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此后,秦夫子还真的谨守诺言,将自己对安然的喜爱之情闷在心里,不管是当着安然还是当着别人的面,他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夸赞安然了,倒是把安然郁闷的不行。
安然忍不住反思:难道是自己藏拙藏过了?可是师傅看起来明明是很满意的呀!安然不知道,师傅因为不能明着夸赞她,可是把自己给闷坏了。
很快,二月十九观音菩萨圣诞日到了。一大早,文夫人就派马车接了顾宛娘和安然一起出城,到了山下,大家从马车上下来,安然才看到钱锐居然也在。
钱锐对着安然温和地笑笑,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怎么跟她说。他暗自叹息,或许娘亲是对的,他们的年纪是在想差的太远了。就算他愿意等她长大,等她长大了会不会嫌弃他老了呢?可是,难得碰到这样一个聪明可爱的小丫头,唉……
飞雪寺在半山腰上,却是不能坐马车,也不能乘轿,只能自己走上去的,不然就不虔诚了。
这一行人大部分是女眷,顺着弯弯曲曲的石阶缓缓往上走,不大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了。安然人小,没走一会儿,就觉得腿软。
钱锐上前两步将她抱起来,说:“大哥哥抱你上去吧。你还是个孩子呢,菩萨不会怪你的。”
安然本不想给这个调戏过自己的登徒子好脸色,但想着人家也是一片好心,且自己的身体不过还是个孩子,而最最重要的是,这山这么高,她这么两条小短腿实在不知道能不能爬得上去,便自我开导给他这个赔罪的机会。
顾宛娘见钱大人家的大公子居然抱着自己的女儿,心中略有些不安道:“怎么好劳烦大少爷?囡囡还是给妾身抱吧!”
钱锐不以为意道:“赵太太不必客气。这小丫头我喜欢得很,就当是我妹妹好了。”
文氏看着儿子满脸喜悦的样子,暗自叹了口气。这个儿子,也实在太让她操心了。这么小的丫头,明明还是个稚气未脱的样子,就算聪明些,那也还是个孩子啊,他怎么就能起那样的心思?
钱锐一面走路,一面低头看着安然道:“怎么不说话?真难得今天小嘴居然空了。零嘴吃完了?”
安然恼怒地瞪他,她有那么贪吃么?
“呵呵!”钱锐见安然一副气恼的样子,反而高兴得很。他忽然从自己腰上取下一个荷包来递给她道,“这是核桃仁,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安然气呼呼的瞪着他,但一路上空着小嘴不说话不吃东西也很无聊是不是?纠结了一阵,她还是接过荷包摸出一块来放进嘴里。她是小孩子嘛,小孩子自然是挡不住食物的诱惑的,要是她严词拒绝,就不像小孩子了。嗯,对,就是这样!安然努力为自己的贪吃兼没有气节的行为开脱。
“好吃吗?”钱锐看着她鼓囊囊的小嘴,看着她那双灵动的眼睛,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嗯,嗯……”安然嘴巴不得空,只能用鼻子哼了两声。她眨了眨眼睛,想看他,又觉得不太好意思,所以只飞快的瞥了他一眼,又赶紧将目光转开。
钱锐见了,搂紧她又是一通笑,只觉心里对她的喜爱之情越来越多。
文氏看着儿子,暗自叹气。
顾宛娘也时刻注意着女儿,见钱锐似乎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女儿,不觉有些诧异,转而对文夫人笑道:“看不出来大少爷居然如此喜欢孩子,耐心还这样好,以后一定是个好父亲。对了,大少爷订亲了吧?看大少爷年纪也不小了,估计有些着急想当爹了。夫人可要抓紧,赶紧把大少奶奶娶回来。”
文夫人尴尬的笑笑,带着几分忧虑道:“不瞒你说,这孩子真让人操心。今年都十九了,对亲事居然一点都不着急。给他说了好几家的姑娘,他一个都看不上,我现在正托他姐姐在京里帮他相看呢。好在今年年底我们老师就要回京了,这次无论如何也得把婚事给他办了。”
顾宛娘笑着劝道:“夫人不用着急,现在许是缘分未到。等到了京城,不知道多少好姑娘瞪着大少爷挑呢!您就等着抱孙子吧!”
文夫人面色古怪的看了看前面钱锐和他怀中的安然,苦笑着想,还孙子呢,要是真遂了他的心,订了你家姑娘,我再等十年也抱不上孙子。
约莫走了大半个时辰,其他人等都累得气喘吁吁。文夫人扶着随身的嬷嬷,其余人等也一个个都扶着寺前的石桌椅和大树喘气。安然见已经到了,便对钱锐道:“到了,大少爷放我下来吧!谢谢大少爷。”
钱锐抱着她不放,反而笑问:“那然姐儿打算怎么谢我呢?”
安然一愣,她说谢谢,不过说句客气话,当时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少谢意。但见到他如此问来,又想起他一番好意抱自己上山,还特意带了零嘴给她,心里愧疚之情应然而生,立时就涌出一股真挚的谢意来。
安然不是不分好歹的人,既然想明白了,当即便对着钱锐甜甜一笑,语气真诚地说道:“谢谢大哥哥。”
虽然依然只有五个字,但其中的意味已经不同了。钱锐敏锐地察觉到她此刻对自己真诚的谢意,心里忍不住就泛出些甜蜜来。他这才弯腰将她放到地上,又蹲下身来帮她整理好衣服,柔声道:“等会儿大哥哥带你去寺里逛逛,好不好?”
安然眨眨眼睛:“就囡囡和大哥哥两个人吗?”
钱锐想了想道:“大哥哥想让囡囡见一个人,囡囡不要害怕,大哥哥会陪着你的,好不好?”
见人?在寺院里,见什么人?为什么他要如此慎重地如出来?“是见大和尚吗?”安然忽然心中一动,自己算是借尸还魂吧?会不会给大和尚看出来?记得以前看的穿越小说,似乎就有些得道高僧能看得出来。
钱锐点点头,笑道:“是飞雪寺的长老明镜大师。明镜大师佛法高深,我们请他给囡囡赐福好不好?”
安然这才明白原来自己貌似赴了鸿门宴。见不见老和尚呢?这轮得到她做主吗?但是说实话,她其实心里并不怎么担心,她不是妖怪,没有害过人,她相信如果那位佛法高深的大和尚真的能看穿她的话,应该也不会为难她吧?
安然点点头:“好。囡囡听大哥哥的。”
这时,文氏和顾宛娘也缓过气来,招呼两人进寺里进香。
今天是观音菩萨圣诞日,来寺里上香的人很多,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中低层的中年妇女,像文夫人这样带着好多仆从的富家太太也有不少,但像钱锐这样的年轻男子就比较少见了。
尚未走进寺里,便能闻到空气中一股清新的花香,举目望去,目之所及,便是一束束雪白的樱花。那掩映在樱花树后面的庙宇反倒成了陪衬。
“好多樱花啊!”安然忍不住流口水,这要是再过两个月,得长出多少樱桃来啊!“娘亲,我们以后每个月都来,好不好?”安然小跑两步上前拉住了顾宛娘的手。
顾宛娘正对文氏表达感激之情,感谢大少爷将自己的女儿抱上山来。闻言,她低头温柔的看了看女儿,含笑点头道:“好,以后每个月娘都带你来。”
这时,走在后面的钱锐看着安然一双灵动的眼睛不住的扫视着路边的樱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他知道,那小丫头肯定是眼馋人家寺里的樱桃了。
钱锐笑声很轻,但安然还是听到了。她扭头看着钱锐一副明了的笑意,不由得又羞又怒。
钱锐看小丫头又要生气了,赶紧上前两步,略低着头小声对她道:“大哥哥知道,吃的很多才能够长高的,所以大哥哥是不会笑话然姐儿想吃樱桃的。”
安然脸一红,低下头装作没听到。
文氏看着安然俨然一团孩子气,而自己的儿子却偏偏还喜欢得很的样子,不由得暗自叹气。
飞雪寺文氏这几年是经常来的,她带着顾宛娘走在前面,轻车熟路路地去了大雄宝殿给如来佛祖上香,而后才转去观音殿给观音菩萨上香。
安然前世没有拜过佛,什么都不懂。顾宛娘倒是懂一些,比如进门的时候先迈哪条腿都是有讲究的,而后便是点香叩拜捐香油钱。安然没注意娘亲捐了多少香油钱,她只好奇地发现原来叩拜的时候,头是真的要磕到地上去才算的,跟自己前世见过的不一样。前世安然见过的那些拜菩萨的人,好像只能算作揖,哪里是叩拜呢?
安然第一次诚心的拜菩萨,希望菩萨保佑一家人身体健康,保佑爹爹顺利中举。站起身的时候她才发现,钱锐居然也跪在她身边的蒲团上,正向菩萨祷告呢,也不知道他求的是什么。或许也是为了此次乡试中举?还是想求菩萨给他一个合心的媳妇儿?
钱锐祷告叩拜完毕,起身的时候忽然对安然轻柔地笑了笑。安然永远也不会想到,钱锐既没有求菩萨保佑他中举,也没有求菩萨给他一个合心的妻子,而是求菩萨保佑一个叫做赵安然的小姑娘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
接着,文夫人便请顾宛娘跟她一起去后面给施主准备的禅房里坐坐,休息一下。
这时,钱锐突然提出:“赵太太,我想带着然姐儿去见见明镜大师。”
顾宛娘岁二胺搬来县城不久,但还是听过明镜大师的大名。据说,明镜大师是远近闻名的高僧,经常云游在外,一般是不接见俗家居士的。
文夫人见顾宛娘有些疑惑,便拉着顾宛娘的手轻轻笑道:“宛娘你不知道,我家老爷和明镜大师是忘年交,所以我家锐哥儿和明镜大师也熟。正好明镜大师上个月才从京里回来,请他给然姐儿看看也好。”
顾宛娘听到这里,忙点头。既然有这个机缘能见见大师,当然是好。
钱锐带着安然顺着廊子往明镜大师的禅房走去。一路上,廊子外面的小花园里、路边中的到处都是樱花,安然忍不住感叹:“这么多樱花,要长多少樱桃啊?等樱桃红了,大和尚小和尚会不会忙不过来?”
钱锐忍不住笑道:“你放心,这可是飞雪寺每年春夏的一大收入,人家忙不过来也不会让樱桃坏掉的。”
原来和尚是要把樱桃拿出去卖钱的啊!安然暗自叹气。那她下个月下下个月还要不要鼓动娘亲来上香礼佛呢?哎,其实她最喜欢的水果就是樱桃了,可惜这水果成熟期太短,每年都吃不够。后来有那种从外地运来的,耐储存的樱桃,颜色更深,味道更甜,安然却不喜欢。来到这里已经是第三个春天了,她也只能在梦里对着樱桃流口水。
“到了。”
安然还在对着樱花流口水。忽然听到钱锐的话,这才发现已经到了一间禅房门口。
“明镜大师,晚辈钱锐,晚辈带赵姑娘来了。”
钱锐的声音很是恭敬,让安然也不得不慎重起来。
屋子里很安静,但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一个慈祥的声音带着几分悠然道:“二位施主请进。”
钱锐这才推开门,安然便闻到一股熟悉的茶香。
“好香!”这才是真正的茶啊!茶里面煮了葱姜橘皮什么的那还叫茶么?安然看着明镜大师身旁茶几上的正散发着袅袅茶香的一壶清茶,立即跑了过去,眼巴巴的望着他。
明镜大师眉毛胡子都花白了,但脸上没有老人斑,从皮肤和皱纹上看。年纪应该不算很大,安然估摸着最多不过六十岁左右。
“呵呵!”明镜大师捋着胡子含笑看着安然,用一个木夹子将茶盘里倒扣着的茶杯取出一个来,给她倒了一杯,抬手道:“难得施主小小年纪就知道好差。小施主请!”
安然只觉得他慈眉善目,一看就是个好心的老爷爷。她裣衽一礼谢过大师。这才欣喜地双手捧起茶杯,先是微微眯着眼睛闻了闻茶香,而后才凑到嘴边,轻轻喝了一小口。而后,她似乎深深吸了口气,回味了一番,才捧起茶杯又喝了第二口。
明镜大师含笑看着安然,轻轻颔首,又招呼跟进来的钱锐坐下,也给他倒了一杯茶,道:“这时京城新近流行的清茶,敏之你也尝尝。”
钱锐谢过大师,盘腿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微蹙眉道:“这也太淡了,什么味儿都没有,难怪叫清茶。”
明镜大师微微摇头,笑而不答,反而转头问安然道:“看来倒是小施主懂得品茶。小施主可否告诉老衲,这茶味道如何?”
安然看了看明镜大师,又看了看蹙眉的钱锐,略迟疑了一下才道:“大师,我喜欢这个清淡的味道。闻起来很香,刚刚和的时候有点苦,胆识回味清香,还有一丝甘甜。以前吃的茶羹加了很多东西,掩盖了这种清香,我不喜欢。”
明镜大师点点头,说:“是啊!这才是茶的本味。以前加葱姜、加红枣、加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