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之见或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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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之见或不见-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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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还命人将她好好葬了,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
  阿娇苦涩地一笑,“仁至义尽?一个可怜人的性命就这样被生生夺去,我觉得自己手上都沾了采苓的血。如果当初我没有带她入宫,恐怕她现在早已嫁了个好人家,相夫教子,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是我害了她,也害了她的孩子,让她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采苓的死让阿娇一直处于深深的自责之中,人也变得郁郁寡欢。这年的某个秋日,阿娇从长乐宫拜见过太皇太后出来,她打发走身边的宫人,独自一人来到了沧池边,望着那苍碧的池水发起愣来。忽然,她看到采苓在池水中向她挣扎呼救,忍不住情急地伸手去拉采苓,结果一个立足未稳,整个人跌入池中。当冰冷的池水将她包围,不断地涌入她的口中时,她竟未感到丝毫的恐惧,只想着:“采苓别怕,我来陪你了……”。
  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即将沉下去的阿娇,将她轻轻托起,一步一步送上了岸。
  看到阿娇醒了过来,佩青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柔声道:“娘娘终于醒了,可真让太皇太后担足了心,佩青这就去向她老人家禀报一声。” 
  窦太后拉着阿娇的手,几度想温言安慰,最终却还是硬了心肠道:“阿娇,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相信你绝不会为了些许挫折就去轻生的。只是你这孩子用情太重,一个刘彻已伤得你够了,还要去为那个背主求荣胆大妄为的婢女伤心成魔,这样做实在是太不值得!你可知今日之事若被传了出去,你忌妒卫子夫为争宠而几度寻死的谣言就会坐实,从此以后在刘彻乃至世人的眼中,你就是一个娇纵善妒的皇后。”
  恭听着大外母的训责,阿娇倒是没太往心里去,因为她明白自己今日的举动实在太过出格,糊里糊涂地掉进水里,真要解释说是为了采苓,恐怕只会被当作疯话。既然解释不清,别人就难免怀疑自己是故意寻死,何况数月前自己就曾“服毒自尽”过。但即便被如此怀疑又如何?难道自己做个谦恭忍让的好皇后,彻儿就会回心转意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吗?至于世人的看法如何,自己本来就从未曾在意过,失去了彻儿,一切都已没有意义。
  阿娇被太皇太后留在长乐宫中休养,经过落水一事,她对采苓的死也就释然了,心情也慢慢好了起来。她却不知,此时宫中已有传言四下散播,说皇后骄妒成性,容不下卫夫人,先是与母亲馆陶大长公主合谋加害卫夫人之弟卫青,进而要加害夫人和她腹中的孩子。阴谋未遂,为了争宠,又几番寻死,想以此胁迫皇上。这些传言虽很快就被太皇太后用雷霆手段压制下去,可最终还是传到了阿娇的耳中。当刘彻来长乐宫探望她时,她从他看她的眼神中看出,那些传言还是起了作用。此时她已懒于向他解释,只想:“你既不信我,我又何苦去求你信我。”
  数日后,皇后娘娘的凤驾离开长乐宫。
  在回甘泉宫的路上,阿娇远远看到一队人骑着马似在追逐什么。她命人停了车驾,凝目细看,发现那些人是在围猎,其中领头之人骑了一匹白马,正拉弓射箭,身姿潇洒出众。
  “采萍,那人可是韩嫣?”
  “是的,翁主,韩嫣的骑射在京城一带是无人能及的,听闻他近来常带人四处打猎寻兴。”
  “他不是已官升上大夫,怎么竟荒于政务,终日玩乐?”
  “岂止是简单的玩乐而已,翁主有所不知,听人说这韩嫣喜欢射弹弓,竟命人以金为丸,每天都会射失十余个,长安城中的儿童都追逐着他捡拾金丸,久了就被人传作:苦饥寒,逐金丸。”
  阿娇听了默然不语,心中不免为韩嫣叹息:“你这痴人,心已输给了他,难道命也要被你如此作践,最终断送给了他?”
  望着远去的韩嫣,阿娇回想起昔日彻儿、韩嫣和她在阳光下玩耍打闹的情形,一切恍如昨日,可时光不会倒流,那份纯真的感情也一去不复返了。  

  ☆、第十一章  恩怨已偿

  汉武帝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长乐宫。
  窦太后将阿娇叫到自己的病榻前,颤抖着声音道:“阿娇,你是我这老太婆在这世上唯一舍不下的一个。我真的后悔当初,明知你这孩子纯良可欺,却还是一时心软同意将你嫁给了刘彻,而我又把太多心思放在了政事上面,没能好好地保护你,以致这些年来让你受了如此多的苦楚。如今大错已经铸成,一想到我走之后,留下你这可怜的孩子独自在这深宫中受煎熬,我的心就难以安宁。所以我还要最后为你做两件事,一件事在我的遗诏中会写明,另一件事就是我要留给你一个人。”
  阿娇悄悄拭去脸上的泪水,侧过身去打量着刚从殿外走进来的黑衣人。他极为年轻,不过二十上下,身形高挑矫健,一张冷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未离拜见太皇太后。”年轻的黑衣人跪倒行礼。
  “阿娇,未离是自幼在窦府中长大的孤儿,也是窦府派在宫中保护哀家的死士。当年就是他将你从沧池中救起的,如今哀家要把他留在你身边,日夜保护你。未离,哀家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那人俯首应道:“未离遵命。”
  建元六年五月,窦太后薨。
  佩青宣读完太皇太后的遗诏之后,目光冷冷地从太后王娡和皇帝刘彻的面上扫过,最终落到了跪在皇后阿娇身后的巧颜身上。此时巧颜的心早已如坠冰窟,报应还是来了!当她听到采苓的死讯时就猜到太皇太后必是已洞悉一切,自己的死期已经不远了。可求生的欲望仍让她心存一丝侥幸,她从此深居简出,尽可能地留在皇后的身边,让太皇太后派去暗中杀她的人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如今想来,自己实在是吓破胆了,才会傻到相信凭自己的那些小伎俩就能躲过窦家那些无孔不入的死士。太皇太后早已替她安排好了死期,之所以容她苟活到今日,不过是让她日日生活在恐惧中,饱受精神上的折磨而已。
  巧颜缓缓起身,绝望地看向太后王娡,却只看到一个惶然转过身去的背影。她的目光又转向皇帝刘彻,迎面而来的是年轻帝王眼中闪烁着的那份刻骨的恨意。她不禁自嘲地笑了,“巧颜啊巧颜,枉你在这尔虞我诈的宫中打磨多年,难道还不明白,时至今日,一切的罪过不都应是你这个做奴才的来承担吗?”
  一旁已有两个侍卫上前要挟了巧颜离开,却被阿娇出言阻止住。她走到巧颜面前,静静地看了她良久,悯然道:“太皇太后让佩青和你殉葬,应是用心良苦。佩青服侍太皇太后多年,自是会一并跟着去了,可是为何让你一同陪葬,也许你自己是清楚其中因由的。不过无论是何种原因,想必都与本宫脱不了干系,采苓为此丢了性命,而今又是你。可就是你们都死了,又能挽回些什么呢?巧颜,今日本宫救不了你,此来只想告诉你,无论你对我做过什么,我都不会恨你,因为我知道那都不是出于你的本意。我想太皇太后泉下有知,也会明了我的心意,能善待于你的,你就安心去服侍她老人家吧。”
  巧颜听得微微动容,俯身跪拜道:“巧颜谢皇后娘娘大恩,今世对娘娘所造的罪孽,来世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偿还!”
  太皇太后大丧过后,阿娇又来到了沧池边。正值盛夏时分,池中荷花绽放,碧叶连天。她坐在船头,随手折了片荷叶,轻轻盖在自己的脸上,慢慢地躺下身去。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十六年前那个夏日的午后。可为什么如此烈日炎炎,自己却还是感到彻骨的寒意呢?冷得好像多年前那个初雪的夜晚,彻儿眼中的痛苦与绝望,令她口中那股难言的苦涩一直漫延到了心里……
  不久,宫中流言又起,馆陶大长公主花重金遍寻名医为皇后陈娇治病求子。
  甘泉宫中,阿娇紧皱着眉头喝下采萍端来的那碗苦药汤,唉声叹气地对坐在面前监督自己喝药的母亲道:“这是最后一碗了吧?再这样喝下去,孩子没求来,我就要先被苦死了!”
  馆陶大长公主怔忡半晌,方无奈地道:“好吧,这是最后一碗,以后母亲再也不迫你喝这些无用的药汤了。”
  阿娇闻言一喜,但见母亲面色沉重,遂放低了声音小心问道:“母亲你有什么心事吗?还是方才那位给我看诊的巫医说了些什么?”
  “胡思乱想些什么!这些医家所言都差不多,说你体虚气寒,不易受孕,要多加调养,养好了身子,日后不愁生不出孩子。我所担心的只是你终日心情郁郁,茶饭不思,几个月下来人都消瘦了许多,这样下去就是喝再多的补药也是无用。”馆陶长公主的脸上露出一丝哀色,心中的痛悔却不敢向女儿表露出来。方才,堂邑侯府花重金秘密从楚地请来的那位巫医,也是所有给阿娇看过诊的医者中唯一敢实言相告的一个,他已经断言,阿娇此生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
  竟然是这样一种残酷的结局!从听到太皇太后遗诏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将过去发生的与阿娇有关的桩桩件件事情串起来想。她想起那年冬天阿娇突然昏倒在刘彻的书房中,想起巧颜和声静气的那番解释,想起采苓含混不清的禀报,还想起当时给阿娇看诊的薛太医所言的那碗安神药,而这位薛太医几年前已经致仕返乡,不幸在举家离京的路上被强盗劫杀,全家无一幸免。那件事一时轰动京城,仔细想来,正是发生在采苓死后不久。太皇太后杀了那些人,是为了给阿娇讨回公道,作为阿娇的母亲,她所能做的就是努力弥补那些人带给阿娇的伤害,可有些伤害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
  “母亲不必为我担心,我只是一时伤心大外母去世,难过得吃不下饭而已,以后我会听从母亲的嘱咐,把身体尽快调养好。”母亲脸上少见的忧伤神色令阿娇忍不住出言安慰。
  大长公主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心中已暗暗决定,绝不能把真相告诉阿娇,否则,若让阿娇知道了她曾经失去过自己的孩子并且再也不会有孩子,而这一切的始作蛹者是刘彻的话,她恐怕再也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太皇太后应该早已看明白这一点,才会采取杀掉那些知情者以掩盖真相的做法。
  送走了母亲,阿娇一个人对着花缸中的残荷怔怔出神。真相,自己猜到的就是真相吗?曾经真的有一个孩子,一个自己的孩子存在过吗?不,不会的,那时候彻儿是真心爱我的,他不会忍心杀死我们的孩子!可能是我猜错了,不,一定是我猜错了,彻儿绝不会那么对我的!  

  ☆、第十二章  情为何物

  “‘出入永巷不禁’,这罪名足以要了韩嫣的命啊。”听了采萍的禀报,阿娇放下手中的茶,一时怔忡难言。
  一旁的馆陶大长公主不屑地道:“这个韩嫣向来百无禁忌,他仗恃着皇帝的宠爱,做下了不少大逆不道的事情。如今竟然胆大妄为到淫*乱后宫,真是嫌自己的命长了!”
  阿娇闷声问道:“真的没救了吗?太后一定要杀了他吗?”
  大长公主难以置信地看着阿娇道:“阿娇你难道想救韩嫣?你忘了当年他的所作所为如何令你蒙羞了?若不是因为他,你怎会——”
  阿娇捕捉到母亲陡然顿住话头儿时的慌张神情,心中更加肯定,母亲一定是知道什么,却一直瞒着自己。她平静地问道:“我怎会什么?母亲?”
  面对阿娇追问的目光,大长公主垂头不语。
  “母亲,你究竟还要瞒我多久?我——是不是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大长公主颤抖了一下,终于抬起头来面对自己的女儿,“不错,当年你确实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都是因为韩嫣,让你心绪大乱,才会突然昏倒,给了巧颜害你的机会。现在想来,一切皆是巧颜事先安排下的圈套,她派人到我府中传信给你,又故意引你去书房看到那不堪的一幕,就是想激你失常,趁机向你下手。”
  虽早已有所怀疑,可真的从母亲口中得到了证实,阿娇仍是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痛。“巧颜能有多大的胆子设下这样的圈套来害我?!从母后叫彻儿去椒房殿听训开始,一切就都已安排好了,不是吗?彻儿他——彻儿他——好狠的心!”积蓄多年的泪水瞬间如雨而下,阿娇颤抖着双肩,无声地哭泣着。
  大长公主也落下泪来,上前搂住阿娇,“是母亲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如许多的委屈。阿娇,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再伤心难过也是于事无补,千万别把自己的身子哭坏了。”
  阿娇只是默默地流泪,为那个无缘一见的孩子,也为被谎言与欺骗所断送掉的那份纯真的感情。
  几日后,武帝刘彻数度苦求太后无果,韩嫣终被定了罪,将于翌日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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