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回来了,您瞧,这都两天了,小的也该回去扬州了,您就听小的将账给您总总如何?”卢东这两天来第三次在向黎院门前拦住遗玉,又提起那边的资产问题。
可是遗玉这会儿急着回屋去将最近落下的课业补上,连晚饭都不怎么想吃,哪有心思听那些个,便笑笑,敷衍道:“东伯啊,我还有事,等我大哥回来了,你去同他说如何?”
卢东人长的精神,做事却有些一板一眼,听了她的话,眉毛一吊,不赞同道:“老爷留了嘱,这扬州的产业是留给您当嫁妆的,自然要说给您听。”
“那要不这样吧,有账薄吧,你总一份簿单的,回头拿给我看。”
卢东经过这几日,也清楚了她实在没兴趣听他对账,暗叹一声,无奈道:“那好,小的整理好了就给您送去。”
遗玉应了一声,便匆忙回屋去了,殊不知,几日后她拿到了卢东的一册账总,却只是随手翻了几页便让平彤连带扬州那方面的印信一起收起来了,而那个时候,已经动身回扬州去的卢东还不知道,自己这位新的主子小姐,就连九宫术算起来都是问题,更别提看懂什么账薄了。
……
话说,十一月二十那天沐休,李泰在天霭阁等了一下午,到傍晚确认自己这二十年来头一次被爽了约后,却任由遗玉道遥法外这么多天,这是为什么呢?
一间小屋,一张香案,一碟花生米,一盘凉菜,一壶小酒,一人端杯,一人夹菜。
“……主子那天在天露阁没等到人,之后每天到了下午,便会上文学馆去,谢学士他们讲课,他便在窗子外面站着,等到下学前再回风伫阁去,这都一连五天了,我看在眼里,既想知道他怎么想的,又不敢多嘴,这才来找你商量,总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儿啊。”阿生愁眉不展地说完,一口饮尽了杯里的酒。
“嘶一一”沈剑堂嚼完了嘴里的菜,吸溜了一小口酒,眯缝着眼睛,道:“我说,阿生啊,你说的这人是咱们魏王么,我好歹认识他这么多年,据我了解吧,虽然前面没有例子可寻,但照他那不讲道理的劲儿,不像是在男女之事上面会墨迹的人那。”
许是喝了几杯酒,阿生说起话都带上了他的腔调:
“所以啊,我说,你上次走前,是不是和主子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了?”他一脸怀疑地看着沈剑堂,李泰的性子他也清楚,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有时候亲近的人说上一句话,当面看着他是没什么反应,可实际上他却会较真儿。
“说、说什么呀我,”沈剑堂晃了晃脑袋,还算认真地思索了一番,很是肯定道:“我什么都没和他说。”
他这是压根忘了自己半个多月前喝高了,半夜爬窗子去找李泰,同他说的那对付女人的“三不能”一一不能吝、不能急、不能说。
“唉,我现在觉得吧,主子对卢小姐那么上心,兴许不是件好事,”阿生突然叹了一口气,“你别看主子对咱们总是一副冷淡的模样,可若是你我出了事,他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他是七情淡薄,可一旦认真起来,却是十匹马都拉不回来。主子离京那年,才八岁吧,当时皇上还是太子,娘娘她也只是东宫的一名侧妃一一若不是当年她为了皇上,对主子……”
沈剑堂听他提起了这段,连忙竖起了耳朵,他比李泰要大,认识的时候正是少年,当初就对那个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孩子很是好奇,在知道他皇子的身份后,这种好奇更是上升到了极点,这么多年过去,他没少旁敲侧击阿生,却始终打听不出来,身为一名皇子,该是打马逗鸟长大的,却跟着他们过那种刀口舔血的生活,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阿生话刚起了个头,便又落了下去,沈剑堂提着一口气,没听到重点,赶紧给他添酒,一脸的百爪挠心模样,道:“你是说,那位锦妃娘娘她,啊,怎么了?”
正在回忆中的阿生,将杯中酒饮尽,闭了闭眼睛,挤去回忆的色彩,道:“不说这个,眼下主子对那卢小姐还不好说,谁知道是不是一时兴致,什么时候没了兴趣便会冷淡下来,总之,若是她不懂事,妨碍到了主子,不管是谁,”他目中寒芒一闪,淡淡地接道:“我都会毁了她。”
沈剑堂摸了摸下巴,脸上的心痒难耐,转变成了思索。
……
“阿嚏!”遗玉从马车上下来,揉了揉鼻子,平卉赶紧将披风给她罩上,嘴里念叨着:“小姐,都这么晚了,你又出来干嘛,有什么要的,让奴婢去取了回来便是。”
遗玉摆摆手,道:“我要自己去拿。”晚上吃了饭,便有人传了信到国公府给她,正是都些日子她托着找药材的那位老大夫,说是药材进来了。
平卉说的是没错,她大可以让人去取药,但是这么一来,便有违了她的初衷,她是有心借这找药的难得机会,和那经验丰富的老药师套套近乎,取取经,长点有关药理的知识,若不是这样,她大可以把单子开了,让卢智去帮她找药,连大门前不必出。
“平卉,你在这里等着,我同卢耀过去取药。”
晚上卢智没有回来,却没带上卢耀,要不是这位在家,她也不敢贸然出门去。说起卢耀,不得不提及卢老爷子去世后那几日.这位几乎是被卢中植养在身边长大的青年,那张憨厚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哀伤的反应,也许是他总是在暗处,她没见着他伤心的时侯。
遗玉在药铺里待足了半个时辰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不光买到了药,还讨教到了不少在书上压根找不到的知识。离开后,她并没急着到街头去坐马车离开,而是朝街尾走去,刚才那老药师告诉她,这条街上有间书局里头,是有卖几本难见的药理书的,她有心买回去看看。
在街尾找到那家书局,遗玉前脚走进去,后脚没跟上便又退出来,快速地转过身,正好捕捉到从旁一闪而过,没入街对面巷中的马车,她的视力很好,绝对不会看错,刚才那个驾车的,是胡三?
虽然许久没见,她却没忘了这个壮汉,在归义坊住的那阵子,出入可都是这人驾车的,只是似乎从他们进国公府起,这胡三便没了踪影,她不喜欢干涉卢智的事,便没问过胡三去向,没想到时隔一个月,又在这里见着人,那马车上坐的,会是谁?
“卢耀,你知道我大哥今晚上去哪了吗?”
卢耀并没看见胡三,听遗玉这么问,没答话,一阵为难之后,想起卢智也没特别交代过不许透漏他的行踪,便在遗玉正要放弃打听时,开口道:“少爷是到魁星楼去了。”
“魁星楼?”遗玉一脸迷茫,这是什么地方,没听说过啊。
正在铺子里整理书册的掌柜,听见她这么一声疑,扭头打量了他们两个,撇嘴道:“小姑娘,那魁星楼可不是你能去的。”
这么一说,遗玉就更好奇了,“掌柜的,那是什么地方啊?”
“哈,什么地方?”这掌柜搬着一摆书朝里走,嘴里嘟囔道:“是男人和女人都爱去的地方,是这长安城里最顶尖儿的寻欢作乐之处,和我这书局就隔着一条街。”
遗玉没错过他的低语,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就算知道这长安城里的男人,除了没权没钱的,到了一定年纪,少有没上过青楼的,可这事换到卢智身上,却让她别扭的慌。
当下,她便没了买书的心情,搔搔耳垂,对卢耀道:“咱们回去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没离了胡三驾车消失的巷子,却正看见一人骑马钻进了巷子,她就是认错了人脸,也认不错那双长腿一一程小凤!
“卢耀啊,这魁星楼,你去过吧?”
“去过。”
“那好,你带我过去看看。”
第383章 魁星楼
魁星楼是什么地方,但凡是住在这长安城里头的人,正常情况下,只有两类人不知道,一是尚未开窍的少年少女,再者,就是傻子和聋子了。
若说这风月场所也分个三六九等,熟悉行道的都清楚,那在平康坊里头的,便是这三等和六等,而唯一坐落在东都会里头的魁星楼,则当属这头九等的了。
不同寻常风月场所,只供女色,魁星楼里头,可是男客女客老客少客的银子都能赚的,卖身的、卖艺的,女色男风,无一不全。
不单如此,若只是提供些风月酒色,那还当不得这顶尖儿,在魁星楼里,玩的就是稀罕,斗犬斗鸡,买卖珍杂,不论你是常客还是生客,只要你来了,提了要求,拿出银子来,还真没什么他们弄不到的玩意儿!
总之一句话,只有您没钱,没有他们赚不了的。
遗玉站在巷子口,看着街对面早早罩上华灯,包围在高高院墙内,一栋五光十色的四层琉璃瓦楼阁,在一片隐约可闻的琴乐声和人语声中,侧头问道:
“就是这里?”
卢耀瞟了一眼那精雕细刻的云纹墨匾上“魁星”两个大字,道:“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
遗玉却没答话,一脸愣然地看着街对面,在车水马龙的门前,其中一辆下来两名穿着华美的贵妇,相携在守门的三男三女躬身相迎下,袅袅走了精修的院门。
“这里还待女客?”
“是,”卢耀见她脸色,解释道:“现在是月末,每月十五之后都会招待女客,十五之前只接待男客。”
这哪里是青楼啊,遗玉咋舌,在记忆力搜索能够概括这魁星楼的词汇,似是有个词儿怎么说来着——高级俱乐部吧?
“走开!凭什么不让本公子进去!”
正当遗玉长够了见识,又没在外头找到程小凤那匹枣红马的影子,打算打道回府时,却听见这么熟悉的一嗓子,踮脚一望,便见着在人来人往的魁星楼门口,正有一名身量高挑的公子哥儿同门卫起了争执。
遗玉歪了歪脑袋,那不是程小凤么,就这么大会儿功夫,她在哪换的男装?
“这位公子,您是头一次到咱们魁星楼来吧,咱们今晚有易卖会,不请生客来。”门口的争执,引得楼内走出来一名棕袍璞头的中年人,说话态度很是客气。
“什么生客熟客的,是要银子吧,喏,这是一百两,拿去!叫我进去!”
一边路过的客人,有停下来看热闹的,见程小凤甩了一百两银子出来,几乎是人人脸上露出了不屑之色,随即便没了兴趣再看,径直走进院子里。
那中年人没接银票,刚才还带笑的脸瞬间冷下来,道:“公子,您还是回去打听打听再上咱们魁星楼来吧,咱们这里说来也只有规矩不能用钱买,别说是一百两,就是您抬了一万两的现银来,都进不去这道门,您且请回吧。”
“你!”程小凤脸上一红,眼见守门的三名男子已是面露不善,犹豫之后,瞪了一眼那中年人,掉头就走。
那棕袍中年人见她远去,方才笑着对一旁的客人道了声“怠慢”,又嘱咐了守门的六人几句,便转身进了院子。
程小凤走了吗?要是就这么走了,那便不是程小凤了,一盏茶后,魁星楼偏僻的西墙下头,一道人影仰着脑袋看了看那围墙高度,将衣摆在腰上一扎,朝着掌心“呸”了两口唾沫,一曲膝一蹬腿,人还没蹦上一尺高,后腰上便猛地传来一股力,将她又给捞了回来。
“哪个——”混蛋两字没有骂完,借着街道的笼光,看清楚身后站着的人,一双凤眼瞪地溜圆,“小、小玉!”
“小凤姐,你在这里干嘛呢?”遗玉示意卢耀松开程小凤,仰着脑袋着着她。
“我、我——”程小凤支吾了两声,一咬牙,道:“我是跟着阿智来的,哎呀小玉,你不知道,你大哥他迷上了这楼里的一个女子,不光误了学业,戴着孝还三天两头往这里跑,他、他简直就是神魂颠倒了。”
“……这件事你是打哪听来的?”遗玉很想相信她的话,但是她刚才口里说的那个人,当真是卢智?还神魂颠倒呢,真要有一个女人能把她大哥那成精的狐狸给迷成那样,她倒是想见见。
“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雅婷她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同你大哥绝交的!你要是不信,就同我一起进去找找,阿智今晚就是去见那个女人了,我就是想要瞧一瞧,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程小凤语气坚决,带点愤愤和不服。
“呃……”遗玉有点挣扎,她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家,不知道哪里该去哪里不该去,可就是因为她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才明白若是任由程小凤自个儿进去,不管找不找得到卢智和“那个女人”,都会招乱子出来。
“小玉,你就陪我进去找找吧?”
“小姐,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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