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点头,便有些高兴道:“就是那个邱唯诚,他被人查出来在几次旬考中都是靠着作弊得了好的学评,上被叫去问话时候,不但拒不承认,又当面顶撞了查博士,这榜文如今通告,他被下判辍了一年,要我说,这等连墨清和水浊都分不清楚的人,就该如此……”
遗玉听了他的话,越过一片人头去看那高高贴起的“停学通知”,而后向这正在叨叨同她念着“墨和水”的学生道了谢。
扯着卢智朝前走了几步,才一脸怪异地侧头问他,“你干的?”
卢智不置可否的挑眉一笑,被她当成是承认。
“大哥,不是我说你,冤有头债有主,他虽是不对,可也是受了他人指使,你这么做,未免有失分寸,我知道你是为我……”
却在遗玉只是唠叨并非责怪他时,卢智握了握拳头,天知道,他只是让人去揭了那邱唯诚旬考作弊一事,后面的顶撞先生,又受了被停学一年这等严厉的处罚,可真不是他安排的。
长安城秘宅
李泰坐在绒毯上,手持一粒白子,看着盘上的棋局,对面是空空如也的坐垫。
院外响起一阵银霄的鸣叫声,还有少女不甚清晰的话语声,没多大会儿,阿生便打帘走了进来。
“主子,卢小姐回来了。”
禀报完,他便老老实实地站在门边,等着遗玉过来,李泰手中的棋子也落了下去。
一刻钟后,阿生瞄了一眼自他进来后便没动过的门帘,又偷瞧着已经捏着一颗子有半盏茶功夫的李泰,恭声道:“属下去请卢小姐来。”
“嗒。”
李泰没有答话,却又落下一子,阿生便会意地往西屋去喊人了。
所以说,有个会察言观色的下面人,当主子的,自然省去不少麻烦和啰嗦。
阿生在西屋找到遗玉时,她正和银霄呆在客厅里,喝水时又不小心将茶杯套在黄金喙上的银霄,正快速地晃动着脑袋,想要把杯子甩掉,发出“扑棱扑棱”声音。
这平日机灵成精的大鸟,偏生到了遗玉跟前,就一副家犬模样,这让吃过它不少苦头的阿生,总能在见到它这难得的蠢样子时,找到些心理安慰。
第293章 念着你自己吧
遗玉看着银霄摇头晃脑的样子,思绪却跑远,这么一个下午,除了卢智在旁时,她都是这种状态,被阿生叫唤了几声才听见,起身跟着他去了书房。
三日未见李泰,掀起帘子进屋,借着屋里明亮的灯光,看见眼前一身绵袍正安静地独自下棋的他后,心情与几日前又不相同。
“殿下。”朝前走了几步便停下行礼。
李泰闻声转头,见她站的过远,又垂头看不见脸庞,便道:“过来坐。”
三日没听他声音,依旧是那么低低的,带着沉静的味道。
遗玉让自己放松了一些,走到那张棋案的对面坐下,看着棋盘上黑白相错的局势,想不出该与他说些什么好。
见她这模样,李泰如何会察觉不到她疏远的态度捏了捏指间的白子,道:
“今日去了房府?”
尽管知道他已经明了她的出身,且在为他解毒期间身边都有探子跟着,但被他如此突兀地提及,遗玉还是在第一时间绷紧了脸。
“是。”
“为何?”
遗玉自嘲地想着,看来他也不走本事大到能够让人潜进所有人宅院中打探消息。
“房老夫人病了。”不同以往被他问及时,尽量详细的解答,似乎连解释也懒得。
对她语中的烦躁,李泰只当是她不愿见房家人所致。
“若是不想见,大可必不去。”
“殿下,”遗玉突然抬起头,看着他,认真道:“这是小女的家事,与您无关。”
室内瞬间静了下来,遗玉请清楚楚地看见李泰眼中的青碧变深了一些,刚才还算柔和的俊美五官也在霎时重新变得僵硬起来。
她知道他同自己提起这些,是好意,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很是伤人,可是却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对李泰,她既心生抗拒又如何能像往日那样心平气和地相处。
“可是在那里受了委屈?”一片情绪在李泰眼中酝酿了片刻,终是沉淀下来。
遗玉轻叹出一口气,撇过头不再去看他,这放在前几日,许会让她欣喜的关心话语,在这时,却是她不想听的,她到底走喜欢这个人,怎能不被他动摇。
“您若是无事,我就回屋去了。”
李泰怕是这辈子也没见过几个对他充耳不闻的,他不是易怒之人,脾气虽冷,却也少的可怜,偏生因她这句话眉头皱起,当下冷声道:
“本王准你走了么,坐着。”
连日来,第一次听见他换回自称的遗玉,待起的身子顿了顿,终是规规矩矩地坐好,却在心里又一次提醒自己,两人身份的悬殊和相差。
李泰虽冷着脸,心里对她的反常却是疑惑的,在知道她的出身后,他便更加详细地让人查找了当年有关房家的事情。
妾侍得宠,正室受冷,安王宴上长子推了孕妇下水,一尸两命之后,对外宣称是到别院养病的母子,实则私自离家,那个时候,她还是腹中胎儿,再往后,就是那偏远小山村的事因被人做了手脚,眼下已经无从查证。
中书令长女,怀国公爱孙,这一等一的千金小姐出身,却在那偏僻的乡下吃苦受罪,到了长安城后更是几经磨难。
刚才问起她今日去到房府的事不过走他着见她眉间隐忧之后,下意识之举,却没想引来她这么大的反应,遗玉在他眼中,本身就是一个奇特的存在,尚未及笄的年岁,却有着过份沉稳的性子,这让他从来没有将她当成是小孩子看待,加上有几分近亲之心,她是他鲜少能直言交谈的人。
现在这仿佛回到初见时候恭谨却疏远的她,让他的心情没由来的不快。
遗玉这会儿则是半点也看不透眼前这冷脸的人脑子里是在想些什么。
于是面对而坐的两人都沉默不语,屋里静的连呼吸声所不见,站在门外,却将两人对话听了个清楚的阿生,脸上的无奈中,掺杂着一丝犹豫。
“罢,回屋去吧。”
“是。”
遗玉起身飞快地偷看了一眼他闭上的眼睛转身退下。
阿生看着出屋便小跑回房的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用完晚膳后,等到了亥时没有见着阿生来喊人去上药,遗玉便更衣躺到了床上。
对李泰她暂时不愿想再多,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值得她考量,那便走姚不治,还有被她藏在龙泉镇小院里的漆黑扁盒。
这些卢智并不知道的东西,对她来说,俨然已经成了烫手的烙铁一般。
那神秘势力借着姚不治以医毒制人,而那扁盒里的彩绢上,是绣着十八种世人未闻的毒药。
在睡前还眼皮跳动的她总觉得,将要有什么事发生了。
在遗玉辗转难眠时,房府却差点闹翻了天,卢老夫人在卢智走后,几声嚎啕便岔气晕了过去,连请了两位太医来看,才在傍晚时候清醒过来,便又开始哭闹,折腾了一宿,被灌下一碗清粥才些。
清晨,房乔急急入宫朝会,临走前吩咐了下人看好老夫人,见儿子走了,房老夫人便逼着在一旁整夜侍奉的丽娘,让她答应自己到国子监去找人,才肯用了早饭和汤药。
丽娘一脸心事地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回屋去妥帖地梳妆打扮了一番,才匆匆出门。
分别乘坐马车的遗玉和卢智在小街上见面之后,还没走到国子监前门,便被人拦了下来。
“公子,小姐,可否就近一叙。”
面对这几乎同昨日中午一模一样的开场,卢智压根懒得应付,带着遗玉绕过这眼生的下人继续朝前走,却在没几步时,又听到身后一声叫唤:
“且留步!”
卢智停下脚步,遗玉回头去看,就见不远处的马车边上,正快步朝他们走来的美貌妇人,不走昨日才在房府里见过的丽娘,又是谁。
国子监正门附近,这个时辰,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几丈外的门洞下,立着一大群等着迎礼的学生,遗玉和卢智刚从对面街上走过来,便被眼尖的给看到,这会儿见两兄妹被一名妇人叫住,便扯了周围的学生移目去着。
丽娘也知道这是在外头,并没像在房府时候矫情地称呼他们为“大少爷、大小姐”,而是在走近之后,一脸恳求之色的望着他们,小声道:
“两位跟我回府可好,老夫人要见你们。”
这还没完没了了不成,卢智背对着她,遗玉顾及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便收敛了语气,低声道:
“没什么好见的,你且离开吧。”
丽娘急声道:“就去见一见,耽误不了你们多少久的,她老人家还病着,你们毕竟是——就真忍心么。”
说实在的,若是别家的老妇,就算没有丁点儿关系的,这么着遗玉也会同情,对这房老夫人,她却奇怪的没有半点的可怜,只觉得她太能折腾,既然病了,不好好吃药调理,那就算是出了什么岔子,又与旁人何干,自己都不爱惜身体,又让谁去惦着。
见到遗玉不为所动,只是想着撵她走,丽娘便退而求其次,“我就同你们说上几句话,咱们先到马车里去,行吗?这里不方便。”
既然知道不方便,还找到这里做什么,遗玉实在怕这女人一时想不通在这里闹开,扭头对卢智道:
“我同她去去,你在这里等我。”
卢智反手扣住她的手腕,被她安抚地轻拍了一下,然后拨开,她知道,他对这女人出奇的过敏,还不如叫她去打发了,这大庭广众的,就算走在马车里,她还能被吃了不成。
卢智也清楚这点,他压抑太久的恨意经过昨日的一次发泄,愈发有控制不住的趋势,便转过身,目送着她上了马车。
车内,丽娘一脸赔着小心,“大小姐可知,昨日你们走了,老夫人便哭晕了过去。”
遗玉嘴角一撇,并未吱声,哭的那么大声,他们走到院乎里还能听见,那么一大把年纪又没吃没喝地病着,不晕才怪,纯粹是自找的。
“晚上好不容易醒来,张口便是念着你们……”
是念着孙子才对吧,她可记得昨日那老妇看她的眼神,活像她是地窖里的老鼠一般。
“……老夫人让我一定转告你们,她知道大少爷埋怨她,可当年若不是夫人偷偷摸摸地带着你们走,她第二天便会去把他从祠堂里放出来,老夫人说,夫人许是对她有很深的误解,这么些年与你们讲多了不该讲的……这才让你们成见愈深。”
遗玉安静地看着她自说自话,算着学里响钟的时间,在她话音落下后,开口道:“说完了?”
“呃、嗯。”没从她脸上看出半点怒气,丽娘有些意外,却不想遗玉下一句话,险些让她变脸。
“你也不用挑拨了,你放心,我们没有回那家去的打算。”
遗玉深感可笑可叹,这当年能将卢氏逼走的妇人,果真是个机灵又聪明的,在外表现出一副想要劝他们回去的模样,可着似无害的言行却让他们对那房家更生不满,让他们不想回去。
丽娘被她说破心思,却没露出半点尴尬,“小姐说笑了,我是心心念念盼着你们答应回府的。”
遗玉嗤笑一声:“别念着我们,多念着你自己,有空就多烧烧香,报应会来得快些,来得快去也得也快,免得你多吃苦头。”
话一说完,再不想听她废话,遗玉拨开车帘跳下去,大步走向卢智。
马车上,丽娘的脸上渐渐露出狠色,半天之后,又浮起诡异的笑容,出声让车夫回府。
第294章 卢智的决定
丽娘没有带回卢智,回到府中,难免挨了老夫人一顿骂,可待她骂累了,呼呼喘着气说不上话时,她却挥退了下人,在房母跟前低言细语了一番。
“娘,您好好听我说几句,大少爷那日的样子您也看见了,他是对我们心有成见啊,说句不当讲的,您眼下若是继续这般缠弄下去,更易惹他们怨恨。”
“胡、胡说,我是他亲祖母。”房母有气无力地反驳。
丽娘一反之前小意之态,竟是同这几年未曾深谈的老妇,说起知心话来,“再亲能亲过将他们养在身边十几年的亲娘?他们流落他乡,定是受了苦楚的,心中有怨也是应该。”
一提起卢氏,房母病容上便染上一层恨,咬牙切齿道:“都是那个女人,她肯定在、在我孙儿们面前编排了我,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让我儿与我离心,如今又、又不让孙儿认我。”
“娘莫气,咱们暂且不提这个,您若听我的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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