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祖纳轻捋胡子,轻松的道:“刚过了元宵,朝中的事还不算太多,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啊!”说着,他对着女儿呵呵的轻笑。
李璇脸一红,心中有点羞愧,去年夏日她和二哥开玩笑,一时不查说了句“偷得浮生半日闲。”却被正好路过的父亲听到,让他沉吟了好半天,连连夸赞女儿好才情。
关于顺嘴溜达出不是自己诗句的这种事,李璇万分惭愧,自那日以后暗暗警告自己,说话的时候要注意,别再剽窃更多的名句为己用了。
李祖纳眼见女儿羞红的小脸,暗暗发笑,看看时间快到了,站起身来,对崔氏道:“我今日去大哥家里,哺食不用等我了。”
屋里的婢女拿过外出的衣服,过来为李祖纳穿,他在临出门前还不放心的叮咛女儿:“阿璇,你的风寒才好,这几天多注意身体,没事别在外面走。”
李璇偎在崔氏身边,娇娇的应了一声,“父亲也要多多注意啊。”
感受到女儿的贴心,李祖纳心情极好,他走出房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候在屋外的月姨娘,见她冻得有点发白的脸,语带几分怜惜:“天气冷,别在外面守着了,进屋陪女君说说话吧。”
月姨娘姿态轻盈的上前行礼,温温柔柔的道:“郎主,妾不冷,这是规矩,不能因妾一人而破坏。”
李祖纳心中对她的怜爱又多了几分,声音又柔了几分:“还是你懂事,不亏是母亲身边的人。”
“父亲你不是要走了么?原来还不着急,留出时间来跟姨娘道别,好怜香惜玉。”李璇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显的带着不高兴。
李祖纳被女儿看到自己温情的一幕,有几分尴尬,他撇下月姨娘转身面对女儿,含笑问:“外面冷,阿璇怎么出来了,可是还有什么事要跟为父说。”
李璇面上波澜不兴,只是语气十分的不好,“原本有话说,不过现在没有了。”她也没用婢子掀帘,自己挑起帘子就往屋里走去,刚刚迈进一只脚,她转头柔声对李祖纳道:“父亲,你这么怜惜月姨娘,就别让她来给母亲立规矩了,直接给她安排个单独的小院子不好么,到时候你们有什么贴心话,都可以单独说,不用在我母亲屋子外面难分难舍的。”
月姨娘听了李璇的话,一脸泪痕的跪了下来,叩首于地:“姑娘的话可叫妾无地自容,妾自入府以来,从来都规规矩矩的,决不敢行狐猸之事,更不曾对女君有半点不敬之心。姑娘今日之话,实在妾无力承受。”
李祖纳听了李璇的话,深觉父亲的尊严被女儿触犯了,他厉声喝道:“阿璇,为父屋中之事,也是你能管的,教养嬷嬷的话,你都忘到哪里去了。”
李璇一听这话,直接摔了帘子,转身直接面对父亲,她冷冷的看看父亲,又扫了眼跪在地上的月姨娘,“父亲打算为月姨娘出头么?还是想为她而罚我?”
月姨娘连忙跪行几步,含泪道:“郎主,莫因妾而责备姑娘。妾蒙郎主怜爱,已是万千之幸,今日若因妾而始郎主父女失和,那妾也无颜苟活人世。”
“月姨娘真是好口才,难怪在后宅众姬中独得父亲青眼,果然不简单。”李璇拉拉自己的衣袖,漫不经心的开口。
“阿璇,住口。”李祖纳觉得自己的威严被女儿挑衅了,他面色铁青的怒视着女儿,却也没有理跪在地上的月姨娘。更没有如李璇想象中的那样,去把月姨娘扶起来,这让李璇很是惊奇。
要知道前世的电视剧里,这种场面真是曾出不穷,现在怎么没按固定剧情演呢?还是说父亲对于月姨娘并没有达到爱得死去活来的程度。
李璇也知道自己今天所做的事不对,可是她就是压不住自己的心火,应该说她最近一段时间脾气大得很,几乎是点火就着。早上来请安的时候见到月姨娘那张脸,想起崔氏这段时间以来偶有的失神,她心中的火就一直在烧,刚才追着李祖纳出来听到他们的谈话,更是让她完全没有考虑直接就把怒气发了出来。
她也知道自己最近精神不太对劲儿,不过,有火不发会憋死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是进级的最后一道关卡,过了这一关,她的精神力就能再度进级了。她前世从B级升到A级的时候,也有一段时间非常偏执,却不是像现在这样脾气大涨,而是对哭情有独钟,一直哭了一个月,异级升级之后,就一切正常了。
反正她懒得管什么规矩不规矩、古代不古代的,她爹养了小老婆,明显最近还对这个小老婆态度越来越和霭可亲,她要是再忍下去,就白白在现代社会活了几十年。
李璇挺直自己的腰背跟李祖纳对峙着,半句认错的话也不肯说,脸上满是倔强之色。
“郎君,阿璇,你们这是做什么。”崔氏听到丫鬟的通报,急忙扶着丫鬟的手走了出来。她暗暗的瞪了李璇一眼,几步走到李祖纳身边,轻抚丈夫的手臂,柔声劝道:“郎君,阿璇年纪还小,你别跟她生气。月姨娘快起来吧,阿璇病了这几天心情不好,她也不是有意说你的。”
李祖纳看了看走到身边的妻子,严肃的道:“元娘,阿璇的教养嬷嬷得换换了,再过两年她就到及笄之年,怎么还能如此任性妄为。”
“郎君说的是,我一定会好好教育阿璇的。”崔氏柔声说道。
“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月娘跪了这么久,让她回去吧,明天再来立规矩。”李祖纳淡淡的看了自己妻子一眼。
崔氏身子一僵,看着丈夫有些严肃的脸,她知道丈夫这是有些疑心自己用女儿来对付妾室了。崔氏心中发酸,却还是柔顺的应下了。她微笑着对月姨娘道:“月娘,听到郎君的话了,你先回去吧,明天也不用过来了,后天再来正院侍候吧。”
李璇看着父亲,只觉得心中发冷,他怎么能这样?觉得在女儿面前失了颜面,便要在妻子那里找回来么。她的眼睛扫过跪在地上的月姨娘,虽然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婉顺从,但李璇却敏感的从她身上感觉到了喜悦。眼睛也许会骗人,但精神力感觉到的决不会骗她。
李璇冷冷的盯着月姨娘,淡漠的开口,“母亲,她如果今天敢从这院中离开,也就再也不用来了。”
月姨娘只觉得李璇的话中的阴冷之意直接印到了她的脑中,让她不由自主的打着哆嗦。
李璇的声音不大,但也让李祖纳听个正着,他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走到李璇身上,扬起手来。但是对上女儿眼中的冰冷,他心中一颤,怎么也打不下去。
李璇平静的看着父亲的怒容,她在心中冷笑,这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追求的都是妻贤妾美,相处得如同姐妹一样。这怎么可能?她抬起脸,直视着自己的父亲,久久的凝视着他那张俊秀儒雅的脸,想到后宅中那些千娇百媚的各色妾待和通房丫鬟,心中凉意更甚。
崔氏扑过来抱住了李祖纳的胳膊,几乎是哭着求道:“郎君,看在妾的份上,饶了阿璇吧,妾会好好教导她的。”说着,她还用力的在李璇身上拍了几巴掌,恨声道:“你这不孝女,还不与你父亲认错。”
李璇向后退了一步,突然微微的笑了起来,“母亲,我何错之有?为何要认?难不成父亲他朝三暮四,还不许我说了。”
她神色一肃,“父亲,你也不用疑心今日之事乃母亲所为。我实话说于您听,我就是看不惯你纳妾有负于母亲。今日,女儿把话放在这,是我为人女的不孝胁迫于您。”说着,她向李祖纳蹲身行礼,淡淡的把话说完,“您是要这些妾室,还是要女儿,您自己考虑清楚!”
“你这逆女!”李祖纳气坏了,他哆嗦着手指着李璇,“与我拿家法来,看我不打死你这孽障。”
李璇平静的整整衣服,“父亲这是打算要妾室,不要女儿了?”
“你……”李祖纳被李璇步步紧逼,却无可奈何,难道真说要小老婆不要女儿,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姑娘!”月姨娘声如泣血,“姑娘开恩吧,妾自跟随郎主那日,便一心从一而终,姑娘要不容不下我们,妾也只有一死了。”
“月姨娘,你这是拿死吓唬谁呢?我实话告诉你,死人我也不是没见过,死得再惨的我也瞧过。你要是有刚性,立马死在我面前,我会着人好好的葬了你。可是,你敢么?”
“你……你……”李祖纳哆嗦着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好。
崔氏扶着丈夫,急急的对女儿道:“阿璇,快跟你父亲请罪。我……我……”到最后,她的后半句话也没说出来。
月姨娘被李璇的话吓住了,尤其那股阴冷的气息还围在她身边,身体还是不住的哆嗦。她半句话也不敢多说,只能低低哭泣。
正在乱着的时候,一个带着清越明朗略带磁性的声音响起,“李使君,阿璇你们这是怎么了?”
众人闻声注目,一个身材颀长、丰姿奇秀、美丽至极的少年,他迎着清晨的太阳立于正院门口,微笑着注视着李璇,悦耳的男音带着无限的欢愉,“阿璇,我回来了。”
第二十二章 。。。
面对着眼前的少年,李璇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笑,真会让你觉得寒冬变暖春。很久以后,李璇和他说起那天早上,已变作美中年的男人依然笑如春风,他以手中的折扇轻击掌心,轻声说道:“我以为明媚如春水的阿璇,那天也化作了三尺寒冰。”一语结,两人相视而笑。
而此时,李璇的胸中的那把火还在烧,她现在看到任何性别为男或者属于为雄的生物都难有好脸色。
李祖纳早在见到来人的时候,就已收敛了怒容,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走到来人面前行礼问安:“殿下。”
“呵,使君请起。”来人很客气的伸手虚扶。“使君,你们这是在作什么?可是阿璇又调皮了。”少年显然在院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对事情的起因、经过说不上了解,但他看到的那一段,加以推测之后,也了解了个大概。所以,他故意的在李祖纳面前这么说,也是给李璇暗中求情。
李祖纳拱手叹道:“小女太过玩谑,让殿下见笑了。”
听到李祖纳这话,来人笑了,白玉般的牙齿配上红润的嘴唇有种说不出的清雅美丽,“使君多虑了,我们可是很喜欢阿璇这样呢。”
李璇看着那个美丽的少年态度和霭、言笑晏晏与自己父亲说话,她挑了挑眉,上前走了两步,稳稳的拜了下去,“殿下安!”
刚才还从容不迫的少年,这会儿却慌了,他几步赶到李璇面前,想要伸手相扶,手伸到一半,却犹豫了,一直到李璇站起身来,他的手也始终半伸着,到底没有真的去扶她。
眼见着这个温柔和顺的少年,再想到他的兄弟、堂兄弟们那张扬跋扈的性子,李璇没由来的心中一软,眼中的寒冰化成春水。她微微扬起头,直视着少年美丽的凤眼,轻声道:“都说兰陵王是大齐第一美男子,如今看来果然不错,快要当得起一笑倾人城了。”
“呵,阿璇又来开我玩笑。”少年白玉般的面庞染上了红晕,他伸手细心的将李璇颊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方才叹息的说:“一别二年多,阿璇还能认得我。”
李璇听了之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四哥真会开玩笑,你又没像三哥那样出去几个月变成个黑炭回来,怎么会不认得。”
这次清晨便来李家拜访的少年正是前太子的第四子,受封为兰陵王的高孝瓘,他与河间王高孝琬乃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两前多前他被高洋派去了北边军中,昨日刚刚回到邺城。
崔氏站在一边见女儿与兰陵王相谈甚欢,而丈夫被这么一打岔,自己搭个台阶下来了,她便松了一口气。见月姨娘还在跪在院子中间,身子不停的轻颤,低着头,偏能看到她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崔氏只觉得心中发闷。基于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她忍下心中的怨念,示意自己的贴身侍婢将月姨娘带下去。
月姨娘大约也觉得今天应该不会被卖了,她也有机会和李祖纳诉说一下委屈,再用点小小的手段,如果再能隐晦的告上一状最好。基于这个心理,她在被侍婢带走之前,含泪望了李祖纳一眼,仿佛那就是她今生最后一次看到他,无比的眷恋不舍。成功的在李祖纳心中投了一个小石头,荡起了浅浅的波浪。
如果李璇今天就此作罢,给了月姨娘喘息的机会,说不定她还真得会起点什么波澜。偏偏李璇姑娘从来都不信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就算有不可外扬之事,那决不包括处理小老婆这一件。
她冷冷的盯着月姨娘娇弱的身子,踉跄着迈步前行,当然也没露了她看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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