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直觉向沁猜想阮清如服用安眠药自杀的原因,恐怕多半是因为叶子维的事情。想到这里,向沁心底涌起一股内疚感,阮清如的自杀不是她直接酿成的,但多多少少跟她有牵连。
她在急诊室门外徘徊等待着,时间分分秒秒过去,终于阮清如被推进普通病房。向沁跟在推病床的护工后面,一路跟进了病房里。
经过灌肠洗胃,胃里的安眠药全部被取出,人也逐渐苏醒过来。阮清如半寐半醒虚脱地躺在病床上,整个人看起来毫无血色身心俱疲。
向沁泛起同情之心,正是如花绽放的年龄,此刻却犹如即将凋零的玫瑰。
阮清如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病床边站着的向沁时,她脸色惊讶,但很快又神色黯淡地撇过头去。
“我还没有通知叶子维,你想给他打电话吗?”向沁在病床边坐下来。
“不,不要告诉他。”听见叶子维的名字,阮清如突然转过头,“我不想他知道我做了这样的傻事。”
“既然知道是傻事,为什么要做?你不想让他知道你现在躺在医院病房里,说明你并不是为了引起他注意而自杀,你是真的在乎他爱他,是不是?”
“我……”
“听我说,不论当下如何,无论他是否爱你,你都不该这样轻薄对待自己的生命。假如你在刚才那刻吞安眠药自杀死了,你就更没有机会等到你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可是……可是他不爱我,他在春节前当着我爸妈和他爸妈面说,他不愿意娶我……”阮清如捂着脸呜咽着哭泣,“我已经没有希望了,他不喜欢我,当众拒绝我们的婚事。我不知道怎么办,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爸妈。这件事一定会被传开,我没有办法想象这之后的后果。”
春节前!向沁心中梗住,叶子维春节时突然到访她家,果然没有那么单纯。
“小沁姐,他心里喜欢的人其实是你,对不对?子维哥真正喜欢的只有你,而我只是一个妨碍他生命的人。长辈为了保全家族面子,一定会逼子维哥娶我,我不想看到他不开心,也许只有我死了,一切才会尘埃落定。”
“你别胡思乱想。死亡只会结束你一个人的生命,其他爱你的人,像是你的父母兄妹,他们必定会背负更多,你想见到他们往后的岁月都活在痛苦记忆中吗?”向沁轻轻叹着气,“况且我和叶子维的关系仅仅是他是我的学生,平时有空偶尔聚在一起,并无其他情分了。”
“可是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我能感觉到他眼神里的那些差别。即使当时我仍仗着我们彼此间有父辈定下的婚约,以为他还是会娶我的,现在回想起来只是我自欺欺人。”
向沁顾念阮清如的身体虚弱,她伸过手握住她的手:“我很清楚我的感情,也很清楚我喜欢的人爱的人是谁。我不爱他,也从未想过要去爱他。”
阮清如望着她,神色出现片刻动摇,而后又恢复忧心忡忡的模样:“你不爱他,他还是会坚守爱你。”
“不,他不会的。”向沁肯定地注视着她。
“为什么?”
向沁对她微笑:“我答应你,叶子维一定会想通,你才是他最值得爱最值得娶为妻子的女孩。”
“小沁姐……”
向沁拍拍她的手背:“你先好好在这里养身体,我会再来看你。”
她拎着包,起身走出病房。
下楼时,向沁碰见急匆匆踏进电梯的江与英与随行人员,两人并未直接打照面,因为这时电梯门正好关闭。
向沁猜想阮清如的事情一定已经惊动到江与英,那叶子维此时的处境也未必好过。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6 章
46
没想到事情发展这样迅猛。
两天后下午,正值下班高峰时段,向沁从电梯里挤出来,突然被人挡住去路。
“向沁!”江与英神色骇人,目露凶光。
向沁还没反应过来,江与英突然抬手“啪”一个耳光甩在向沁脸颊上。向沁顿时觉得脸蛋滚烫,她捂着脸眼前一阵晕眩。
事发突然,周围路过的人一片惊愕!
江与英像看见毒药一般厌恶地瞪住向沁:“叶子维现在在哪里?不是你缠上他,叶子怎么会忤逆长辈,背叛婚约,甚至连家都不肯回?一定是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教唆他这样做!”
向沁脑袋嗡嗡直响,周围不断有同写字楼的同事出出进进,猎奇的目光简直要将她燃烧。
“上一次在咖啡馆我已经很给你面子,委婉暗示过你不要再接近我们叶子。你不止不听劝反而越发变本加厉,这次竟然离间叶子和清如的婚事!不止害得清如自杀送进医院,更损害我们叶家和阮家的关系,你这个女人真是蛇蝎心肠居心叵测!”
“我没有,江阿姨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向沁捂着半边越来越肿烫的面颊,逐渐从被掌掴的突袭中缓过神。
“误会?”江与英冷笑一声,“我已经派人调查过你的身世!母亲早逝,父亲是铁路工人,续弦又娶了车间女工。当年你父亲工伤后厂里不负责,你家根本无力承担医疗费,却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大笔钱不止付清手术费连带还缴清你的学费。你认为这叫误会?”
向沁心里翻腾,却无法辩驳。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被人暗中调查身世,并且在大庭广众下揭开那些脆弱到不堪一击的陈年伤疤。
她又羞辱又难堪,连最后一丝自尊心被江与英无情撕裂!
她想逃脱,但被江与英用力扣住手腕:“像你们这种人走投无路时,私下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也不一定。更何况当时你跟李氏兄弟纠缠不清,皆有暧昧关系。你想嫁入名门,飞身成凰?表面看上去温顺柔弱,你这种人根本是狼子野心!哦,听闻李氏兄弟最后还为你闹出了人命,你父亲也将你赶出家门,你现在是想让我们家也家无宁日?你目标可真不小,不过有我在一日,你这样粗鄙的女人别妄想嫁进我们叶家大门!我也必定让你接近不了我家叶子!”
江与英来这里是要将向沁逼得走投无路,她要令她在这里生存不下去!他们家现今蒙受的羞辱,她必定要让向沁也承担五分!
江与英目光向电梯前扫去,冷冷讥笑一声。
电梯入口,易逞睿无声无息站在那里,他面色铁青,黑眸中有股黑暗翻滚起来。骆程峰站在他身边,震惊于面前的一切真相!
江与英狞笑:“当时给你钱的那个人就是这家公司的现任老总易逞睿。你倒会借机上位,看叶子这边不行,就攀上那边,动作真快。”
议论声像一只只小虫,从四面八方钻进向沁的耳朵里,脑袋中。她头脑空白,不知所措,甚至连江与英后面说什么话也听不见。
她无法挣脱,只能忍耐着,她咬紧下唇,脸色变得惨白惨白,仍没有哭。
人群里忽然走出一个人,嚷嚷道:“怎么了,怎么了,都围观什么?该回家的回家,该扫地的扫地,散了散了没什么好看的。”这一身定制西装,身影高挑又妖娆的不是别人,正是要去楼上事务所办事的司徒骁。
他分开人群,走到向沁面前,睨了眼凶神恶煞的江与英,不怒反倒笑起来:“呦,合着这拍戏呢,我刚好赶上这场子。”他又转头望着向沁,“怎么了,妹子,这女的你认识么?怎么给人打了也不知道还手?”
说完,司徒骁竟真不顾长幼辈分,扬起手要打江与英。
今天原本是要来给向沁难堪,身旁也没带随行人员,江与英见状顿时慌了神松开扣住向沁的手。司徒骁又是总司令家三公子,她不好当面翻脸。她心里怨恨极了,更是凶狠地瞪住向沁。
“司徒骁,你住手!”向沁赶紧拉住司徒骁的手臂,她被打的那半边脸颊已经肿起来,脸上痛心里更痛,她对司徒骁摇摇头。
“怎么了?你今天还真圣母了?愿打愿挨的,回头哥们儿问起我来,那还就是我的不对,眼看你被人打也没帮衬!”
“司徒骁,别说了,她是叶子维的母亲。”向沁拉住司徒骁的胳膊,暗示他赶紧住手别把事闹大。可她没想到,司徒骁哪能真不认得叶子维的母亲?他平日里早就看不惯江与英的作为,对上百般巴结,对下狐假虎威,更是几番怂恿自己母亲阻拦秦散散嫁进司徒家,早想寻个错处整治她。
那边向沁刚劝住司徒骁,江与英冷哼着一脸轻蔑说:“勾三搭四,一个女人简直不知道什么叫自爱!”
“嘿,不抽你,你还登鼻子上眼了你!”平时嬉皮笑脸的司徒骁真瞠目生气的模样的确可怕,眼瞅着要冲上去揍江与英。
江与英赶忙退后,边说:“司徒骁你敢动手试试?你还真目无尊长,小心我告诉你父亲去!”
“你去呀去呀!我今天先抽了你再说!”
向沁赶紧拉住他:“司徒骁,别闹事!好多人在看!”
“怕什么,要怕的是她!光天化日平白无故竟然动手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向沁也从未想过这个长得一脸桃花的司徒骁,关键时刻竟然如此重义气,简直拉都拉不走他。但总不能真让司徒骁冲上去揍江与英给自己解气吧,向沁拼命拖走司徒骁。
“走吧,走吧!”
看向沁肿着半边脸,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司徒骁只好一咬牙,狠狠掷了句:“你别被我碰见,你再敢动她一下试试,我管你是不是叶子他妈,我一定活拆了你!”
一楼大堂围观的人多起来,写字楼保安室派人下来查看,眼看事情闹得越发凶。
“这位女士,这里是公司写字楼,向沁是我公司的职员,若她有错处您可以直接找我谈。冕贵姓李,易逞睿。”声音从后方传来,不大但沉静有力。
与此同时,一只的手从后面握住向沁瑟瑟颤抖的手。他的手心微凉,干燥。
司徒骁也怔了怔,停住这场即将扩大的闹剧。
易逞睿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只是从未见过真人。司徒骁扭头端详他,就是这个人让小妹子念念不忘?叶子与他比,也并不差什么,可……司徒骁的目光逐渐转移到易逞睿紧握住向沁的那只手上。
周围同公司的几个女职员小声议论着。
他握住她,力量很大,仿佛与她一起承受煎熬着刚才那份被辱的苦痛。向沁也不松手,鼻尖微酸着。
易逞睿面上沉静,周身散发的气势却令江与英渐渐透不过气。
“女士,请问您还有其他话要讲吗?”
江与英不甘气势上被压,之前调查向沁背景时,李氏兄弟也在范围内,有些外人无法得知的事情,她偏偏掌握。
“易总,我善意提醒你一句,这个女人命数不好。你,小心身体啊。”
“谢谢关心。”
他越是泰然,江与英眼中的恨意越深。她狠狠地剜了他们一眼,终于扭头忿恨离开。
“这种人就是欠收拾!”司徒骁将目光转回来,“妹子,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下回要是再碰上她找你麻烦,你就给我打电话,记得!”
司徒骁纷纷走向电梯间,他一走,围观的人群才逐渐散开。
骆程峰站在不远处,这才走近来。他将车钥匙递给易逞睿:“今晚别加班了,陪陪她。”他看了低着头的向沁,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家的路上,易逞睿冷面一直沉默着。
向沁的脸颊很痛,江与英下手不轻,她的半边脸又肿又涨。
“很疼吗?”见她噙着泪,只是不哭。她强忍的模样令他心如刀绞,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
“还好,有一点痛。”
“想吃什么?我们打包几个菜,带回家一起吃。”
回家,多么暖心的两个字。
向沁眼眶泛红,方才竭力忍住的眼泪,这时一下子涌出来。
“别哭啊,怎么哭了?”他慌忙停下车,用手轻抚她被掌掴的脸颊,“很痛是不是?我带你去医院。”
“不要,我不去医院。”向沁哭着摇头,泪水却越发汹涌。
“不哭不哭。”他伸长手臂将她搂入怀中,轻轻拍抚她的背,“我在。”
“我哭不是因为我受委屈,她骂我什么我都没有哭,只觉得她是不相干的人,她打我,我忍受。可是你不行,你不能这样欺负我!”
“我?”他一愣,只听向沁被他搂在怀里,边哭边继续控诉他。
“你从刚才起一直黑着脸,我知道你肯定不高兴了,所以你不说话,也不问我事情发生的缘由。”
“我是不高兴了。我心疼你被打。”
“才没有!你从北美回来以后就一直是这个态度,要不是今天看见我被人打,你可能还会一直保持对我不冷不淡的态度。”
易逞睿无法回答,把她哭得颤抖的身体更用力拥进怀里。
向沁在他面前毫无理性可言,她把眼泪全印在他昂贵的西服上,扯过他的领带擦鼻涕,抽抽嗒嗒抬起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