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林觉得这些话有些不好理解,“难道你有了哲学方面的思考?”
“哲学?你也喜欢哲学吗?”唐太斯眼里发出喜悦的光,他的邻居比他想的有趣,也许他们之间会有更多的话题。
“我只知道一点点,谈不上喜欢,只是猜测你一个人的话,想的可能会是这方面的事情吧。”
“是的,当思绪离开现实,飘到更广阔的空间时,就不会在意现在的处境了。”
你这叫YY好吧?伊林笑,她以为34号只是阿Q精神,并不知道其实他想的远比她以为的要深刻得多。
监狱每天只有一餐,狱卒会在晚上七点左右送来。下午时,伊林的肚子已经很饿了,头也开始晕,她怀疑这身子有低血糖。那时候的女人为了保持身材,什么节食之类的举动应该比现代有过之而不及吧?很长一段时间里,欧洲都流行那种病恹恹的美人。伊林不想让自己病恹恹的,可是血糖不是她能控制的,头晕的好处是整个人飘飘忽忽的可以不去想那些痛苦的问题,坏处是她没有气力做任何事。她还打算使劲挖挖资本主义墙角,试试传说中的越狱呢!她一边和隔壁说话,一边用小石片去挖那个墙壁的裂纹,可是除了划出几道白痕,连个土渣都没掉下来。
“你在做什么?”唐太斯听到墙壁上有点刺耳的声音。
“我想试试能不能把墙壁挖开。”伊林努力地尝试着,就算挖不开地道,挖个小洞让她看看34号长什么样子也行啊,她现在开始对他的样子好奇了,这么温柔的一名囚犯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我们俩之间的这道墙是坚固的实心岩筑成的,没有工具根本挖不开,即使有工具,也要几年的时间才能挖通。”唐太斯说。
“天啊。”伊林扔掉了手中的石块。“其他地方呢,好想挖个洞逃走啊~”
唐太斯被震撼到了,她才来一天就想到了挖地道,自己曾经呆了几年都想不到,这个女孩可比自己聪明多了。“每间囚室不一样,像我这间,就有一面比较松的墙,坚持挖几年的话可以挖开。”
“那你有没有试试?”伊林赶忙问。
告不告诉她呢?唐太斯的内心在挣扎,如果她去告密,他和法利亚的计划就会泡汤,他们再也不会有同样的机会了。为什么她一下就想到了地道,这会不会是对方试探自己的陷阱呢?想来想去,他决定透露她一点:“我在试,只是没有合适的工具。”
“太好了,起码有点希望!”伊林由衷的高兴。“如果我也可以帮上忙就好了,两个人一起挖肯定会快些吧~”
唐太斯放下心,她的口气明明是个单纯的女孩。可自己为什么要那样怀疑她呢,难道因为曾经被欺骗就不再相信任何人?天啊,这样的自己太可怕了。法利亚神甫说的对,应该保持着善良的心,“仅仅是对善良的人时”唐太斯在心里又加上一句。
一个人安静的休息时,伊林会想念从前的日子,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赚很多很多的钱,然后辞职当个宅女。现在她终于宅着了,也有人给吃的,可是……这只能算是“牢里蹲”吧?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没有电,甚至连蜡烛都没有。这该死的十九世纪地牢,虽然不用干苦力,却连放风的机会也没有!
她再一次呆呆盯着高高的小窗口,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她很想看看窗外的大海,哪怕一眼,可是窗子太高,即使站到凳子上也看不到。桌子和床被大螺丝固定在地面上,唯一能挪动的东西就是那个椅子。
晚饭后,唐太斯又去了法利亚长老的屋子,他把伊林的一些话讲给了法利亚,就像讲新闻一样兴奋。“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和她说话就像和您说话一样让人振奋。”
“很高兴你又交到一个朋友。”法利亚笑着说,他的皱纹愈发的深了,“我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万一有一天我不能陪你了,你也不至于孤单。”
“您的身体还硬朗的很,我们一定会挖通地道获得自由,那一天不远了!”唐太斯说。
“但愿吧。”神甫很平静。
法利亚把自己这两天思考的一些问题讲给唐太斯,他的衣服只剩下一些布条,大部分的面料都被他撕下来当纸用了。他用鱼骨头做成了笔,用炉灰做成墨水,花了几年的时间,在牢里写下了他的巨著《论建立意大利统一王国》,唐太斯最近都在读这本书。书是用意大利语写的,因为唐太斯本身是普罗旺斯省人,所以可以轻松地读懂。
神甫还另外教会了他几种语言,一些医学、数学和物理知识。唐太斯的记忆力和理解力惊人,神甫讲的东西他学一遍就能记住。只有哲学,神甫不肯给唐太斯讲解,他认为哲学是需要由自己的脑子去产生的,谁也无法教给另一个人,哲学是最高深的学问。
法利亚还喜欢与他谈论社会与道德问题,给他讲各国的礼仪与风俗,两人还会一起切磋武术。遇到法利亚的这几年,唐太斯从一名优秀的水手变成了一名具备思想家、外交家、武术家等等所需的一切素质。唯一让他忧愁的是,他是否还有机会用上这些知识。
“你的眼里又显出了仇恨的光。”法利亚仿佛看穿唐太斯的心。
“我们别谈这个了。”唐太斯摇头,复仇的念头就像一簇火苗,不时地窜出来煎熬着他的心,可要实现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4。坦诚相见
日子一天天过去,伊林觉得越来越度日如年,如果不是有34号安慰她开导她,她真的连死的心都有了。她不得不佩服34号的顽强毅力,竟然能在牢里呆上十年还保持着良好的心态。她发现个奇怪的现象,对方每天都会沉默一段时间,有时她去叫他也没人答应,就好像不在房间里一样。他沉默的时间有时是一个小时,有时是半天,伊林不知道他这些时候都在做什么,只是觉得也许他是在思考他的那些“哲学问题”。
伊林与唐太斯的谈话已经到了无所不谈的地步,可能是天文地理,可能是一个冷笑话,甚至是身子某处被跳蚤咬了一口这样的小事。随着谈话的深入,她发现对方的知识丰富到难以相信的地步,一种怪怪的感觉逐渐浮起,似乎哪里不对劲儿又说不上来。
唐太斯也发觉对方有些奇怪,谈到法国的历史和社会问题,她知道得非常少,好像完全不了解,甚至连基本的风俗习惯都不知道。而谈到一些诸如医学、物理、外国文化之类的话题,她总有独到的见解。有时,唐太斯会觉得她是一个外国人。不,唐太斯很快就否定自己的想法,即使是外国人也不会有她那些论调的,她一定是受过良好的教育,只是因为失忆才忘记了某些片段。
伊林有时会想象对方的样子,34号让她觉得非常温柔,她甚至会想,如果他们有一天能出狱,只要他求婚,即使他很丑她都会嫁给他。当然,这只是她偶尔的一个发狂的小念头,连她自己都怀疑它的真实性。“你说,我们会不会永远见不到对方的样子?”
“至少我们能够听到彼此的声音。人的感觉有许多种,视觉、听觉、味觉、嗅觉、触觉,如果我们集中精力去进行其中的一样,就会感觉到更细腻的东西。我现在只能听到你,却能从你的声音中分辨出喜悦、悲伤,你高兴时,我好像看到你在笑,你忧郁时,我好像看到你在皱眉。虽然见不到面,却达到了一样的效果,不是吗?”34号说。
伊林发现他的表达能力非常强,“你以前不是律师之类的职业吧?”
“为什么这么问呢?”唐太斯笑。
“因为你总是能讲出很多道理,让人一听就信服了。”伊林说。
“我曾经是一名水手。”
“水手?”伊林想,和基督山伯爵一样。马赛靠海边,大概许多年轻人都当水手吧。“那你一定熟悉我们窗外的大海,给我描述一下好吗?”
提到大海,唐太斯仿佛回到了从前在船上的日子,他头靠着墙壁,绘声绘色地给伊林描述每次出海的见闻,伊林的思绪跟着他飞到了海上。海浪、白帆、舵盘、蓝色的水手服,每一样东西都闪着光泽出现在伊林的眼前。
“如果没有进监狱,我本该当上法老号的船长,和心爱的女孩结婚。”唐太斯讲到最后感慨道。
“法老号!”伊林低声惊呼如遭雷击。那不就是基督山伯爵里的船!她终于知道那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了,因为它已经到达了顶点,对方一直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难道34号就是正在坐牢的基督山?
“怎么了?”唐太斯问,讶异于对方过于激动的反应。
她急忙回答:“没什么,只是替你感叹。”她现在的心跳快得几乎可以带动一台大马力发电机。心道:难道她真的中奖了?这里是小说还是现实,我该怎么办?问对方的名字吗?可是现在突然问是不是太唐突了?她又想到那个士兵曾说现在是1825年,按时间推测,这监狱里不可能同时有两个唐太斯,那么他很有可能是真身!如果他真是的话,要告诉他剧情吗,不,那样显然太傻了,一定会吓到他吧?如果他把我当成疯子就不会再理我了。而且如果因为我而改变了剧情,也许他就再也没法出去了,我应该暗暗地帮助他脱狱,对!到那时,我应该可以一起逃吧?就算不能一起逃掉,等他成为伯爵后来救我也是可行的。想到这,伊林顿时觉得地狱的尽头就是天堂,她需要的只是耐心。
很久之后,每当伊林回想起这个日子,只觉得自己当时太乐观了,她了解的只是基督山的命运,而她的命运还是未知。这座地狱的尽头的确是天堂,只是路上散布着魔鬼洒下的荆棘。
伊林需要冷静,她与34号打了招呼就回到床上躺下,她需要找个方法试探一下对方。
唐太斯来到了法利亚的囚室。和伊林的谈话总是让他心情愉快,他知道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不好,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是伊林能一直住在隔壁就好了。
“神甫,你能计算一下,让我和38号的房间也连通起来吗?我想到时候大家可以一起逃走。”
“我看过你房间的那面墙,根本无法挖通的。而她房间的下面是另一间牢房,我们从地下挖也行不通。”法利亚摇摇头。
唐太斯叹了一口气。其实他也知道,只不过还抱着一线希望罢了。
“你最近来学习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我希望能多教你些东西,这些在将来出狱后,都是用得上的。”神甫对自己的健康很担忧,急于把他毕生所学都交给爱德蒙。
“是的,我以后会继续来学习的。这段时间我只是担心38号,现在看到她已经适应,我就放心多了。”唐太斯看着神甫的眼睛,向他保证。
“你一直叫她38号,难道你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吗?”法利亚惊讶地说。
“是的,我们只叫对方号码。”
“亲爱的孩子,你们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吗,朋友不应该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你是因为身在牢中而感到羞愧吗,大可不必,只要我们心中无愧就好。”
“神甫,你说的对,我该为自己的行为羞愧,明天我要去向她道歉。”爱德蒙不好意思地说道。
法利亚捋着胡须欣慰地点点头。
伊林早上醒来,睁眼还是那面墙,多少次,她希望醒来在自己温暖舒适的家里。
各怀心事的两人再次“面壁”。伊林和唐太斯各自在墙上刻了一道细细的线,每天上午的太阳光洒进牢房,照到这条线上的时刻,就是他们的“闹钟”,他俩会准时来到墙角。
“早安,38号。”唐太斯笑着说。
“早安,34号。”伊林也微笑回答,今天的心情又比以往激动了几分。
“38号,我要向你道歉。”唐太斯开门见山地说。
“关于什么?”伊林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要说他昨天是逗她玩的?他不是水手?他不是基督山?
“我一开始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我们是朋友,我这样太没有礼貌了。”唐太斯对着墙微微的扁了一下嘴角,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是不可原谅。
“哦!没关系的,我能理解你~”伊林的心开始扑通扑通的跳,他要说名字了!
“那么,允许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爱德蒙·唐太斯。”唐太斯温和地笑了,他知道她一定不会生他气的。
“爱德蒙·唐太斯……”基督山伯爵的本名!伊林虽然有了心理准备,还是紧张地手心都出了冷汗。她有一点感到奇怪,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突然主动告诉她名字,难道他能猜到自己心里的想法?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嗯,鉴于我先前的无礼,你不想说也完全可以。”唐太斯说。
“我叫伊林。”
“伊林?”唐太斯柔和地说,“很好听,这是你的全名吗?”
“嗯,我只记得自己叫这个。”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