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向来寡言的师兄却为桑庾说了句公道话:“嫣姑娘,桑庾的武功的确很好,同他一起,姑娘的安全尽可放心。”师兄此言一出,陵嫣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趁热打铁,桑庾忙道:“看吧你的‘前辈’都这么说了,你还不信?就这么定了你跟我一起”于是,在陵嫣反应不及的情况下,这事儿就这么被定下了。
“我们便这样分三路上山,因现在大家都被分散了,而血流沙的实力如何尚不清楚,所以,不论哪两个人找到了血流沙的营地,切记,绝不可硬拼,一切以稳妥为前提,最主要是查明其具体位置。这样吧,我们约定一个时间,不管有没有寻到,戌时初之前,所有人一定要回到客栈会和。”见分组已经确定了,师兄道。
私以为师兄说的很在理,现在兵分三路,我们的力量被完全分散了,别说有我和陵嫣这两个累赘在的这两组,便是实力均衡的红夙和止郡王那一组,和血流沙正面相迎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毕竟那是来路不明的杀手组织,我们不得不小心谨慎。
众人都很赞同师兄的决定,于是,我们各自挑了一条“路”后,便分散开了。走到山崖下,我愈发觉得这条“路”陡峭起来,这处断痕内随时鳞次栉比,师兄看了看我,道:“你先上去,我走在你后面。脚下踩着断石,双手攀紧两边的岩缝,小心别踩空了。”
我点了点头,挽了挽袖子,深吸了一口气,如临大敌地走进了岩缝间,踩着突出的岩块,一步一步向上爬,刚开始的几步还比较好走,可越往上,突出的岩石越小,越没有落脚之处,而且两旁的岩石越来越紧,空隙越来越狭窄,我觉得自己几乎要被这岩缝夹住了。
我尚且被挤的如此辛苦,师兄也定是很不好受,想着早早爬上去,早早解脱,我不禁加快了步子。向上爬了大约有半个时辰,我们几乎要达到崖顶了,可在离崖顶还有一人高的距离时,我却发现丝毫找不到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根本爬不上去。
见我停下了,师兄问:“怎么了?”我犹豫了一下,答:“师兄,还差一人多的距离,没有地方踩,爬不上去。”师兄道:“来,踩在我肩上,我撑着你上去。”
什么?踩、踩在他肩上?我脸上一红,忙道:“不行不行,会踩伤师兄的”师兄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就你的那点重量,怎么可能踩伤我?听话,踩上来。”我踟蹰了半天,在师兄的一再催促下,终于忐忑地把脚踩在了师兄的肩上。
“站稳了,”师兄说了一句后,便攀住岩石向上走了一步,我顺势被他带着猛地向上一升,崖顶的地面豁然出现在我眼前。扒住了崖顶,我姿势不怎么优雅地爬了上去后,忙回过头来看师兄,却见他轻轻一翻身,便跃了上来,丝毫不费力气的样子。
看着师兄肩头的那个明显的灰突突的印子,我顿时面上一红,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尘土被一点一点打落,衣服终于恢复了原来的面目。又用力抚了抚,将褶皱抚平,我满意地看着洁净如初的衣裳,笑着向后退了一步。一抬头,却见师兄正专注的望着我,不知在想什么。
“师兄?”我疑惑道。师兄眨了眨眼,干咳了一下,道:“走吧,看来此处是最高的一处独峰,还有一长段路要走,不要耽搁了时间。”说着,便自顾自向前走去,我在原地颇感莫名其妙,想了想,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只得快步追了上去。
追上师兄的步子,我和师兄并肩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走,看着师兄棱角分明,严肃得似乎有些冷峻,却透出隐隐暖意的侧脸,我突然觉得有些恍惚,仿佛周身场景一换,我回到了三年前的琼鸾峰上。在那数不清的日子里,我曾经多少次的看着师兄略带笑意的侧脸,絮絮叨叨讲些乱七八糟的小事,还以此为乐。
那时的轻松自在,有多久没有再感受过了……
突然很想像从前一样,无所顾忌地同师兄说东说西……说什么呢?心中缠绕不断的,是关于容成聿的担忧,不知为何,此时此刻,我特别想将自己的种种,自己和容成聿间的种种,尽数告诉师兄,哪怕师兄并不会给我什么建议,而只是默默听着,也很好。
“师兄……”这么想着,嘴早已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闻言,师兄转过头来,疑惑的看着我,顿了顿,我道:“师兄……我有许多话想同你讲……”师兄嘴角微微一抿,语气里满是宠溺的意味:“什么时候这么含蓄了?唠叨之前还先知会一声。说吧”
我一半觉得不好意思,一半又觉得温暖,顿了顿,道:“师兄……你知道……我是尹相的女儿吧?”师兄微微点了点头,我接着道:“我是尹相不知从哪里带回府里的女子生下的女儿,也是……尹相唯一的女儿,但……和坊间盛传的不同,我并非深得尹相的宠爱,相反的,我只是尹相用金丝笼困着的鸟儿,被他用来炫耀,和……利用。”
听到这儿,师兄步子一顿,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点了点头,苦笑中带着讽刺,我道:“是啊,谁能想到,传闻中被尹相当宝贝供着的尹大小姐,在尹相眼中,不过是一枚棋子呢。”说着,继续向前走去。
师兄立刻跟了上来,并未急着说话,我接着道:“自小,我就知道自己和别家的孩子不同,我的生活是两个极端,一面,是尹相将我牢牢困在落春园里,逼我学那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还暗中唆使下人盘剥我的月钱,欺凌于我,以让我在学得才艺的同时,学得如何勾心斗角……而另一面,则是尹相将我打扮得光彩照人,带到人前,炫耀他教女有方的同时,伺机寻找让我为他牟利的机会。”
师兄的眼中先是惊诧,随后慢慢转为怜惜,不等他安慰我,我便继续到:“随着年岁慢慢增长,我渐渐懂得了自己只是那双面的金丝雀,也渐渐明白了这根本不是我要的生活。我所向往的,只是自由自在,简简单单,不被任何人所驱使,不必仰他人鼻息的生活。在尹府中,我不过是一颗没有生命的棋子罢了,但我不甘于这样的命运,我心中最强烈的渴求,便是离开尹府,离开尹相,过我自己的生活。但是……这太难了。”
“尹相绝不会容忍自己苦心培养出的棋子从手中逃走,他位高权重,不管我用何种方法逃开,都会被他找到。我明白,从降生在尹府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我为人利用的命运,这已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了。所以,如果不想一生一世被尹相控制在手中,过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我唯一能做的,便是让自己迅速成长,让自己变得声名远播,让更多的人知道我的存在……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寻找到有能力帮助我脱离这种命运的人。”
“其实……说是寻找能帮助我的人,事实上,我却是在自救,因为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帮一个毫无干系的人,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教育我,唯有利益才是永恒的趋向,我若想让别人帮我离开尹府,就必须让自己变得有价值,让自己的存在能满足那些有能力助我之人的利益,以此为交换,我才能获取最终的自由。”
红妆初试弄东风 第二一零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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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皱着眉看我,眼中的情绪很复杂,似乎有怜惜,有愤怒,又似乎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东西。“我没有想到……”师兄话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我却明白了他未出口的言语。没想到堂堂尹相竟是如此卑鄙自私之人,没想到真的有父亲能对女儿做出此等残忍冷酷之事,没想到看起来养尊处优,快乐自在的尹月,竟在这样的压抑中生活了十几年之久……
是啊,谁又能想到呢?谁又会去关心呢这世上的人,无不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别人的事,若同自己没有半分利益牵扯,哪会有人去管,即便是听说了,也不过当一句酒足饭饱后的笑谈,说过笑过,再唏嘘一声,也便完了,还是各过各的日子。旁人的荣辱不过就是闲事的谈资,当事者究竟过得如何,其实根本没有人在意。
只是不知,师兄对这样不为人知的最真实的尹月,除了诧异外,是否还有其他的什么想法和感受了……亦或是,他也会和旁人一样,唏嘘一番后便将此抛于脑后,或者索性离这个满脑子算计的诡谲女子远远的……
不知不觉间,我和师兄不约而同的都停下了步子,看着面前的师兄,我的心里突然饱涨出一种即将决堤的,试图喷薄而出的希望,我无法确切的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希望,仅仅知道,它如同即将爆裂一般,如此的紧迫,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四目相对,师兄的目光似乎能照进我的心里一般,那样坚定,那样温厚,他慢慢抬起右手,伸到我面前,“师兄?”不明所以,我疑惑道。闻言,他的手在空中一顿,紧接着便落了下来,在我左肩上拍了拍。“你且记好了,无论如何,你都是我那鬼灵的师妹,其他的,不重要。”
在师兄话音落下的瞬间,我似乎听见了耳边 “砰”的一声轻微的爆裂,一种名为感动的感受自心房流出,顺着经脉蔓延到我的四肢百骸,我如同被温暖包裹着一般,每一处都是热的,就连眼眶也是热的。
无论如何……多好。
看着眼眶湿湿的我,师兄皱了皱眉道:“哭什么走吧”说着,袖子一帅,往前走了。我知道师兄是不想看我擦眼泪时的样子,便赶忙揩了揩未落下的眼泪,快步追了上去。
看着身旁面色如常的师兄,我暗暗觉得安心,知道最真实的自己被在乎的人所接受和认同,真的是一件熨帖的事。一边向山上走,我一边絮絮叨叨,将三年前自己如何打算寻觅靠山,初时如何看待几位皇子,为何决定同容成聿合作之类的事尽数唠唠叨叨地将给师兄听,师兄时而忍俊不禁,时而眉头紧锁,时而一脸惊异。
说了许久后,我觉得有些口干,便闭上了嘴,打算歇歇,静静的走了许久,师兄突然道:“师妹,你有没有想过……”师兄又是欲言又止,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话总是说一半。料想他也不会将下一半说给我听,我索性也就不问那句没意义的“想过什么?”了,直接接口道:“对了师兄,还未好好问过你,你同……聿公子……呃,你怎么看聿公子?”
像是没有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个,师兄表情顿了顿,皱着眉想了想,才慢慢道:“聿公子……他深藏不露,又心思细密,有足够的耐心和智谋,如同蛰伏着的应龙……但我觉得用‘深藏不露的惊世之才’来形容他,似乎有些不够。他有些更深的东西……不好言说,而且,他也并非是容易被人看透之人……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低下头,轻轻咬着下唇,犹豫着该如何措辞,来将自己和容成聿间的纠葛同师兄讲个清楚。话到嘴边,我才发现,和容成聿之间的种种实在是头绪繁多,冗长复杂,一时之间,我竟真的不知该从何讲起。
想来想去,我觉得与其斟酌辞工,倒不如索性将结果告诉师兄,反正我和容成聿间的事,复杂到不能三言两语就能讲清,还是痛痛快快地总而言之一下比较好。于是,我点了点头,抬起头来看向师兄,如同讲一件与我无关的事一般,语气平常地道:“师兄,现在我和容成聿在一起。”
话一出口我便暗暗奇怪,为何在师兄面前说起此事,我竟毫无妹妹初次将自己的恋情告诉兄长时,那种羞涩赧然的感觉。一切都似乎理所当然一般,像是本就该是这样,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和紧张。
大概,在我眼里,师兄实在是一个安全的存在,打从心底里,我一直任性的认为,无论我做了什么事,哪怕它天理难容,师兄也顶多会皱眉看着我,然后无奈的摇摇头,不会责怪,不会反对。
但,这次与往常的许多次都不一样,听到我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后,师兄没有像从前一样皱眉或者摇头,而是猛然停下了步子,定定地看着我,眼中先是惊异,而后变成一种我读不懂得深沉,那深沉中似乎闪烁着一丝……慌乱,当慌乱慢慢隐去,这双我熟悉的眼,被一种陌生的情绪所占据。
这些变化发生的太快,我甚至有些反应不及。师兄二字明明就在嘴边,可看着如此陌生的眼神,我却如何也开不了口。
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一次师兄的反应如此不同?为什么这一次师兄没有像从前一样对我展露纵然的微笑?难道他和容成聿之间,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纠葛?还是……?
正在我胡思乱想时,师兄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样子,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师兄沉默了一阵,道:“你们……想清楚了?”虽说的是个疑问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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