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婴儿的哭泣,让她似乎又凝聚了几分清醒,抽着脑袋往沉香这边扭了扭:“宝,宝儿?”
“嫂子!”沉香握住柳雪儿无力抬起的手,血淋淋抹了自己一手,看到柳雪儿露出一抹极淡的微笑来。
“香,沉香,”她维持着最后的清醒,艰难的道:“香,你哥,他们杀了,杀了你哥,报仇,要报仇,孩子,宝宝!”
沉香握住那只手,用极淡,极轻,却字字清晰的语调在她耳边道:“我发誓,我会替你报仇,我会保护好孩子,你放心!”
柳雪儿抖了抖,眼神终于涣散开去,手,渐渐垂下。
哇,婴儿的哭声突然变大,那无辜的,凄切的,仿佛控诉一般的哭泣,夹杂着血腥味,在这片岛屿上空蔓延开来。
轰隆一声,天空,突然冒出一声闷雷,天际压下一片黑压压灰蒙蒙的乌云,将原本碧蓝的天空瞬间陇上一层阴翳。
“沉香。”江涛宁走上几步唤了一声,那跪在地上的小姑娘猛然抬起头,乌黑的眼中赤红清晰的显现出来,彷如丛林夜出的猛兽。
嗅及血腥的野兽,亮出她锋利的钢爪,蓄势待发的窥视,心中寻觅多时的猎物。
饶是他这样心机深沉的,也有了一缕心悸。
有什么东西,在这个女孩心中苏醒。
“如果你不希望后悔,可以先杀了我!”沉香冷静的看着江涛宁,尽管俯视,江涛宁却感觉不到那一种居高临下的优势。
她和他,默默对视。
最终,江涛宁突然一笑,将那一股子骤然绷紧的气势突然泄去几分劲力。
“天要下雨了,回屋吧!”他淡淡道,风淡云轻。
作者有话要说:哼哼,不发威当人家是病猫不成?嗷~~
第七十三回
第七十三回
夜,是喧嚣走向安逸的时刻,是万物沉沦的时刻。
但是也是百鬼横行的时刻,尤其在海寇聚集的这个叫鳍鱼的小岛上,夜幕降临时分,淅淅沥沥的雨水夹杂着海风吹拂在岛屿每一寸土地上,却压不灭放歌纵意的豪兴嘶吼,还有那放浪形骸的赤染篝红。
几乎泰半的海寇聚集在岛屿东面的大议事厅和广场之上,为连日来的收获和所向披靡而庆祝,岛屿三大巨头都出席了聚会,整个岛屿都在一种狂欢的气氛中。
绵绵细雨根本无法掩埋那种狂野,拼酒声,高歌声,不属于大宣的嚎歌,还有□狭亵的笑骂声,形成一种乌烟瘴气的热闹,充斥着岛屿,远在岛屿东侧独立的一个屋子里,距离那热闹有几里地,也能够隐隐约约听到那些声音。
屋子漆黑一片,这片角落都是漆黑的,与西面那一处火光冲天的热闹相比,寂静的有些令人心悸。
沉香大马金刀的坐在黑魆魆的屋子靠墙壁一侧的床沿边,四周所有的一切,包括她自己,都隐逸在一种无法言语的寂静里头。
只有一双兽般的眼,在黑暗中,发出湛湛的光芒,显露着主人非同寻常的心思。
夜,对于她来说,是亲切又厌恶的。
夜,是天赋于她这样的人形同血脉一般的挚友,曾经她在这样的时刻,血脉里头便会澎湃着一种激情,炽烈的,兴奋的,同样也是冷血的暴戾。
这个被雕琢出来的性情,随着生命第一次走完,而灰飞烟灭。
她以为,再也不会感受到那种别样的冷血,回味那种感觉,其实她是厌弃的。
那不是一个生命对待其他生命该有的态度。
然而此时此刻,灵魂深处被压制的嗜血,突然冲破桎梏,勃然而不可预期的汹涌起来,血腥的铁锈味,在喉间徘徊,骨血里有一头猛兽,正在横冲直撞,寻求挣脱牢笼的契机。
她头一次觉得,有时候,面对某些生命,这样的感觉,无比令人兴奋。
无论内心如何激越,外表看,她安静的像是一座雕像,在无声的黑夜里没有生命一般端坐在那里,身影小小的,除了那双眼,全然一副弱势的形象。
她身后的青纱帐在黑暗里,像是薄薄的一张网,在她身后安静的张着,和她一起,等待,猎物的陷落。
谁是那个被等候的猎物?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淅淅沥沥绵密雨丝伴随着一股风,呼啸而入,又很快,被砰的一声关在了门外。
“呵呵,小姑娘,怎么那么乖,在等映波君不成?”笑意,夹杂着浓浓的恶意,狰狞曲折的脸,即便不用点灯,依然可以看得清楚。
沉香静静的和黑暗融合在一起,漠然的看着斜襟大氅裹着五短身材却身形粗实的阿部一手搭着刀柄,一面挺着胸膛慢悠悠走过来,听着他肆意张狂的语调。
沉香的安静,令阿部有些意外,然而他张狂惯了的性格里,对于男人,也许会多一份警惕,对于女人,由来已久的蔑视。
他又走近了几分,看沉香不动身子,干脆探出手去要抚摸沉香的脸蛋:“长得有几分姿色,难得映波君都会为你那么多次坏我手下的好事,嘿嘿,想来,是你这小姑娘有几分床上的能耐咯?”
沉香退了退,没让他摸上,阿部不由又探上去几分:“哎哟,小姑娘,跑什么呢?你伺候大先生也是伺候,伺候大爷我也是伺候,若是伺候的舒服了,保你比在大先生那儿得到的实惠多得多!”
一捞,安静的沉香突然往后头一趟,迅速避过了阿部的手,一个缩身,整个人都翻上了床,半躺着身子歪着头,道:“江先生可是说一不二的人物,阁下能比他能耐么?”
语调清冷,却又有几分调侃的轻佻。
阿部意外这不动的小丫头突然的活络,心下痒痒的,不由迈了一步跨上床:“别跑啊,小姑娘,我告诉你,这岛上大半的武士可都是我的人,若不是我,这些大宣的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打得过官兵和朝廷作对?我们可是正规军队的军人,一个,可以敌得过五百人,你乖乖的从了我,我让你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男人吧,哈哈!”
说着又是一扑,就要压过来,却被沉香一抬脚抵住肩膀,嗤嗤冷笑了一声:“床上功夫,阁下需要用刀不成?这,可比江先生差远了!”
阿部哦了一声,“武士的刀,可是比命贵的东西,自然是不能离了身的,不过嘛,也是,老子有比这玩意更厉害的,小丫头一会可别吃不消哦!”说着一松手,将刀连鞘一起扯下来,一甩手扔在一旁,却顺势捞住抵在自己肩上的那只脚,滑溜的令人心颤,“哟西哟西,好香!”
下一秒,沉香脚趾抵着他的喉头一点,横陈的身子突然伸臂一探,捞住了刀柄哗啦一声抽出来,顺势一个大十字划开去,黑夜中闪过一道凌厉而迅疾的光芒。
电光火石的刹那,阿部眯起眼猛然往后一仰脖子,那敦实的身体却无比灵活,身子大开大合,一只手探臂一截,生生截住那横披所向的刀势,右手从右向左划了个大圆,两手一合,紧紧夹住了那把刀。
嘿嘿一笑,他盯着沉香得意洋洋:“小丫头,果然够辣哟,可是这把刀,太锋利,你,不好拿,不是你能玩滴,来,还给我,咱们玩玩别的吧!”
说着一用力,便将刀抽出沉香的手,哗啦啦甩在一旁,又如狼似虎扑过来,一下子摁住了沉香双肩,这一下,再不客气,双手恶狠狠揪住她的衣襟一扯,嗤啦一声便被撕扯开来,露出里面洁白浑玉的一副刚刚发育起来的身体。
那银白温润的身子白的晃眼,令阿部眼一眯,下一秒,手下的小姑娘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哧溜一声从他手底下滑出去,只余下空空如也的一件破衣衫。
再回头,那小姑娘已经无声而利落的翻身下床,堪堪落在了地面上。
再起身,背对着身后隐隐透过来的一抹昏暗,在光润的身躯便描临出一条优雅的,致命诱惑的曲线,纤细的,丰润的,曲曲折折间,已然透出一抹不可言明的魅惑来。
阿部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有趣有趣,真是有趣,大宣也有这般有趣的女人,怪不得映波君处处维护你,倒是有几分好玩,来来,大爷今晚舍命陪君子,咱们好好玩玩?”
夜中的女孩歪了下脑袋,语气懵懂:“当真,舍命也愿意?”
“自然自然,你们大宣不是有句古话,说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么?嘻嘻,这话,在下觉着倒有几分喜欢!”
女孩咯咯轻笑了下,像是一个黑夜里欢快的精灵,语气还是那么不阴不阳:“先生倒是学了几分我中原的文化,想来,在这里有些年头了?”
阿部得意的一笑:“那倒是,在下仰慕大宣文化,来这里,也有八九年了!”
沉香轻笑了下,道:“阿部先生可知道,江先生是哪里人?我看他像是个书生,缘何倒成了你们的大先生了?我看,你们倒也挺尊重他的?”
“唔,映波君别的不怎么样,倒是学问还是不错的,要不然我也不会让他几分,不过在这里,小丫头,你要明白,姓江的,也只是个书生而已,你们不是有句话叫百无一用是书生么?说到底,还是得靠我们武人才能有这成就!”
阿部看着光裸着的女孩,那轻佻随意的语气,随性从容的口吻,还有刚才那一招,纯然是个淘气的孩子,又有几分妖气,越发觉着是不可多得的美人,今晚上避过江涛宁耳目溜过来,无非是对他处处维护的这个丫头几分好奇,几分不满,现在,更是几分心痒。
他比他那些手下,多了一份没学全的附庸风雅,倒想着要俘虏这个有些辣手的小美人来,耐下性子道:“嘿嘿,你这小丫头有几分眼力,映波君么,听说还是个有功名的,可惜你们大宣不会用人,让人家沦落到这里来,他可是对这一带地形了若指掌,若不是他,我们行事哪里会那么顺利,别说,这人脑子么,是不错的,胆子也够大,你们皇帝老子他也敢惹,不过,小姑娘你要懂啊,男人么,还是要有力量的好,他也就是个光杆司令,手底下都是乌合之众,我可不同,你若跟了我,日后等抢够了了财宝,咱们一起回东洋,有你好日子过!”
沉香道:“哼,我怕过几日先生玩腻了,就像白日那位一般,一刀就捅了。”
阿部哈哈大笑:“呵呵,那样的女人,哪有你这般有趣,咦,小姑娘和那女人很熟?!”
“父母一辈是一个村的,只是她那村子偏得很,倒没想会在这里见到她。”
“嘿嘿,若不是有人出钱,谁他妈去那鸟地方,不过也是意外,没想那地方倒也有几分油水,唔,就是女人少了些,可惜可惜。”
沉香本来动了下脚,闻言却又停顿在原地:“哦,还有人出钱让你们抢不成?可真新鲜。是谁呀?”
“呵呵,小姑娘这就不懂了吧,谁管他妈谁和谁有仇的,哈哈,反正斗吧,老子只管收钱就是。至于是谁,这个么,可不能说,不是你该管的啦。”
沉香目光在黑夜里闪了闪,最终抿了下唇,冷冷一笑:“阁下听说过,借刀杀人的话么?”
阿部一皱眉:“嗯?”
“先生这刀,锋利的很,用来杀人,倒是不错,只怕做了卸磨前的驴,时候到了,也就该死了!”
阿部没明白,走近了几步:“小丫头这是打什么哑谜?老子没这耐心了,来,还是我们玩玩吧!”
说着伸手过来拉人,那手臂,有一丝冰凉,人,倒是没挣扎,任由他拉进了几分,近了些,看到一双眼,黑魆魆中发出令人战栗的光来:“太尖的矛,容易扎手,太长的箭,容易折断,去芜存菁,善莫大焉!”
不待阿部反应过来,沉香一只凉冷的手,蛇一般摸上来,只觉得喉头一凉,然后一疼,他下意识捂住了脖子。
张嘴,却一声都发布出来了。
只看得到,黑夜里,浓黑浓黑的液体,像是水泵,带着生命的气息,箭一般激射出去,溅向俏生生立在他面前的沉香。
沉香漠然的看着被割断了咽喉气管兀自挣扎,却一声儿都发不出来的阿部,看着他翻着眼珠子死鱼一般栽倒抽搐,俏丽的脸庞如同夜鬼罗刹,极美极静,血,淋漓在她光裸洁白的身躯上,令她如同浴血的死神。
她冷冷看了会与死亡挣扎不甘痛苦的阿部,蹲□,打量着他,轻轻的语气,淡淡的道:“有一句话,应该教一教你,中原的土地,绝非你想来就来的,中原的女人,也不是你够资格玩得起的!”
咯,阿部不可置信瞪着沉香,极其艰难的发出一个音节来,然后瞪着眼,不动了。
沉香冷静的看着地上的尸体,夜色依然那么的浓郁,不远处还是那般隐约透出恣意的不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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