“你小心些,别摔着了。都在家里了,急什么?”钱锐微微皱眉斥责道,小心地把她放下去,却又从腰上解下一个荷包来递给她道,“给你准备的杏仁儿,等会儿就着茶水吃。”
安然接过来,见众人因为钱锐刚才那句斥责的话又是一副紧张的样子,便故意苦着脸数着手指道:“大哥哥刚才在外面怎么不给囡囡?现在家里有爷爷奶奶大伯三叔,大伯母三婶还有哥哥姐姐,囡囡都不够分了。”
钱锐一听,忍不住好笑地摸摸她的头道:“刚才在外面不是怕你吃了干果口渴么?傻丫头,大人才不会跟你抢零嘴吃。你分给小姐姐不就好了?”
安然嘟着小嘴道:“谢谢大哥哥!”但她随即有两眼放光的看着他道,“大哥哥还有多少零嘴,不如都给了囡囡吧?”
“然姐儿,你怎么出去了半年,反倒不懂事了?哪有问客人要东西吃的?”容氏怕钱锐生气,立即沉下脸来,拉了安然就要走。
安然立即垮下脸来。她怎么忘了家里人跟大哥哥还不熟呢?大哥哥才不会跟她生气呢!
钱锐生怕安然挨骂,赶紧又将她拉回去道:“不要紧的,赵奶奶不要骂她,反正这些东西都是给然儿准备的。”而后他才给安然解释道,“大哥哥带了一大包干果呢,不过都在包袱里,也不知道现在在哪儿。这包杏仁是大哥哥昨晚才剥好的,特意给你今天准备的。你明天的零嘴,大哥哥要今晚才能准备好,现在可是没有。”
赵家人看钱锐对安然这样温和耐心,这才松了口气。
赵家二老和赵世荣赵世福都知道钱大人有意要将女人嫁给南哥儿,因此大少爷对安然这样好,怕是当自己的妹妹在疼爱,虽然有些震惊,倒也没多想。顾宛娘之前已经见过钱锐对安然的宠溺,也不觉得奇怪。
但站在厨房门口不明内情的偷偷往外看的王氏却不这么看。她怎么看都觉得这位县令大人家的大少爷对然姐儿有些不同寻常。就是亲妹妹,也没有这样宠的吧?难不成二叔想让然姐儿长大了给大少爷当小老婆?
想到这里,王氏忽然心中一动。然姐儿今年才五岁呢,怎么都要等十年后才能嫁人。倒是自己家的安淑今年都十四了,长得也水灵,要是能给大少爷做妾,以后也是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最难得大少爷一表人才,性子又好,这样的女婿打着灯笼也难找啊!顾宛娘也真是会算计,女儿这么小,就巴上官家的人了。
王氏立即溜回家去,将安淑好好打扮了一番,才带着她过来。
正好这个时候赵世华带着钱鹏阳一行人回来了。赵家的人连同钱锐都接了出去,也没有人注意到她。
钱鹏阳此行的吃住行是由金捕头带着六名衙役提前打点安排的,本来是计划借助在姚老爷家里的,但钱鹏阳既然有心与赵家做亲家,便推了姚老爷那边,打算就住在赵家,也算给赵家长长脸。虽然赵家的条件看起来不太好,但不过一晚上而已,将就一下就是了。
饭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赵家几个男人将钱大人迎进去,先送了热水过来让他们洗了脸擦了手,而后又送上茶羹,最后才将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
钱鹏阳钱锐父子和金捕头由赵世华带着父亲赵茂生。大哥赵世荣和安南安齐两个晚辈陪着,而其他几名衙役由赵世福陪着,在堂屋里开了两桌。女人和孩子都在厨房里吃饭,是不上席的。
赵世华写信的时候曾提过让大哥将妹夫魏清源请过来的,但不知道为何没见到人。只是当着钱大人的面,他也不好直接问,只能转了个弯儿问父亲道:“妹妹有六个月了吧?身体可还好?清源可有信儿过来?”
钱鹏阳听到清源两个字有些耳熟,便留心听了起来。
只听赵茂生回道:“还好,前天你三弟还去看过的。本来是打算请他过来见见县尊大人的,可是他说家里三个女人,老的老,小的小,你妹妹又有身孕,他不放心,就不来了。”
赵世华点点头,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但心里却忍不住叹气。这个妹夫别的都好,就是有些迂腐气,好像赶来与县尊大人见面,别人就会说他阿谀奉承攀附权贵一样。说到底,他还是有些恃才傲物,认为凭自己的才华,不必攀附任何人。
可事实上,这怎么能算是攀附呢?钱大人也是两榜进士出身,抛却县令大人这个官位,难道就没有值得他结交和学习的地方?
倒是钱鹏阳先问出来:“盛林,你们说的可是平安镇的魏秀才魏清源?”
赵世华点头,大方的承认道:“正是。清源去年秋天娶了我家小妹,所以我之前送信给他,本来是想趁此机会请大人指点他一下的。”
钱鹏阳喝了口酒,微微眯着眼睛道:“平安镇的魏秀才,本官知道。还算有几分才气。书读得比你多,但不如盛林你能干。他若肯在实务上向你学习一二,令科必能得中。”
钱鹏阳一句话就点到点子上去了。魏清源书生意气重了些,纸上谈兵还行,若是从前那样的试题,他中个举人应该没问题。可依照去年的情况看,只怕今年乡试他要失望而归了。赵世华暗自叹息,只希望去州府参加乡试的时候再跟这个妹夫好好谈谈。
安然在厨房里吃饱了,出来巴在爹爹身边听大人说话。
安齐见了,笑着对她招招手。安然过去,安齐便将自己的半个咸鸭蛋黄递给她道:“拿去吃吧,哥哥给你留着呢!”
乡下没有好东西吃,泡的咸鸭蛋也算改善生活的好东西了,不过安然只喜欢吃翻砂的红通通的鸭蛋黄。
钱锐见了,默默记在心中。等安然吃完,他也放下筷子,对钱鹏阳道:“爹,我吃饱了,跟然姐儿去院子里走走散散食。”
钱鹏阳点点头,钱锐便起身拉着安然出去。
王氏见钱锐和安然出去了,立即回厨房将大女儿叫过去,小声吩咐了几句,让她跟着出去“招呼客人。”
安淑听了娘亲的话,带着几分羞恼瞪了娘亲一眼,不肯去丢那个脸,反而跺跺脚红着脸跑回房去了。容氏虽然没有听清王氏都跟孙女说了什么,但看孙女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当即低声怒斥了王氏几句。
王氏心有不甘,也没回嘴。见厨房里也没有什么事情了,就跟在女儿后面出去了。
院子里,安然和钱锐手拉着手一边散步一边聊天。
王氏见了,暗自撇嘴,不知道钱锐一个大男人跟安然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好说的,居然还说的那样高兴。她正要回房"教导"女儿,忽然看到小院门口好像有人在对她招手,便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因为今晚钱大人一行人留宿赵家,安然村西头的家要让给钱大人他们住,她们一家只能住老屋。还在他们家以前的两间屋子虽然都给了大伯一家,但小姑姑嫁人后,她的屋子空了出来,还有地方睡。
现在其实还不算很晚,安然估计也不过八点左右。只是暮色已起,家家户户都点了昏黄的油灯,晚风习习,感觉好像很晚了一样。钱锐还是第一次在乡下过夜,看到这样的景色,闻着空气中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倒是觉得很舒服很有趣。
“好像画里的一样。”他感叹道。
“画可比这个好看多了!大哥哥,你给我讲故事吧!”安然可没觉得这有什么好看的。只是陪着他慢慢的在院子里走着圈儿,感受着温柔的晚风和夜的祥和宁静,自己心里也感到一种平和安宁。
“好啊,你想听什么?”
“就讲大哥哥听过的那些说书的故事吧。”
“呵呵,我以为你不喜欢的。你生日那天我讲的时候你都没听。”不过钱锐并没有追问那天安然为什么没留下听自己讲故事,随即便给她讲起射雕的故事来。
安然一边听一边回忆自己看过的几个版本的射雕,忍不住又想起了安睿。那个时候,哥哥是买了射雕的碟片回家放给她看的。
说了一会儿,钱锐见安然安安静静的不说话,不禁低头问她:“然姐儿,你冷么?”
“有点。”安然点点头。刚才想哥哥得忘我,不觉得冷。现在回神才发现三月的晚风虽然不刺骨,但晚上的气温还是要比白天低得多。
“你知道行李在哪儿吗?我们去找件衣服披上吧!”钱锐将安然抱进来,生怕冷着她。
“应该在我家吧!我去找奶奶要钥匙!”安然从钱锐怀中下来,又跑进去要了钥匙。
两人取了钥匙,钱锐抱着安然从院门出去,没走多久,忽然听到前面树边有人争执。
安然听到其中一个声音似乎是大伯娘的,忙趴在钱锐耳边道:“是我大伯娘,我们悄悄过去。”
钱锐本来只觉得好玩儿,便轻手轻脚地走过过去,没想到随后听到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只听大树后面一个女人正对王氏道:“他大姑,你这样可不厚道啊!你都收了六叔家春花嫂子的钱,怎么能不收我的?”
“哎呀,三婶,不是我不收,而是不敢收啊!你知道我是个不识字的,你让我上哪儿给你们找那考题去啊!”
“哪里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