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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怀悊也不可能自掉身份的一路追去,到了院门外不见秦忆的影儿,只得转回厅来。想着这事全是由窦玮引起的,而且连道个歉陪个礼都不会,心里越想越气,一只脚刚跨进厅里,就指着窦玮喝道:“来人,给我打,狠狠地打打死了算。”
“是。”几个婆子应了一声,就上前来拉窦玮。
“父亲,父亲,他一小小归德郎将,竟然这么不给您面子。他就是想让您打我板子,好让他父亲压您一头。父亲,您可别上了他的当啊”窦玮不敢挣扎,嘴里却胡乱地叫着,被几个婆子拉了出去,交给了家丁。不一会儿,院子里就传来了打板子的声音。
窦瑶被打两嘴巴窦怀悊就心疼不得了,这会儿听得院子里那“啪啪啪”地声音,直觉打到了他的心上,那真是一抽一抽地疼啊。再听得窦玮那故意的惨叫,他实在有些坐不住。然而兰陵公主不发话,他又不敢叫停,只得用眼睛看着兰陵公主,见兰陵公主眼角都不瞄他一下,叹了一口气劝道:“公主身体不好,还是回房去休息吧。这孽子,我会好好管教他的。”
见公主还是不理,他讪讪地转头对江凌陪不是:“凌儿,你回头代我好好给秦公子陪个不是,让他务必消消气。有什么话,想要如何责罚窦玮,直管说便是,没必要闹得人尽皆知,让大家看咱们家的笑话,你说是吧?唉,再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不是?到往后,他还得叫我一声岳父大人呢。”
江凌见兰陵公主一脸疲倦的苍白,感觉到她从内而外透露出来的心灰意冷和倦怠,心念一动,冷冷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人家秦公子都说了,他又不是窦玮的爹,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义务要替您管教和责罚窦玮?我看您啊,还是好好自己管教吧。别下次来了什么官,他们又去给人下药,惹出大祸来,您就麻烦了。别人可不像我跟秦公子这么好说话。”
窦怀悊嘴角抽了抽——就这样,还好说话?那天底下再没有更难说话的人了。
“再说——”江凌停住了话,转过头去看了窦瑶一眼,如冰片一般凌利的目光让窦瑶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如瑶儿妹妹所愿,我跟秦公子的亲事,黄了。”
“什么?”这下不光窦怀悊和窦瑶吃了一惊,便是兰陵公主也睁开了眼睛,一脸愕然地看着江凌。见江凌绝然里透着一股子凄清,她忙问:“凌儿,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清楚”
“他说……”江凌凄然一笑,“这样的岳家,他消受不起。”
“啪”地一声,兰陵公主手里握着的那个精美的白瓷杯摔落到了地上,溅起了一地的碎瓷。她像是浑然不知,直起身子来定定地看着江凌,待透过一滴晶莹的泪珠看清楚江凌眼里的意思,她身子一软,颓然躺回了榻上,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吩咐道:“回去……收拾东西,咱们回长安去。”
“公主,这是什么话?”窦怀悊慌了,“怎么就说着就要回长安呢?有什么事,咱们解决了不就行了我去,我马上去给秦公子陪礼道歉去,哪怕是要我跪下,我也给凌儿把他给找回来。”说完,又冲着外面大喊,“打,再打,再给我狠狠地打。”转头看着眼里闪过一抹快意的窦瑶,更觉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道:“这个也给我打,打死了算”
“父亲,父亲……”窦瑶没想到这火苗会烧到她身上来。直扑上来想要抓着窦怀悊解说,那些婆子哪里肯给她机会?一把上前架住了她。窦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死命挣扎。打板子,那是要褪下裤子行刑的,一个姑娘家要是被打了板子,被传扬了出去就不用嫁人了。她实在没有想到窦怀悊竟然狂怒至此,竟然要用这样的责罚来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那些婆子俱都健壮如牛,哪里有她挣脱的份?直直地拉着她,就要出门往花厅里去。
“慢着。”兰陵公主出声叫道。
听见兰陵公主这一声叫,窦怀悊只觉心头一轻,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只要兰陵公主还顾着夫妻情面,心疼着这两个孩子,这事就不会太糟糕。
“板子就免了。”兰陵公主道。见窦瑶明显的脸上一喜,她又道:“将她关到佛堂里,抄两百卷经书,每日只一饭一素菜,不许让丫头伺候,不到抄完不许出来。”说完她睨了窦怀悊一眼,“当然,这是我的命令。作不作得数,还得你们家老爷说了算。”
“作数,作数。公主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窦怀悊点头如捣葱,心里越发的放松下来。
窦瑶面如死灰。
两百卷经书,没有个半年根本抄不完。而且只有粗陋的饭菜,还没有丫头伺候。这样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对她而言相当于慢性折磨,那还不如给她几板子来得干脆痛快。
兰陵公主见窦瑶被带了出去,而她身边的那些丫头都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喝叫一声:“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东西去。”说完用力地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将手伸给江凌,“扶我出去,赶紧叫了车来,把东西收拾好,先搬到别院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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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搬离窦府
“是。”大家这才知道兰陵公主说的不是气话,赶紧应了一声,行动起来,齐齐地奔出门去收拾东西。
“公主,公主……”窦怀悊一下懵了。这说着说着,怎么又说要走的话?他也不顾众人在面前,一把将兰陵公主抱住,“公主,孩子有错你想如何打如何罚都行,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咱们这么多年夫妻,怎么能够为了孩子的淘气就说分开的话?为夫我这么多年对你的好,难道就一点不让你留恋吗?”
兰陵公主停住身子,看着窦怀悊,叹了一口气道:“你对我的好,我知道,也记在心里。这件事,我会劝着秦忆不要闹到皇上面前的,给你留些脸面。然而这个家,我真不想呆了。驸马,这么些年,我对两个孩子如何,你也是看到的。我对凌儿有多欠疚,为她流过多少眼泪,你也是清楚的。然而凌儿来到这个家里,只这几天的功夫,你知道瑶儿当着她的面,说过多少嘲讽挖苦的话、对她有多不敬吗?你知道玮儿当面没说,背地里又盘算着什么、想着如何破坏凌儿的婚事,好对我手里的财产徐徐图之吗?他们心里,估计只盼着凌儿这孩子从这世上消失吧?他们这样对凌儿,可曾想过我对他们的恩情?她再如何,也是皇家的血脉,可能容得了你窦家的庶子庶女们讽刺挖苦、欺辱陷害?你想想我这作母亲的看着吃尽了苦的孩子回到我身边,我尽心抚养长大的孩子这样欺负谋害她,我这心里是怎样的流着血,遍体生寒?而你呢?出了这样的事,你又是什么样的态度?只想着息事宁人,只想着维护你的儿子和女儿。你当我母女是傻子,是孬种,是任人随意压圆搓扁的么?便是泥人都有三分心性,何况我李淑,堂堂大唐公主,被你们窦家一家三口欺负到这个份上,我要是还留在这个家里,任由别人算计我的女儿,算计我的财产,我干脆一根绳子吊死算了。”
兰陵公主越说越气,一把将窦怀悊推开:“走开你也别说对我多么好的话。如果我要不是公主,你又何尝把我看在眼里?”又指林嬷嬷道,“你,赶紧去看看,把我当年的嫁妆,这么多年以来先皇的各种赏赐,别人孝敬我的各种东西,全部装到车上,统统搬走,一个铜钱都不许留下。”又恨恨道,“算计我?我也是你们能算计的?忘恩负义的一群白眼狼……”
“母亲,母亲……”江凌看她说得正激动,忽然一下仰面倒在了榻上,一个劲的喘气,像是呼吸很困难的样子,慌得连忙上前,一面往她鼻子里输灵气,一面从怀里掏出小瓷瓶,将里面浓缩的空间水给她灌了下去。而窦怀悊比她还要紧张,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一连声地叫传太医,又伸手想将兰陵公主扶正躺好。
兰陵公主喝了空间水,呼吸慢慢好转了过来。她推开窦怀悊的手,对江凌虚弱地道:“让……让窦家的人……离我远远的,我怕……哪天下药把我给毒死了,还……还美其名曰是让我解脱痛苦,早日超生……”说着,她的眼泪一滴滴地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浸入绸缎榻垫上,一点点地晕散开来。
“母亲,母亲,您别伤心了,你还有凌儿呢。凌儿一定会将您治好,好好地孝敬您的。母亲,您还要看着凌儿成亲呢。以后凌儿有了孩子,还需要您帮着教导他。母亲,您不会让凌儿刚找到母亲又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吧?”江凌看着兰陵公主脸上的苍白与虚弱,心里莫名地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悲痛来,一时之间,泪如雨下。
兰陵公主,对窦怀悊,对窦玮、窦瑶,对这个家,还是有感情的吧?否则,她也不会这么伤心,这么难过。她这一生,先是被亲生母亲所伤,然后又被丈夫、养子养女所负,都没有能感受到温情与暖意的时候,难怪才三十出头就百病缠身,缠绵病榻。既然她在窦府过得不开心,如果她愿意,不如将她接到零陵去,跟自己住在一起,让她能享受享受天伦之乐。能看着自己的女儿幸福美满,对她而言,应该会开心一些吧?
“公主……”太医跑了进来。跟着一起进来的,还有窦琅。他看着兰陵公主面色苍白地躺在榻上,再看看窦怀悊站在一旁,满脸的灰败之色,顿时担忧起来:“婶婶,您怎么了?”
屋里却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太医给兰陵公主拿了脉,一面开药方,一面连连叹声:“下官说了,公主这病不能动气,要静养,要静养,唉……”
“太医,公主没事吧?”窦怀悊一把拉住太医的胳膊。这要是把兰陵公主气死了,他们窦家真无葬身之地了。
“没事,暂时没事。”太医将方子写好,站起身来,看着窦怀悊,一脸的严肃:“窦大人,公主这病绝不能再生气了。我不管你们家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但如果因为你家的事把公主气着了,出了事,你也明白,这事皇上必是要过问的,我到时绝不会有丝毫隐瞒。有什么后果,你准备一力承担吧。”说完,转身出去抓药。
窦怀悊灰败的脸上又白了一白。
“叔叔,玮弟那里,不能再打了。”窦琅到此,就是被窦玮的小厮拉来讲情的。那时窦怀悊心里有气,嚷嚷着要将窦玮打死了算,也没说要打多少下。那些下人们虽说在下板子时控制着力道不敢下死力,再打得久了也会出大问题。然而窦琅进来见得兰陵公主情况危急,而窦怀悊又是一副天要塌下来了的表情,也不好出声。此时得了空,这才走上前去轻声道。
窦怀悊一愣。刚才被兰陵公主所吓,他都把窦玮之事忘记了。这一想起来,心里不由又悔又急。他看了兰陵公主一眼,将牙一咬,对窦琅道:“让他们停下来,请太医看看。”
“是。”窦琅急急地奔了出去。
窦怀悊上前一步,走到兰陵公主的榻前,也不敢太过靠近,对着闭着眼睛的兰陵公主轻声解释道:“公主你放心,窦玮我让他过几天就从军去,到军队里吃几年苦,历练历练,一定能让他懂事些。而窦瑶,就照你说的,在佛堂里清修。半年后出来,我再给她请两个教养嬷嬷,好好地教导教导她。”
“那是你家的事,跟我无关。”兰陵公主的呼吸已平稳起来,脸色也没有刚才那般吓人了。不过不想看到窦怀悊,闭着眼睛,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知道,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不好,我纵了孩子,又处理不当,让你伤心了。淑儿,看在我们多年的夫妻情份上,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可好?你既要想去别院住几天,那就去住住,让凌儿陪着你,好好静养静养。等我把这两个孽子孽女的事处理了,我再去接你回来。”
兰陵公主还是闭着眼,没有作声。
窦怀悊见兰陵公主不理他,转过脸来又对江凌道:“凌儿,这几天就劳烦你好好照顾你母亲。有什么缺的、不满意的,只管打发下人来跟我说。昨晚这事,父亲处理不当,委曲你了。在此,父亲给你陪礼道歉”说完,对着江凌就是一揖。
江凌连忙侧开了身子,心里叹息一声。可恨之人,自有可怜之处。这窦怀悊,娶了兰陵公主,在皇家权势面前,活得这般小心翼翼,也是够累的。
待得太医将药煎来,给兰陵公主服下,林嬷嬷便进来禀道:“公主,软轿准备好了,车也准备好了。东西在库房里,一下也搬不完。不如公主回房休息,或是先去别院,老奴在这边看着他们将东西搬好再过去。”
兰陵公主向旁边立着的健壮媳妇子伸了一下手:“去别院。”
那媳妇子上前,一把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