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麦一直激烈的心跳这才平复了些,她见常钰青的左臂一直垂着不动,便猜他左臂有伤,不曾想果然是猜对了。阿麦见常钰青松开了手,这才虚脱一般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地喘起气来。
常钰青退后一步,看着阿麦冷笑不语。
阿麦也不看他,只用手抱了自己的双膝坐在地上,低声叹道:“真是鬼门关里转了一圈……”话只一半却突然从地上窜起,手中寒光一闪,猛地刺向常钰青。
常钰青冷笑一声,却是早有防备,侧头避过刺过来的匕首,右手已是握住了阿麦的手腕,顺势一带把阿麦整个人都甩到了石壁之上,上前用肩顶住阿麦背部,喝道:“松手!”
阿麦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手里的匕首已是把握不住,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常钰青冷笑道:“早知你这女人话不可信!”
匕首
他松开阿麦手腕,用脚尖一挑,那便落到了他的手中。“这样形状的匕首倒是少见,也够锋利。”常钰青忍不住赞道。
阿麦的手腕已是脱臼,她却不愿在常钰青面前示弱,只握住手腕咬牙不语。常钰青见她额头已是冒出汗珠来,却仍是不肯吭一声,心中不觉也有些佩服这个女人的狠劲。他左臂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来,一时顾不上理会阿麦,退后几步坐于地上,单手解开自己的衣衫,开始处理自己左臂上的刀口。这是刚才被追杀时砍伤的,因为怕血迹会暴露他的行踪,所以简只胡乱地捆扎了起来,现如今一解开,刀口又冒出血来。常钰青把金疮药一股脑地倒了上去,又从内衫上扯下白布来包扎好,再抬头见阿麦仍端着手腕倚壁站着,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常钰青站起身来打量四周环境,这个石缝上面开口虽小,下面空间却大,唯有这一处上面透着光亮,两边都是黑漆漆的山洞,不知通向何处。石壁这一面直上直下长满青苔,爬是爬不上去的,而另一面更是别说,竟然是内凹的,要想上去更是痴心妄想。常钰青估算了一下开口的高度,最矮的地方大约有三人多高,如若是两人配合,想要出去倒是也不是很难。
“你把匕首还我,”阿麦突然说道,“我保证不会再对你使诈。”
常钰青斜睨阿麦,眼神有些嘲讽,像是在问她怎么会提出这样幼稚的要求。阿麦却直视过去,淡淡说道:“要么把匕首还我,要么就直接在这里给我一刀。”
常钰青见阿麦说得如此决绝,手中把玩着那把匕首,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东西就对你那么重要?”
“除非我死了,让人在我尸体上把它拿去。”阿麦答道。
常钰青微怔,却又笑了,一边抛接着手中的匕首,一边不怀好意地瞄向阿麦,故意戏弄道:“要还你也行,你把衣服脱了下来,我就给你匕首。”
阿麦已用青衫裹了山石扔下了山坡,现在身上只剩了一件白色中衣,听他如此说,二话不说单手就去解衣带。常钰青最初只含笑看着,可等看到阿麦已经露出里面的裹胸来的时候,他便有些笑不下去了。阿麦脱了中衣后抬头看了常钰青一眼,见他没有表示便又低下头去解胸前的裹胸。
常钰青突然冷声喝道:“够了!”一扬手把匕首扔了过去。
阿麦急忙用手接住,插回了靴中。
常钰青不屑道:“就算你手中有把匕首又能把我怎样?”
阿麦不语,只低着头去穿刚才脱落的衣衫。可她一手手腕脱臼,只单手脱衣倒是无碍,要是想单手系上衣带却是不易了,即便是后来用上了牙齿,却仍是无法系好胸前的衣带。
常钰青终于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言讽道:“脱得时候倒是麻利,穿倒是不会了,你——”
阿麦猛地抬头看他,满是泪水的眼中几乎能迸出火星来。常钰青看得一愣,就听阿麦怒道:“我没有自尊,我不知廉耻,你不就是要说这些吗?我就是没有自尊,我就是不知廉耻,自尊当不了饭吃,廉耻保不了命在,自尊廉耻是你们这种人要的,我要它们做甚!”
常钰青愣了半晌,然后沉默地走到阿麦身旁,在阿麦防备的眼神注视下,左手缓缓托起她的右臂固定不动,以右手握住了阿麦的掌部,抿紧了唇猛地用力拔伸,只听得一声脆响,阿麦脱臼的腕关节已经是复了位。
阿麦脸上的惊愕之色还没下去,就听常钰青说道:“这只手一月之内不要用力。”他见阿麦仍惊愕地看着他,不由笑道:“你倒不必感激我,沙场上见面时,必然还会是你死我活。”
阿麦冷哼一声,气道;“我为何要感激你,这手本来就是你给我弄脱臼的。”
常钰青张嘴想要反驳却又停下了,只是说道:“我何必和你一个女人争这个口舌。”说完便又去查看上面的出口。“你过来。”常钰青叫阿麦道。
阿麦闻言看了常钰青一眼,慢慢地走了过去。
“你搭人梯送我上去,我回头再把你拽上去。”常钰青说道。
阿麦仰头看了看上面,说道:“这里上不去,搭了也是白搭。”她见常钰青剑眉微皱,又接着说道:“我右手使不得力,你左臂又伤了,就算我搭你一把,你也上不去。”
常钰青看了阿麦一眼,却突然展了眉心,笑问道:“你可是怕我上去后失信不肯拉你上去?”
阿麦闻言扯了扯嘴角,嘲道:“将军倒是多想了,将军现在于我不异于地狱的罗刹,我巴不得能赶紧把你送走,我上不上去又有何妨?上去了命也是在你手里,还不如自己待在这里的好,没准还能留的一条命在。”
常钰青没想到阿麦会是这样一套说辞,一时倒是怔了,过了片刻后才说道:“这里人迹罕至,你困在这里免不了要饿死渴死。”
阿麦却讥笑道:“常将军不用吓我,如若这里只有我一人,怕是饿不死也渴不死的。”
“怎讲?”
阿麦瞥一眼常钰青,答道:“咱们都用的一个法子糊弄那些禁军,他们又不是傻子,等到山坡底一探便知道滚下去的只是石头,必然还会回来找,到时候如若我们两人都在,怕是都要没命,可如果只我一人,我却可以呼救了。”
常钰青却奇了,问道;“既然你敢呼救,那为何刚才还要藏身?”
阿麦脸上一红,她哪里能说是因为自己胆小,见着有人追就赶紧跑了。常钰青见阿麦如此反应,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接道:“是因为你不知他们寻的是我,还当抓的是你,所以慌不择路地落到了这里。”
阿麦没有理会常钰青的嘲弄,突然说道:“还有一法可以离开这里,只是不知将军……”
“只是不知将军信不信你,”常钰青接口道,“你说的一法无非是要我搭人梯送你上去,我明白告诉你,不可能,我不信你!”
阿麦笑了笑:“那就没法子了。”
常钰青看着阿麦不语,两人正僵持间,忽然听得外面又传来人声,常钰青猛地用手钳制她的脖子,低声说道:“不许出声!”
只听得外面一人吼道:“再给我仔细地查,每个草窠子都给我翻开了查!”
常钰青和阿麦都是一惊,两人不约而同地往石缝深处缓缓挪去,刚隐入暗处,就听见声音已是到了头顶之上,石缝口处的杂草被长枪挑开,有人叫道:“头,这边像是有个沟。”
几只长枪出现在石缝口处,有人胡乱地往下胡乱地捅了捅,叫道:“看样子还挺深的,贼人没准是藏下里面。
常钰青抬头看了看上面,把嘴贴近了阿麦耳边低声说道:“往里面走。”
阿麦转头往里面看了一眼,黑漆漆地看不到底,忍不住低声说道:“如果要是不通怎么办?”
常钰青嘿嘿笑了两声,说道:“那就赌我们的运气吧,如果要是能通到别处的,你我二人都逃出生天,如果不通,我只能让你陪我一起死了,也省却了黄泉路上的寂寞。”
上面的士兵已经在喊人去点火把,常钰青见不能再迟疑下去,只笑着在阿麦耳边说道:“把你匕首先给我,我可不敢保证等会走到黑灯瞎火的地方你不会偷着给我一刀。”
“我说过的话算话。”阿麦说道。
常钰青低声笑道:“你的话我可不敢相信。”说着便蹲下身子从阿麦靴筒里摸出了那把匕首,钳制着阿麦往山洞深处退去。
越往深处去光线越暗,到后来竟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常钰青再钳制着阿麦走路已是不便,干脆松开钳制,反握了阿麦的左手,低声笑道:“幸好我们伤的不是一侧的手,不然牵起来倒是个麻烦事。”
阿麦没反抗,极乖顺地任常钰青拉着手。洞中黑暗道路难辨,只能贴着这一侧石壁摸索前进,两人牵手行来,倒像极了一双热恋之中的小儿女。越往里行,脚下也越难行起来。常钰青走在前面不时地提醒阿麦注意脚下碎石,可即便这样,阿麦还是被碎石狠狠地绊一跤,差点把常钰青也扯倒在地上。
常钰青把阿麦从地上拉扯起来,阿麦痛的连吸几口凉气,这才说道:“走吧。”谁知常钰青却不肯动,静了片刻突然说道:“麦穗,把你手里的石头扔掉。”
阿麦心中一惊,嘴里却作傻道;“什么石头?”
常钰青只是不语,黑暗之中,明明知道他看不见自己,阿麦却似乎仍感到了常钰青迫人的视线,干脆笑了笑,爽快地把一块石头扔在了地上,笑着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我手里有石头的?我刚才摔的不真么?”
常钰青嗤笑一声,说道:“你摔的很真,不然我也不会扯你起来,只是你再怎么也是个女人,哪里有女人摔了跟头爬起来不拍打自己身上泥土的?你不拍打,定然是手里抓了东西。”他顿了一下,握着阿麦手的那只手加大了力,又讥笑道:“麦穗,我劝你还是少动心思,你以为手里有块石头就能把我如何了?还是老实些好,一时激怒了我反而有你好看。”
阿麦闻言沉默了片刻,这才说平静说道:“老实又能怎样?出不去自然是死,出去了还不是要死在你手上。”
常钰青一时愣住,好一会儿才说道:“若是我们能活着出去,我应你放你条生路便是。”
“当真?”阿麦紧追了一句。
常钰青答道:“我既能应你,自然算数,你当我是你这种女人?”
阿麦笑道:“你不是我这种女人自然是好。”
常钰青只冷哼一声,转回身扯了阿麦继续往前摸去,走了一段突然说道:“你既是江北军中的主将,我若杀你自然会是在战场之上。”
阿麦听他这样说反而更放下心来,顺手就把手里偷藏下的另一块石头也扔了出去,笑道:“这样便好。”
常钰青听得石块滚落到地上的声音,这时才明白原来阿麦刚才竟然一起抓了两块山石在手中,不由得有些羞怒,气道:“你这女人……”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形容阿麦,只冷笑了两声说道:“你手劲倒是不小,伤了的手还敢如此,以后就等着受罪吧。”
阿麦只是听着,却没有和他斗嘴。两人一时都沉默下来,只摸索着继续往前走去,也不知走了多久,可四周还是一片黑暗,那石壁仿佛都没有尽头,阿麦心里也渐渐有些虚起来,终于受不了这份压力,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你发现没有?我们像是在一直往地下走。”
常钰青早已忘了阿麦是看不到他的,只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听阿麦再无声音,以为她是怕了,嘴角不自觉地挑了挑,故意吓阿麦道:“也许是通向地狱的黄泉路。”
阿麦忍不住讽道:“倒是适合你这种人走!”
常钰青却是不恼,反而哈哈大笑了两声,笑道:“早晚免不了的黄泉路,身边有美作伴倒是不亏。”
阿麦不肯理他,又走了一会后突然说道:“这石洞是通的,这里的气流明显是流动的,前面必然是有出口。”
果不其然,再往前行了一段,前面已不再是一片漆黑,竟然透出隐约的光亮来。再往前走,前面虽然仍看不到头,可头顶上却不再是石壁,而裂成了一道窄窄的缝隙,不过,却离了地面足足有千尺有余了。
“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一线天了。”阿麦仰头看着山缝间透出的些许星光,不禁叹道。
水性
既能见到天,两人心中都不由松了口气,常钰青更是笑道:“也许前面走出去就是个世外桃源呢。”
阿麦却说道:“是什么都没关系,只要能找到吃的就行。”
此话真是大煞风景,不过常钰青却也不能反驳,他自己也是接连两顿没有进食,又摸黑走了大半夜,现在腹中自然也是饥渴难耐。他扯了扯阿麦手臂,说道:“那就赶紧走吧。”
前面既有盼头,两人脚下也显轻快了些,天快亮时,已能隐约看到前面的出口。常钰青脸上不禁露出些轻松笑意,扯着阿麦紧跑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