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他们家也没什么讲究。杜小伟有点想念以前吃过的麻团了,于是弄了些晚上当点心。麻团比汤圆简单一点,因为好的汤圆馅料是极难做的。
把一些黄豆花生炒熟以后磨成粉,加点红糖芝麻的。汤圆煮熟以后在备好的粉末里滚一下,就很好吃了。因为是用磨盘水磨的,所以吃起来要比他以前在外面买的好一些。
以前,杜小伟属于南方人,那里的人讲究过的冬至吃了汤圆就要长一岁的。后来出去读书了就好多年没有准时在冬至吃汤圆了。他很喜欢糯米做的东西,汤圆、麻团之类的,他一次都能吃上好多。一个人住的时候,没有心思天天弄吃的,偶尔折腾一些解解馋,在同学朋友里面算是极勤快的了。
现在不一样了,每一次看宋平他们把他做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的,他心里便满满的都是成就感。
这一年过来,宋平也跟以前很不一样了。他现在目光清明,头脑也比以前清明了很多。读了书,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尤其在刘灿来过以后,他心中有一些东西慢慢的开始成形了。我觉得自己不应该一直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应该更加能干,更加出息。
以后如果有一天,杜小伟的钱再被人骗了。他会选择跟自己说,而不是别人。他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但是他却不知道通往那个方向的道路上,他要付出多少代价。
杜小伟不知道小孩的想法,只觉得小孩比以前沉静了,这不是坏事。
杜小伟不知道在某一个寂静的夜晚,小孩偷偷的把自己的唇印上他的,在心里跟自己说要一直跟这个人在一起。
枷锁
正月里宋平学堂还没开学,这几天他帮着杜小伟卖包子。猪肉王的女儿最近来得十分勤快,每次来脸蛋都红扑扑的。
“小玲那丫头不是看上你了吧,瞧那小脸红的。”杜小伟忍不住打趣他们家小孩。
“我才多大,人家来看你的。”宋平很讨厌这个女的。
“我这都一把年纪了,那不是老牛吃嫩草吗?”杜小伟乐。
“人家小姑娘都愿意,难道你还怕噎着不成?”某人开始冒酸水了。
“瞧你这酸样,瞧上人家姑娘追去呗。”
“谁说我瞧上她了?”宋平气愤,跟这人怎么就说不清呢。
“瞧不上,那火气干嘛这么旺呢?切!小气的,还收人家钱,也不说送人家俩包子吃。”
“我没瞧上她!”小孩脸都憋红了。
“谁信?”看着他家小孩火急火燎的样儿,杜小伟觉得心里倍儿过瘾。
“我……我……”宋平气急。
“哎呀,瞧这小脸委屈的,瞧上人家怎么了,小玲不是挺好的。”
“他哪里好!?”
“哪里不好了,挺水灵一姑娘。”
“卖猪肉的女儿哪里好,我最讨厌她了。”
“呦,卖包子的倒是笑话起卖猪肉的来了。”
宋平正想反驳,一群人熙熙攘攘的来他们店里买包子,一边还乱糟糟的说着话。
“听说那华御医把李妃给治坏了。”
“可不是,他师弟为这事都复出了。”
“是吗?就是那个人称江南怪医的严铁吧?”
“还能有谁,听说他们这次麻烦了。”
“怎么会,严铁可是有名的死人都能救活。”
“你知道什么,那皇宫里乱糟糟的,你以为医术好就能救活人啊?”
“嘘,小声点!这话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嘿!怕啥,山高皇帝远的。”
“闭嘴,要死就死远点,别连累兄弟几个!”
“就是,洪七。他娘的闭上你的鸟嘴!”
“哈哈哈哈哈哈……”一群人又乱哄哄的笑成一片。
杜小伟脸色变了变,边帮他们装好包子边搭讪。
“兄弟几个是从南方来的吧?”
“是啊,老板我看你也像是个南方人啊。”
“唉,是啊,来北方有些年了,怀念家乡啊。”
“你家是?”
“都淹了好些年了,还提这些做什么。就是这北方的天气,却怎么都不如南方养人。”
“那是啊,不过劝兄台还是安心待在北方吧,南方不太平啊。”
“刚刚听兄弟几个说起那华御医跟严怪医,倒好像是十分传奇的人物,我在这北方小城,都没听说过。”
“好说,兄台若是有时间,一会儿同兄弟几个一起喝酒去,慢慢说给你听。”
“那好极,几位像是刚来这落风城,可有落脚的地方。”
“刚到,正要去投宿。”
“那正好,我引你们去一家实惠的客栈,地方干净,价格也公道。”
“哈哈!那真是麻烦兄台来,在下姓龚,大家叫我龚疯子。”
“龚大哥是爽快人!今天杜某做东请大家喝酒!”
说着一群人就往客栈去了。宋平想叫住他们,却又忍住了,半响才低下头撇了下嘴角。“钱都还没付呢。”
杜小伟一直喝到天黑才回家,从那群人那里打听到不少信息。根据他们的描述,还有自己记忆中的种种,他觉得那严铁就是老头没错。听说老头遇到麻烦,他心里有些忐忑。
宋平扶杜小伟上了床,给他拖掉鞋袜,盖了被子,然后又收拾收拾自己上床睡觉。看杜小伟似醉非醉的,闷闷不说话,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心里有些慌,他不喜欢杜小伟这样。
“我白天不是那个意思。”
“嗯?”杜小伟没能反应过来。
“我不是瞧不起小玲。”
“哦,我知道的。”
“我只是不喜欢她。”
“呵呵,”杜小伟笑,“你一整天就想这个了?”
“嗯。”其实不是的,我只是在没话找话说。
杜小伟抬手揉了揉小孩的脑袋:“我要去一趟南方,你一个人在家行吗?”
“不行!”
“要是不想一个人在家的话,回宋府去住一阵子可好?”
“我不回去。”
“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你不能丢下我,你去哪我就去哪。”
“这次去可能会有危险,你还太小了。”生命真的很脆弱,去南方对杜小伟来说是不得不去做的事,但是他真的不想让小孩冒任何风险。在宋府虽然日子不好过,但是也比外面安全很多。
“我不管,你说让我跟着你的。”
“这次真的不行,乖!听话!”
“那你为什么要去,你为什么又要丢下我去南方?”宋平生气了,他觉得很委屈很不安。
“记得我跟你提过的老头吗?就是这个屋子的屋主,他出事了。我受了他很多照顾,如果这次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总不能袖手旁观,我要去南方看看,能帮上多少是多少。”
“哥。”
“嗯?”
“带上我吧!哥……求你了!”
杜小伟最没抵抗力的就是这一声一声能直接砸到心底的“哥”
他不再言语。
过了好一会儿,宋平悄悄起身。待他穿好衣服,杜小伟却出声了。
“把冻米糖的方子告诉宋老爷,顺便把家里存的几十斤干饭跟一些花生瓜子之类也一起带过去吧,我们可能很久才回来。”
“知道了。”宋平应了一声就出门了。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杜小伟也不多问什么,只是把全身冰凉的小孩圈在怀里。他心疼。这天下的儿女之于父母,并不都是一样重要。有人说过,我们每个人都是有价码的,只是价位高低不同而已。不用不承认,谁都有妥协动摇的时候。
“明天一早我们先去跟先生打个招呼,然后就动身。这一路,走出去了就很难回头了,你知道吗?”
“恩。有你在我不怕。”
“傻瓜,我算什么啊,只是一个卖包子的,人家一脚就把我踩扁了。”
“不会的!我们会好好的,带着老爷爷一起回来。”
“恩,还卖包子。”
“好。”
“快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恩。”虽然答应了但是他还是不敢睡。他怕自己一觉醒来,杜小伟就不在了。等杜小伟睡熟后,宋平睁着眼睛,细细的抚摸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 颤抖的印上自己的吻,表情偏执得有些扭曲。
“你去哪,我便去哪。别想甩掉我!”
这个还未完全长成的孩子,给自己的灵魂打上了这样一个烙印,仿佛归宿,仿佛枷锁……
启程
“哥,你去哪我就去哪。”
“好。”
“哥,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不会,我去哪都带上你。”
“哥,你要说话算数。”
“哥说话算数。”我会一直带着你,直到有一天你不再愿意跟在我身边。
次日一早,杜小伟带上宋平去了一趟吴先生那里,说是要出一趟远门,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去书院。顺便把家里一些米面蔬菜也一起带过去,这些东西在家里放不久的,吴先生一家也很不容易,杜小伟说话姿态都很平和,没有给人留下一点施舍的感觉。
他们在城里买了一辆马车就上路了,沿着官道一路向南走。看着路边的风景从干枯的树干到浓绿的树木,杜小伟有些想知道,这里的南方是什么样子的呢,是不是可以看到很多自己以前生活中的痕迹。
他们没有请车夫,两个人轮流赶车,轮流休息。说起来杜小伟这一年多赚了不少银子,加上老头走之前给自己留下的,也算是小富了。但是再多的钱,只要你一出门走动,都觉得不够用的。这一路两个人需要花销,到了双月城需要用钱的地方就更多了。
所以他们一直住最普通的客栈,两个人一间,吃得也一点都不奢侈。杜小伟本身就不是奢侈的人,若是在平时,他也很愿意在小孩身上多花些钱,但是这次不行。
二月初的时候他们来到一个叫平湖的小镇,这个小镇不大,却是来往商贾的必经之地,所以颇有些买卖人家。只是很奇怪的,镇周围有很多乞丐,说是乞丐还不如说难民,因为他们大多都是拖家带口。
找了客栈安顿好以后,跟客栈里的小二打听了一下情况。原来前面的地界去年遭了洪水,死了很多人,庄稼也基本没什么收成,于是这饥荒一闹就是大半年,朝廷那点赈灾的粮食实在是杯水车薪。眼看春天要到了,很多难民都回家种地,但是这庄稼种下去要等到收成那也得好几个月呢,所以很多人干脆在外面做了乞丐。
“那来往的商贾可还经过那里?”
“去年以来就很少有商贾走这条路了,大多都走水路。”
“是不太平吗?”
“这人要是饿极了什么事做不出来。”
“那你们本地人如果要去往南方走的哪条路?”
“客官那可是问对人了,前阵子我家一亲戚就从南方过来,走的就是小路,一路虽然辛苦,但是也算是囫囵个儿的回来了。”
杜小伟给小二些赏钱,他便把路线告诉了他俩。这一路翻山越岭的,他们把马车卖了,在这种小镇没能卖到好价钱,但是现在也不能计较这些个东西了。他们背了些干粮,一人买几双鞋子,然后再去药店买一些草药备着,两个人就上路了。
野外总是危险的,但是野兽比饥民好对付。他们俩都不会武艺,抓不到传说中是山鸡野兔,看到一些认识的山菌蘑菇,就摘一些晚上熬汤。但是因为季节不对,这些东西少得可怜,大部分的时候,他们都是啃干粮喝开水。
越往南方走,天气就会越暖和,杜小伟加快脚步,初春的山上,十分危险的。他们前面几天都还算平静,这天晚上照旧找了一个小溪边搭伙做饭。两人拾了些柴火,烧了一个火堆,把小铁锅架起来烧了一锅水,放几个白天在路边采来的蘑菇,加些调味料,把饼撕成小块在汤里泡一下,咕噜咕噜每人吃了一大碗。去溪边洗洗脸洗洗脚,在火堆边铺上干草,掏出毯子,两个人就窝下去睡觉了,走了一天山路,他们都累坏了。
睡到一半杜小伟被宋平的叫声惊醒,急忙循声过去。宋平这孩子半夜尿急,又不好意思在火堆边解决,跑到远一点的一块石头后面,一个不留神被蛇咬了。
夜里黑漆漆的杜小伟也看不清楚,托着宋平到火堆边上坐下,那条死蛇既然还死死咬着不放,杜小伟一把将它扯下来,在地上狠狠甩了两下。然后撩起小孩的裤脚查看伤口,还好这种蛇毒性不大,伤口没怎么变色,伤口也不深,但是这山路还要走很久,要处理得好一点。
宋平只觉得腿上一阵湿暖,低头就看到杜小伟帮自己吸伤口的毒素。胸口有点酸酸的又有点胀胀的。
清理完伤口,抹上一些药膏,从包袱里拿出干净的纱布裹上。然后就安抚小孩继续睡觉。这山上很危险,既然蛇都醒了,很多野兽也会相继结束冬眠,他们要加快脚步了。
不想,半夜杜小伟却再次被弄醒。宋平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