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这都跟谁学的这些话,赶紧去写作业,大人的事儿别瞎操心。”
李燕嘻嘻的笑,不再出声了,也知道再说她妈真该恼羞成怒了。别看她嘴上说支持崔玉凤,可又有哪个孩子会真心希望自已父母走到离婚那步。这段时间李大中的表现,她可是全都看在了眼里。对她妈那可真是各种体贴,温声细语的连句重话都没说过,看起来是真的醒腔了,觉得外面的女人再好也没自已的老婆好。
崔玉凤到底也不是个心狠的人,刚开始还很坚持,时间一长也就慢慢的消了气。两个人怎么说也是自由恋爱,还是有感情基础在那儿摆着,重新加上温,一样可以散发出爱情的芬芳。
身为女儿,李燕自然乐见其成。她巴不得两人像对小青年如胶似漆甜甜蜜蜜那才好呢。只有这样,才不会再让别的女人有机可趁,戴贵花之流早已成为了过去式,不再对她爸妈的感情构成威胁。
老话说的好,几家欢乐几家愁。同李大中和崔玉凤的夫妻感情迅速的回温相比,李大成和戴贵珍却是免强凑合一块儿,三天两头的吵架。
本来之前私奔的风波已经缓和了下来,戴贵珍积极的表现了一阵子后就又开始恢复本性,嚣张的气焰也有抬头的趋势。也就是这时候,和她乱搞的那个男人突然出现了。要说他也真是够胆大,竟然毫无顾忌的就找上门跟戴贵珍要钱花,当时李大成好悬没气厥过去,拿着扁担把他哄打出了大门。转头回屋就把戴贵珍绑起来一顿揍。
戴贵珍尖嗓子又哭又是嚎,把后街住着的吴芝兰和李武昌也给吵了过去,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她而蒙羞的公婆心里生气,对着李大成指桑骂槐了一顿,惹得他对这个偷了汉子不要脸的老婆越发的怨恨。
就在他们打的鸡飞狗跳的时候,那个野汉子正窝在镇小的小旅馆里乐不滋儿的数着钱。要说这事儿简直像传奇一样,他住在离凌水镇不远的川阳镇,家里爹妈死的早,就是个奶奶把他带大。打小他就不爱学习,长大了也找不着好工作,挣不着什么钱。幸好他长得不错,挺有女人缘儿,经常哄着她们弄俩钱花花日子也还过得去。两个多月前,他突然接到了一封信,信上说让他去勾引一个女人,并详细的说明了情况,信封里还附带了两百块钱,说事成之后还会再给一千。
起先他还犹豫了一下,觉得这事儿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阳谋,可最后还是没能抵得住金钱的诱惑,按照信里给的消息,在凌水镇的电影院见着了那个叫戴贵珍的女人。当时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花钱写信的人保准是她男人,这是受不了才想到这么个办法。这女人也太丑太难看了,光看外表神态就挺刁。偏敲侧击的一打听,果然风评很是差劲儿。估计不是她男人就是得罪了谁,人家这才想要整她呢。
不过,他可管不了那么多,只要有钱可拿才是最主要的。这女人也是个贱货,他没用上三天就把她给勾到了手,按照信里说的那样诱哄着她卷了钱私奔,随后又把她给甩了。
写信的人倒是很守信用,那一千块钱很快就给寄来了。加上那女人手里的钱,他可真是吃香喝辣的小日子过的甭提多舒服了。本来以为这事儿就结了,没想到还有后续。时隔一个月,他又接到了信,这次简单,只是让他去那女人家里走一趟就有钱好拿,他自然欣喜的照信行事。这回钱来的迅速,直接被送到事先约定好的小旅馆里,送钱的人他是没看见,只听说是个小孩子。估计是对方怕被认出来,这才找了个小孩儿来。对方是谁他倒是不太关心,只是觉得这事儿要是长期都有,往后的日子可就不用愁了。
李大成被恶心了这么一下,对戴贵珍态度再次恢复到私奔刚回来时的那段时间里,动不动就骂她些难听的话,模挑鼻子竖挑眼,反正就是给她不痛快。
周家堡子里这阵子也没消停,除了他们这一家,前街的周军和钱国英那也是打的天翻地覆,原因还是他们家儿子老肥的血统问题。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传来的风言风语,说这老肥的亲爹是个迷,周军和钱国英后爹也就是老肥他继姥爷,都跟他没血缘关系。就为了这,钱国英后爹老肥他继姥爷非要带着他去医院找大夫作检查,周军本来就是装聋作哑强按下这股火,这回全都被勾了起来,新仇加旧恨一个冲动没忍住就动了刀子,把这个便宜老丈人给捅伤了。
这在周家堡这样的小村庄已经算是了不得的刑事案件了,立马就有人跑到镇上报了警,随后周军就被逮了起来。
家里男人被抓起来眼瞅着就要坐牢,后爹还躺在医院里,他前窝那几个孩子逼着她要医药费,把钱国英给愁的呀两天两宿都没睡着觉,翻了家底儿出来也没能凑齐这个钱。实在没办法,只得出去跟人借。
可是堡子里人都知道,周军要是蹲了牢,他们家就没有人能挣钱了,借出去钱也不知道哪八百年能还回来。走了四五家也才只借着了十块钱,没办法她只得把主意打到了老李家。
要说周家堡子里他们家最有钱,李大中为人又豪爽仁义,找他帮忙应该行得通。
钱国英当天晚上八点多钟的时候就敲响了老李家的大门,她掐准了这个时间段李大中一般都会在家,这才赶过来。
要说事有凑巧,李大中还真就不在家,吴芝兰告诉钱国英说李大中出了趟远门,今天中午才走,得过个三四天才能回来。
而钱国英那几个非亲兄姐逼得急,都已经住在她家里了,哪还能等那么长时间,当即就肯求吴芝兰说:“五大娘,要不你跟五大爷说说,借我一千块钱,等我有了就立马还给你们。”她也知道这家是李武昌当家作主,钱都在他手里把着,吴芝兰根本说了不算。
“这个——”吴芝兰拉长着话音拿眼神儿去询问坐在炕里头的李武昌,后者吐着烟圈儿专注的看着电视,就是不放声。
吴芝兰跟他这么多年的夫妻,说句不好听的话,他抬抬屁股都知道拉得什么屎,光是个表情动作就知道他没有要借钱的意思。回眼有些为难的跟钱国英道:“国英啊,真是对不住,你五大爷最近的生意不太好,一直都在赔钱,之前赚的那些全都搭里头了不说,连压箱底都跟着折腾没了,别说一千块,就是一百现在我们都拿不出来呀。要不你再回去跟他们商量商量,再等个几天,等大中回来了跟他借,你看行不行?”
这还用你说,要是行我早就商量了。钱国英腹诽了句,抬头朝着西屋那头扫了一眼,跟吴芝兰道:“五大娘,我也是实在着急,要不然也不能这么晚了还来你们家。你看要不我跟玉凤张张嘴,她在街里头开店,怎么手里也攒了一些吧,这些钱我相信她有。”
“哦,那行,你过去问问吧,看看她手里有没有?”吴芝兰觉得这就得看崔玉凤自已了,借还是不借她自己看着办吧。
钱国英堆了满脸的笑就迈进了西屋,崔玉凤正坐在炕上剪纸板,李燕在她旁边给意见。母女俩都带着微笑,一副投入的模样,看起来心情都很好。
表面上看着是这样,其实她们早把东屋里的对话都听讲了耳朵里。对于钱国英这次来的目地也都是一清二楚。
崔玉凤到底是大人,惊讶的表情也展露得十分到位,冲着钱国英道:“呀,国英来了,你瞅瞅我光顾着干活了也不知道你过来,快、快上炕来坐——”
“哎哟玉凤,你看看你手巧的看看这些画,画得可真是好看啊。”钱国英低了头假装懂得欣赏一样的看着那些设计图。
其实说句实话,崔玉凤的画功并不怎么地,只是粗略的勾出些线条和数字,反正她自已是都能看明白就行,在李燕眼里是再普通不过的人体服装像了。
崔玉凤当然不会真的相信了她虚伪的言词了,也懒得跟她打哑迷,开门见山的道:“这么晚来,国英你有事儿啊?”
钱国英就算知道她在假装也不能当面拆穿,把自已的目地说了一遍:“……玉凤,你就当帮帮我这个妹妹,好不好?”
“我——”
崔玉凤刚张嘴就被李燕打断道:“妈,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妹妹?亲戚可不能乱认,要不是你在我小时候答应人家,我哪能被人认去当儿媳妇,动不动就被人家挂在嘴边叨咕一顿,我可不愿意听了。”说这话的时候,李燕只淡淡的扫了一眼钱国英,随即就转向崔玉凤,嘟着嘴撒娇似的报怨。
钱国英又不傻,哪会听不出来这话是有意说给她听的,不用想了,这小丫头片子肯定是记恨当初她说她像戴贵花那个婆婆了,显是记了仇了,这是拿话掂量她呢。
要是按照她的脾气,别看对方是个小丫头片子,那也得顶回去,可谁让她现在有求于人呢。只得放低了姿态,跟李燕道:“燕子啊,是不是生婶儿气了?都是婶儿不好,爱开个玩笑,你要不爱听,往后我不说就是了。”
李燕朝着钱国英道:“二婶儿,你不都说了那是玩笑话吗,我哪能生你的气呢?我们老师都说了,小学生要学会尊敬长辈,要跟邻居合睦相处,我们都在一个堡子里住着,要相互帮助。我们老师还说,对待朋友要亲厚,对待敌人要凶狠。我觉着二婶应该不是敌人,对吧二婶儿?”
“我哪能是敌人呢,瞧这小燕子说的。”钱国英冲着崔玉凤干干的笑了两声。那僵硬不自然的表情,直接召示了她的心虚。
李燕的话貌似乱七八糟,很是符合九岁孩子的逻辑,可在钱国英这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她的每句话听起来都别有深意,一边是利诱,一边是威胁。就差没明摆着告诉她,最好别跟她做对。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就是这小丫头片子想要表达的意思。
钱国英原先就听有人说李燕这丫头挺厉害,这回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她说的这些话里头看似没什么,仔细分析却比刀子还要锋利。逼着她这个大人都不得不退让,以免被割伤。
崔玉凤貌似并没有听出来自已女儿话里有话,只是跟钱国英道:“她个小孩子说话颠三倒四的也没个谱儿样,国英你也别往心里去。什么敌人不敌人的都是前后街住着,乡里乡亲的能有多大的仇怨,顶多平常拌两句嘴,背后说些闲话,小来无去的能过去就过去了,我这人也不是什么不好相处的人,向来憨厚惯了,要不怎么老受人欺负呢?这点国英你也是知道的,也用不着我多说什么。”
“那是那是,二嫂人好这大家都知道,要不我怎么想到过来跟你张嘴呢?”钱国英赶忙附和着,心说,这真是有什么妈有什么孩儿。小丫头那张利嘴可真随了她妈了,得理了就半点儿不饶人。听过这两段话,她算看出来了,这娘俩对她可都是挺有意见。今天这钱借不借得成还真是两说着呢。
就在钱国英反复思考着要怎么样才能说动崔玉凤时,就听对方道:“国英啊,我知道你现在挺难,周军被抓,医院里还住着一个,家里还有人等着拿钱。按说这钱我应该借给你,可是你也知道,这家里我说了不算,大中又不在家,要是没经过他的同意,私自把钱借了,就他那脾气回来后准得揍我。你说,我能怎么办?”
钱国英道:“不会的二嫂,我二哥不能那么不讲理。他一向仗义,要是知道了你借钱给我还能高兴呢。”
“我倒是也希望这样,可是谁都不敢保证。这要是换了以前,兴许我还能劝个一二。可现在我是人老珠黄,多少人都说我配不上他,我的话他哪会听。”
这是把当初她的话丢回来了啊,钱国英暗自后悔以前的所作所为,若不是因为嫉妒而扯了些老婆舌(说人闲话),她也不用在这里听这些嘲讽损嗒。
李燕见她闷头不语,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知道是差不多了,再接再励再添了一把火。
“二婶儿,你想跟我妈借钱真的不行,我爸他不知道,回来肯定得说我妈。你这么做,就等于给她上眼药了,是真的不好。不过——”李燕特意拉了长音儿,眼见钱国英黯淡下去的目光又重新亮了起来,带着期盼的道:“不过什么,燕子?”
“……不过,我倒是可以借给你钱。”
崔玉凤看过来,拿眼神询问她,不知道她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李燕跳下了地,从衣柜里翻出一千块钱来,甩到炕上冲钱国英道:“二婶儿,这些钱是我过年的压腰钱,一直也没舍得花,你要是用就拿去吧。”
“这——这怎么行呢?”嘴上是这么说着,可手上也没闲着,直接就把钱拿了起来,看看李燕,又看看崔玉凤,手足无措的样子。
崔玉凤道:“你拿着去用吧国英,这钱是燕子自已攒的她爸也不知道,不用知会他也行。”
“那可真是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