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初试弄东风 第八十七章 开解
为了……什么?德妃的话说得半含半露,让我觉得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抓不住心里掠过的那丝想法。
“那娘娘的打算是……”我欲言又止。德妃笑了笑,“既然决定了,就只能做下去了。怡贵人是个不错的人选,日后我会慢慢栽培她。这后。宫……恐怕再无宁日了。对了,月丫头,虽然你是个聪明的丫头,可对宫里的事,有许多你还是不太了解,我很担心,一旦**暗斗愈发激烈,你会……”
我从没有见过德妃像今天这样欲语还休,大概她是真的顾虑良多,我也深深感受到了她对我由衷的关心。“娘娘,诚然尹月对宫里的许多事知之甚少,也不大有信心胜过谁,但是,至少尹月会努力做到不让娘娘挂心。日后,尹月会更加步步谨慎的。”
德妃眼光闪闪地看着我,良久才说出一句:“真是个好孩子……也不知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德妃这样说的时候,我还只是以为,她所说的自私,是指因为她的决定,而使我不得不在后。宫争斗里越陷越深。后来我才知道,她真正的意思,远比我想象的深沉,也让我难以承受。
“短期内我不会让你做些什么的,等到时机成熟了,我再将一切托付给你”德妃用这句话结束了这次的深谈。
离开了德妃花草掩映的书房,我独身回了菡园,一路上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让整个后。宫愈发不安分起来,又是什么让德妃也下定决心,放弃这么多年来中立的位置,淌入这浑水之中。而我,又该如何自处。
回到菡园已是用晚膳的时候了,小遥和画柳画竹乖巧地准备了一桌好菜等着我,可因为心里对于那梳洗之刑的印象总是挥之不去,即便看着这样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客食,我也完全提不起胃口。
拿着筷子随便夹了几口菜,终于还是抵不过心里的那层阴影,只得拂了她们的一番好意。小遥是最懂我的,见我一直提不起精神,不愿多吃,也没有说什么,默默的将菜都收回了伙房,带着画竹和画柳出去了。
长出了一口气,离开膳房,我本打算直接洗漱睡下,却在院中看到了一个似乎不应该出现的人,或者说,一个在此时此刻我最不知该如何面对的人。
见我怔怔站着,容成聿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对我微微一笑。不知为什么,在他笑开的一瞬间,我突然没由来的想到,原来真的有一种笑容,可以让天地黯然失色。
他就这样,带着浅浅的笑意望着我,不向前走,也不开口,一如既往的从容。终于我还是拗不过他:“聿王爷,许久不见了。”
像是终于等到了他要的结果,容成聿迈开步子,不疾不徐的走向我,我甚至觉得,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我的心上。短短的几步距离,我却觉得他似乎走了有多年之久。
“尹姑娘……身体可大好了?”当他用他独有的声音说出这个独有的称谓时,我突然有一种想要落泪的空虚之感。我是有多久没有听到他像这样,用最温柔的声音以最陌生的方式称呼我了……可饶是此刻,我依旧觉得,我们之间像隔着天涯一般,那样的不可触及。
尹月,你现在还恨他吗?怪他吗?感谢他吗?还是原谅他了?或者说,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紧紧抓着衣袖,心中无端产生的这一系列问题惊得我几乎无法喘息。恨他?恨他利用我?不是,不是的,从我下定决心离开尹府的那一天起,我就决定不恨任何利用我的人,因为只有他们才能帮我脱离尹府。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怨不得任何人。
怪他?怪他若即若离,让我的心总是为他悬着,总是为他或喜或忧?不对,扪心自问,如果从我一开始便管好自己的心,又怎么会为他的若即若离而伤神?他自始至终都在时刻提醒着我们间的关系,尹小姐,尹小姐……是啊,只要独处,他都会用这三个字来提醒我,管好自己的心。
感谢他?为了那解我燃眉之急的国色天香图?还是为了他曾真心劝告我远离岚萱?我不知道。原谅他?简直是无稽之谈。他真的做错过什么吗?如果从没错过,又何谈原谅!
爱……我没有资格想这个字。仅仅是因为没有资格?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如果抛开了所有的一切,我其实不知在何时,已经爱上他了?
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在嘴边笑出一个弧度,我轻声答:“蒙皇上娘娘和各位王爷的照顾,尹月的身体已经无碍。”听我说完,容成聿点点头,将手负在身后:“那便好,身子是自己的,生了病,不管有再多人挂念,吃亏的还是你自己。以后别做这赔本买卖了,病怏怏躺在闺房里,可不是你尹姑娘该做的事。”
是啊,在容成聿眼中,“尹姑娘”大概一直是个为了离开尹府不择手段,心中从没停过算计的女子,她没有大家闺秀的秀外慧中,没有小家碧玉的清新可人,她没有其他姑娘的温和柔顺,没有其他姑娘的娇美温顺。她的温柔是假的,体贴是假的,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不过都是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已。
多么不招人喜欢的一个尹姑娘。
这样想着,我竟然生出了几许的笑意,是啊,我就是这样一个尹姑娘,但是,谁能奈我何呢?我没出息的管不住自己的心又如何,我没有本事像个温柔的闺秀一样讨他喜欢又如何,了不起一切仍沿着现在的路发展下去,如果我真的成功了,在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我过我自己的小日子,其他的事,忘了不就好了。
可是,我真的能做到吗?比如就像现在,当他带着春风拂面的微笑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该如何抗拒,如何本本分分地做那个“尹姑娘”!
“还没有问,聿王爷有何贵干?”还是尽早结束此时的煎熬吧,尽管我真的会沉溺于他此刻的笑容,但这不过都是饮鸩止渴,还是长痛不如短痛,尽早结束这让我迷乱的会面,一切或许还会好一些。
“哦,倒也无甚重要的事,只是有几句话想说与姑娘你听。”容成聿的目光转向天边,双眼深不见底。“聿王爷但说无妨。”
还是没有看向我,容成聿缓缓开口:“尹姑娘并不是弩钝之人,也并不是没有原则的老好人,在向前的路上,每个人都会走入陌生的世界,而在那个陌生的地方,全面的掌握一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即便一夕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未尝不是一种学习。相信姑娘也不是拘泥过去的庸人。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尹姑娘,改日见。”
说完这一席话,容成聿便从容离开了。
没有给我回答的机会。
站在空旷的院子里,望着已经没有了他身影的院门,我默默想,他……似乎是在为岚萱的事……开解我?
红妆初试弄东风 第八十八章 绣活(上)
这个猜测让我微微有些欣喜,又在院子里独自站了一会儿,怀揣着心里丝丝的暖意,说服自己暂且放下心中所有的犹疑和矛盾,我安心地回房睡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小遥便跑来跟我传播小道消息——十天后便是容成聿的及冠之礼,这些天,不在墨都的皇亲国戚都要赶回墨都,参加这次庆典。一直云游在外的止郡王前些日子已经回到了墨都,远嫁悭山的二公主容成兮寰也在韩驸马的陪同下,正在赶回墨都的路上,余下的只有远嫁朔莫的大公主容成安若,和戍守边关的皇帝的兄长肃郡王了。
大公主容成安若远在朔莫,自然不能回到墨都。而肃郡王本就到了回都卸职的时候,按照大炎律,那戍守边关之职一直是三年一述职,五年一卸职,可据说这次他并没有及时回都,而是称病留在了边关。对此,皇帝和太后的反映还瞧不真切,后。宫的妃嫔们对此也都暗暗议论着。
想着即将到来的容成聿的及冠之礼,我暗暗盘算着,自己到底应该送他些什么才好,可想来想去想破了脑袋,依然拿不出半点主意。他堂堂大炎的王爷,自然见过太多值钱的物事,更何况从他收藏了温弦琴和国色天香图来看,大概天下至宝也有不少在他囊中。所以,不管怎么说,送礼品这一条是决计没有必要的。
送个绣活给他?这……似乎有些拿不出手,而且我的绣工也只是中上,宫里做活的嬷嬷手艺全都极好,而容成聿的生母德妃更是擅长女红,记得上次她交给我的那条她亲自缝制的裙子,绣工那样精致……我怎么比得上。
思前想后,还是没个主意,揉着发痛的眉心,我打算去德妃那里旁敲侧击一下。
进了前苑的正厅,画梅正在打扫,见我来了,画梅连忙要见礼,被我及时拉住。“娘娘呢?”帮着她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杯子,我随口问道。“娘娘在她的卧房里绣花样呢。”画梅一边擦桌子一边回答。
绣花样?这么巧!哈哈,偷师去也!见我笑得像偷腥的猫一样,画梅脸色奇异地望着我,呵呵一笑敷衍过去,我乐颠颠的正想往德妃的卧房去,突然想起自己闺秀的身份,连忙压住脚步,袅娜地慢慢朝后苑走去。
房门是开着的,站在门外轻轻敲了几下,听到德妃在里面应声,我才走进房间。“娘娘”,德妃正拿着绣活坐在窗前的凳子上,听到是我,她忙将手中的活计放下,冲我招手到:“哦,月丫头啊,是有什么事吗来,快过来坐。”
“呃……回娘娘,尹月其实没什么事的,就是因为闲来无事,才冒昧地过来叨扰娘娘。”乖顺的在她身边坐下,犹豫了一下,我终于还是拿起了桌上那绣了一半的绣活,细细端详起来。这大概是一条帕子,上面绣着大片的芙蕖,只剩下叶子还没有绣上,但只看那片片荷叶便深觉栩栩如生。德妃的绣工的确是精湛,颜色用得极为妥帖,形状也漂亮得紧。
“月丫头若是喜欢,这帕子绣好了便送与你”,见我拿着那绣活不愿放下,德妃和善地道。“娘娘客气了,尹月实在是惊叹娘娘您的绣工,不觉竟有些看呆了。”听我这么说,德妃温柔一笑:“都说月丫头蕙质兰心,不但是个才女,手也巧得很,不如今儿便让我瞧瞧你这位第一才女的绣工吧!”
一听德妃这么说,我立刻紧张起来了,虽说我的绣工不至于见不得人,可跟她的比起来,实在是有些差距。见我犹犹豫豫的不做回答,德妃呵呵笑了起来:“莫不是……我们的第一才女不善女红?”
这句话一下让我闹了个大红脸,更加开不了口了。从小到大,我是独自在落春园长大的,教我绣活的是个尹老头从绣坊找来的绣娘。虽则尹老头千叮咛万嘱咐,让那名绣娘一定要把我教成女红了得的大家闺秀,可也不知是那绣娘没有做先生的天赋,还是我没有做学生的天赋,尽管被她教了月余,我还是没能领会女红的精髓,绣工也只达到了中上的水平。
为了应付尹老头的考察,那绣娘亲自绣了一幅画作为我的结业作业。看着我手上那副精美绝伦的国光山色绣图,尹老头感动得老泪纵横,他哪里知道,这绣图可是绣娘多少天不眠不休才绣出来的。
尹老头以为他家的尹大小姐绣活了得,忙将那绣娘辞了,此后便拿着那幅国光山色图四处显摆,那绣娘自然是不会打自己的脸,对外说那幅画究竟是谁绣的,所以坊间便有了我“蕙质兰心,心灵手巧”的传言。
但我总不能真的对德妃说,坊间的传闻是假的,国光山色图是别人绣的,我其实绣工中上,跟她比我绣工拿不出手,云云云云。所以,镇定了一下心神,我幽幽说道:“娘娘……其实,尹月幼时是不愿学绣工的。娘亲她死得早,尹月又不善同几位后娘相处。那时不懂事,只觉得若是没有娘亲来教,也没有学的兴致。后来父亲知道了这些,找了位绣娘来教我,但终究是晚了些。”
听我这么说,德妃很有几分动容,她牵起我的手,一边轻轻抚着,一边说:“月丫头啊,我在心里一直待你如自家的女儿一般,你若是想学,我便认真教你。我家的姑娘,哪里有绣活拿不出手的道理!”
嗯嗯,真是甚得我意啊。将笑容敛进心底,我眼光闪闪的看向德妃,糯糯的说:“如此,尹月便真的要谢谢娘娘了。”
就这样,德妃欢欢喜喜的开始了她的教育事业。从箱子里翻出一个新的绣花绷递给我,又找出一块漂亮的白丝帕帮我绷在绣花绷上,德妃隆重向我介绍了她的绣花工具——整整一箱的彩线。
打开那精致的木箱,一层层的彩线摆得整整齐齐,针盒固定在线盒的角落里,木箱的夹层里还放着许多精致的花样。将那一沓的花样拿出来,我细细翻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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