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我像是哭干了所有眼泪一般,只能抽抽搭搭地,却流不下眼泪了。心里空荡荡的,愤怒也好,不满也好,全都不见了,我如释重负般地靠在容成聿胸前,轻轻闭上眼睛,既觉得疲惫,又觉得舒服。
容成聿放轻了动作,从身后环着我,时不时轻轻吻我的脸颊,很体贴地沉默不语。我的手慢慢向下滑,终于覆在了他的手背上。轻轻握着他的手,我不自觉的牵动嘴角,笑得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幸福。
在我的手心触到他手背的一瞬,容成聿明显顿了顿,然后猛地握紧我的手,收紧他的手臂。我一点一点放松五指,轻动手腕,慢慢和容成聿十指相扣,在手心相触的那一刻,我心里的幸福像水一样柔软。
感受着和容成聿十指相扣的新奇和舒服,我难掩唇角淡淡的笑意,心中不由的想,两年多前,看着那位云淡风轻的聿王爷,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有朝一日,自己会像现在这样毫无防备地靠在他怀里,如同一湾水一般的柔顺。
红妆初试弄东风 第一七四章闲聊
第一七四章闲聊
突然有一种错觉,我们似乎会这样永远相拥着,直到天荒地老。
天荒地老?脑中刚掠过这个词,我便不禁有些想笑了。什么是所谓的天荒地老?如果两情相悦,又何必许下所谓的天荒地老。暗暗笑自己沉溺于温柔的氛围,脑袋都有些迟钝了。
坐直身子,我转过脸对容成聿笑了笑道:“快走吧,再不过去,陵嫣可该等急了。”见容成聿含笑着点了点头,我正要转回身去,他却突然伸出左手,轻轻抚摩着我的眼角。我眨了眨眼,怔了怔才明白过来,眼角怕是还余着泪痕,若我就这样回去了,陵嫣那里,定会又有一番拷问的。
“好了,走吧。”容成聿说着,收回手,绕过我的腰抓住缰绳,“坐稳了,”我点了点头,容成聿一拉缰绳,便催着马向昨晚露营的地方飞奔而去。
回到露营地的时候,陵嫣果然等急了,刚看见我们的身影便远远的喊了起来:“月姐姐,聿哥哥,你们可回来了”马慢慢停下,容成聿先行跃下马,扶着我从马上下来。双脚接触到地面的一刻,我突然有一种许久都没有着地的错觉,双膝一阵阵的发软。
不等我适应过来,陵嫣便迎了上来,口中嚷嚷着:“月姐姐,你们上哪儿去了,方才我还跟我哥说,这荒山野岭的,指不定有什么危险呢,你们若是再不回来,便让我哥去寻你们了”我摇摇头,笑着道:“劳嫣儿你替我们挂心了,方才我和聿公子本打算直接过来的,但在路上,我看到一只漂亮的鸟儿停在不远处,便非要追过去看,谁知追着追着,便忘了时间……都是我的不对,嫣儿姑娘可否原谅则个啊?”说着,我还学着酸书生的模样,做了个拱手的姿势。
陵嫣见状,噗哧一下笑出了声来:“月姐姐你真逗算啦算啦,本来我们就没有怪你,只是担心你罢了。不过……月姐姐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啊……”陵嫣还要往下说,却突然被止郡王打断,“你还知道最任性的那个人是你啊?行了,快回马车去吧,准备赶路了。”
陵嫣扭过头对止郡王做了个鬼脸,撒腿便跑,边跑还边对我喊:“月姐姐,我先上车啦,在车上等你哦”我含笑点了点头,对她挥挥手,让她小心看路。转回身,止郡王正定定的看着我,不知为何,我觉得他此时的目光让我有一种无法挣脱的束缚感,像是被无声的质问了一般。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我转开目光,不再和他对视,只淡淡对他和容成聿福了福身,便回身准备上马车。身后传来止郡王的声音,“大哥,你可准备好了?”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我不知道容成聿是否做出了回应,点头或是摇头,但我想我听出了止郡王的言外之意。
容成陵止,的确是个通透的人。
掀开帘子,我钻进马车内,将身后的一切隔绝在车帘之外。我没有逃避,只不过这次之后,我明白了,许多问题,我不该独自面对。
“月姐姐,快看快看奕鸟吃东西的样子好好看”我刚一进马车,陵嫣便一把拉住了我的袖子。我点点头,朝鸟笼看去,正看到一只奕鸟一下一下的啄食着瓷碗中的麋,每啄一下,它便快速地抖一抖灵巧的脖子,煽动一下翅膀,用火红色的喙将一粒麋仰头吞下去,然后复又晃晃脑袋,那样子是出奇的可爱。
在车内坐好,我检查了一下,发现水囊已然灌满,桌上竟摆着几个漂亮的红果子。“这是什么?”我拿起一只红果子,问陵嫣道。她放下鸟笼子,凑到我身边,狡黠一笑:“你猜”
我把玩着手心里这只小巧可爱的红果子,左看看右看看,觉得似乎从没见过这种果子,只得无奈地偏了偏头道:“不知道,还请嫣儿姑娘不吝赐教,我定当洗耳恭听。”陵嫣拿起桌上的另一只果子,一边上下抛着一边道:“就知道你猜不到告诉你吧,方才我哥骑马带着我回来的时候,我眼力好,一眼便瞧见草堆后面隐约有什么红红的东西,于是央着我哥停了马,让我到近处去瞧。我一瞧才发现,这竟是一树红果我哥跟过来,把我摘的红果仔细瞧了瞧,你猜怎么着,这红果竟然是冬日里非常难得的番红果,它不但多水解渴,还能补脾养胃,生津益肺,是冬日滋补的良品。”
陵嫣摇头晃脑,有模有样地说着,我忍不住笑着点头:“是是是,嫣儿你双目如炬,慧眼识珠,实在让人佩服佩服”陵嫣满意的点点头,捧着脸,胳膊支在桌上看着我,催促道:“快尝尝,月姐姐,方才我把他们都拿到渠子里洗干净了,你放心吃吧”
我点点头,把番红果放在鼻端先闻了闻,果子的清香让我有一种时空的错位感,怀疑现在是否真的是冬天。轻咬了一下,果汁溢了满口,怎么说呢,这番红果的滋味并不像看起来的那样香甜,反而有一丝丝的酸涩。但偏就是着一丝丝的酸涩,在口中留下的那缕余味,却是让人欲罢不能。
很快,一只不大的番红果便被我“解决”掉了,一反常态地静静待我吃完,陵嫣才笑弯了眼睛对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我点点头:“的确,到底是难得的果子,滋味确实是非同一般,让人印象深刻……”我正说着,车外传来邝宇的声音:“月小姐,嫣小姐,起程了,二位请坐好。”
我停下话头,隔着帘子道:“辛苦你了,邝大哥。”帘外的邝宇忙道:“小姐不必客气,这是小人的本分。”我不再作声,向内挪了挪,和陵嫣面对面坐着,看陵嫣抱着鸟笼子逗那两只奕鸟玩儿。
逗了一会儿,陵嫣便觉得无聊了,将鸟笼子放回桌上,她一会儿手撑着下颌,一会儿趴在桌上,完全闲不下来。又换了个姿势,陵嫣突然猛地抬起头看向我,双目炯炯地道:“月姐姐,你跟我讲讲你的师兄吧”
哈?没料到陵嫣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我怔了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见我不做声,陵嫣索性从对面跑到我身边,挨着我坐下,忽闪着她的大眼睛又问了一次。
我见躲也躲不过了,只得侧了侧身,看着陵嫣的脸,对她慢慢道:“倒不是我不愿同你说,只是……真的不太好说。要不……你问想知道的问题,我来答,如何?”额上青筋突突的跳着,我实在不擅长姑娘家之间谈论男子的技巧。
“好啊好啊”陵嫣忙不迭的点了点头,而后偏着脑袋想了想,猛地一拍手,吓了我一跳。“我想到了我想到了先问这个——月姐姐的师兄长什么样子啊”
什、什么?师兄他长什么样子?这却是让我从何说起啊我只觉得舌头一阵打结,满脑子都是浆糊,一时间竟完全想不起师兄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眼看着陵嫣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等我的答案,我额际的汗大滴滑落。
该怎么形容呢,我想想……不知为何,放空目光后,我眼前出现的,是师兄带着我站在竹林顶端时的场景。我只记得,那时的风很柔和,缓缓地划过耳际,划过发丝,师兄轻轻托着我,俊朗的脸上一扫平日的严肃,那少有的轻松表情,俊美得难以言说,时至今日,回想起来,我仍觉得心会隐隐的跳快几下。
“师兄他……长得很俊美,只不过平日里总板着脸,特别严肃,让人不太敢接近。”我慢慢道。“很俊美?月姐姐你说的好宽泛啊聿哥哥长得就很俊美啊,我哥长得也很俊美啊,你这么说,我完全想象不出你师兄究竟长的是个什么样子嘛。我是想听你说他的眉,他的眼,他容貌的细节。”陵嫣皱了皱鼻子,一脸的不满。
俊美是个很宽泛的说法吗?我不觉得啊在我看来,俊美就该是我师兄的那个样子,带了些许冷峻,偏又英气逼人。至于容成聿,我觉得再没有比宁淡高远更适合他的形容了,我知道,容成聿的五官无论是分开来看,还是拼在一起看,都绝对是完美的,好看的,但我在意的,并非他带给我绝美的感官感受,而是他周身散发的淡然,还有他最深邃的吸引力和睿智。宛若天人。
而止郡王,我承认他也是长得一表人才,但我对他的外表似乎一直都没有一个特别深刻的印象,比之外表,我倒是更欣赏他自由自在的性情,和他点到为止的聪明。
“不是我不说,实在是不好说,我不大擅长形容男子的样貌,要不,你问别的问题吧,看我能不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我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句。
“唔……让我想想……有了月姐姐,你师兄都会哪些武功啊?”陵嫣右手扶着下颌问道。武功?这下我是真的完全无从作答了,跟师兄相处了那么久,大多数时间都是我在碎碎念叨,他在安静的听,我很少听到他说自己的事,武功什么的更是完全没听他说起过。
红妆初试弄东风 第一七五章回想
第一七五章回想
见我表情一僵,陵嫣立刻变明白过来了,瞪大眼睛道:“月姐姐,你莫不是连你师兄会哪些武功都不知道吧”我尴尬地强挤出笑容,点了点头:“是……啊……”实在没什么理由好讲,我的确是不知道。
陵嫣瞥了我一眼,撅着嘴念叨:“月姐姐你真是的,在那么好的一个师兄身边待了那么久,居然什么都没弄清楚,暴殄天物啊算啦算啦,我再问问别的好了……唔……对了,你师兄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色儿的衣裳,平日里喜欢做什么呢?”
陵嫣一口气抛出了许多问题,让我应接不暇。皱眉想了想,我一字一顿地答:“师兄喜欢吃……”咦?我怎么突然发现,那么久的相处之下,我竟从没见过师兄吃东西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师兄食素,有时还会辟谷。”答出这么一条,我只觉得满心的圆满,仿佛捡了便宜一般。
陵嫣偏着脑袋问我:“辟谷?”“就是不吃东西,呃,也不全是这样,辟谷分两种,一种是服气辟谷,一种是服药辟谷。服气辟谷呢,服气之初,即行辟谷,饥时饮一两盏胡麻汤或酥汤,或一两杯酒,渴时唯饮清水。至于服药辟谷,顾名思义,便是以药物代替食物,用豆、枣、胡麻(芝麻)、栗、酥、及茯苓、黄精、天门冬、术、人参、蜂蜜等配伍,制成丸膏,于断谷后口服一二丸,以代谷食。”
陵嫣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带我说完,叹了一句:“那你的师兄岂不是像个活神仙一样了”我闻言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说起神仙气,比起师兄,容成聿反而更有股子道骨仙风。“不是的,嫣儿,师兄他并非如修道之人一般一直辟谷,只是每月中会有固定的一段时间辟谷,已达到静气排浊的效果。”
“哦……”陵嫣点点头,又问:“那他喜欢穿什么色儿的衣裳呢?”我忙用力回想记忆中的师兄,隐约觉得大多数时候他都着淡青色的衣裳,发髻绾得分外的端正,一丝不苟。
“大概是淡青色吧……”我语气不算肯定的答道。“淡青色啊……”陵嫣双手捧着脸颊,口中喃喃重复着,眼睛飘忽的望着远处,不用猜也知道,定是在幻想一位穿着淡青色长衣的翩翩公子了。
我也不打断她,从袖口里摸出那个已经有些旧了的针盒,一边把玩,一边回忆在琼鸾峰上和师兄在一起的许多场景。
师兄是个严肃的人,除了我和桑庾,似乎没有人敢惹他。记得从前师兄教我柳叶飞花时,每每被我气得嘴唇紧抿,额际的青筋跳得十分欢快。而桑庾就更不用说了,他生来就是为了让师兄头疼的。
在我的记忆里,师兄就像是最可靠的兄长一般,我可以无限的对他任性,无限的被他原谅,我永远不需要猜测他的心思,也永远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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