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厮将包在琴袋里的古琴取出来的时候,吕先生大吃一惊,居然是难得一见的“焦尾琴”,更为难得的是琴弦竟然是“寡妇丝”。
爱琴的人都知道:蔡邕曾于烈火中抢救出一段尚未烧完、声音异常的梧桐木,他依据木头的长短、形状,制成一张七弦琴,制成后果然声音不凡,因琴尾尚留有焦痕,就取名为“焦尾”。后世的人便寻找上好奇特的梧桐木制作古琴,但毕竟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因此,焦尾琴传世的不多。
然而很多人不知道的是用来制作琴弦的最好材料就是这寡妇丝。相传蚕最乖巧,作茧时往往能遇物成形。有一寡妇,独居一室,长夜倚枕,不能安睡。她就倚在床头,从墙孔中看邻居家中的蚕做茧。第二天,蚕茧的形状都有点像这个寡妇的面形,隐隐约约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蔡邕见了,就将蚕茧买回来,缫丝后制成琴弦,安在古琴上。弹奏时琴音总带点忧愁哀痛之声,旁人听了,常常会流下同情的泪水。蔡邕就向女儿蔡文姬询问其中道理,文姬回答说:“这是寡妇丝。”
现在,吕耿阳看到这把焦尾琴配着寡妇丝几乎可以断定这把古琴就是当年蔡邕制作的焦尾琴。
没有想到李家不过是商贾之家,居然藏有这等稀世宝贝,看李家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把古琴的真正价值,而只是当成一把普通的好琴收藏,要不然,也不会拿给他用,还是当着这么多仆役下人的面,早就深藏在密室中,唯恐被人知道。
吕先生看了妻子一眼,不出意外的看到妻子惊讶的表情。
看到吕先生夫妇吃惊的表情,李洵得意起来,“吕先生觉得这把琴如何?”
“好好好——”吕先生说了一连串的好,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能够使用传说中的焦尾琴弹奏,吕耿阳心情异常激动。
一旁小厮抬过来一张琴桌,吕先生将焦尾琴安放在桌上,起指行弦,一轮七音过后,吕耿阳更加确定了。
想了一下,吕耿阳决定弹奏一曲《潇湘水云》,方不负今生仅有的一次使用焦尾琴的际遇。
舒指撩拨,飘逸的泛音使人进入碧波荡漾、烟雾缭绕的意境。琴音层层递升浑厚沧桑,渐渐打破压抑气氛,展示了云水奔腾的画面,但只闻起指,便如闻鹤唳于天,百折而回,如见天地辽远之悠悠,顿觉自惭形秽之怆然。起指犹若未息,小序大序相继而起。曲调因之一转,两个主调盘结缠绕,广阔而绵延。时而风平浪静,时而云水奔腾,琴音变化再现,有欲起先伏之妙,再现了水云声,更为奔放、热情。众人只觉心潮澎湃,随起随伏,犹似情思皆被夺,不知身在何方。最后,按音、泛音、散音巧妙的组合,交织成一幅天光云影、气象万千的图画。众人只听声远闻于天,回于地,直入人心深处,恍然若经历数世春秋。终至,吕先生悬手于弦,止息不动,继而缓缓收回。众人犹自觉得曲音悠然回响,以为乐曲尚未止歇。
吕先生叹息了一声,手轻轻抚摸着焦尾琴,恋恋不舍。这大概是自己有生以来弹奏的最好的一次,抬头看向众人,不由一愣,虽然众人都沉浸在刚才的乐曲中,但是唯有李伊水泪流满面。
古人闻弦歌知雅意,才有高山流水千古流传,《潇湘水云》虽说是水光云影烟波浩瀚,但也有激越悲怆,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感慨,吕先生原以为就算是有人能够领略其中滋味,也该是年纪最长的李洵,没有想到竟然是李伊水,不由多看了李伊水一眼。
至众人回神时,吕先生郑重其事的将焦尾琴捧给李洵,“此琴贵重,请妥善收存。”
李洵原本就知道这是把好琴,见吕先生如此重视,便让妻子张氏收好。张氏吩咐韩嬷嬷将这张琴抱下放回自己房中。直到韩嬷嬷离开花园,吕先生才恋恋不舍收回眼光,回头看到妻子给了自己一个理解支持的眼光,不由得心中亦舒,心情开朗起来。
宴席上原本是一番喜乐气氛,却让吕先生的曲子弄得慷慨激扬,众人都没有了吃酒的性质,过了一会儿,吕太太站了起来,说:“大少爷既然把古筝拿来了,我就随着外子也献个丑,弹一曲给大家听听。”
众人忙叫好,带着期待的神情看着吕太太。琉璃赶紧献上一具矮几。
吕太太见李卫的这把古筝是用上好的银弦,面板也是梧桐木泡水压弯的。便知品色不错,虽然与刚才那把焦尾琴无法相比,但音色也比较纯正,试了一下,便开始弹奏起来,边弹边张口清吟: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歌声渺渺,吕先生注意到李伊水握紧那盏青玉酒杯,呆盯着杯中酒水,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
吕太太的一曲“明月几时有”将席间的气氛调回到中秋团圆上,席间,仍是和乐融融的景象。唯独李伊水不闻不看,独一个人斟酒浅抿。心思早已飘至云外。
有什么东西大不一样了。
斜空月光清清,耳边欢声笑语,突然间伊水觉得很是寂寞。
没人能够知道自己心里所想,就是最溺爱自己的母亲和大哥也不例外,那种寂寞孤冷的感觉,对于伊水来说却要时时品尝,所以才每天忙忙碌碌使自己不再显得寂寞,努力融入这个家庭,使自己不再孤单彷徨吧,纵然努力了,可是寂寞仍不时的袭击自己的心,难道这就是穿越女的悲哀。
分了月饼,再品了瓜果,已经是月过正空。
突然听到身边沉水低若蚊蝇的吟诵,却正是那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如今,月影已经西斜,秋风习习,吹动散落的发角,月光清清亮亮地洒落在伊水的手上,好像能一把掬住似的。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呵呵”突然间,伊水的心中恢复宁静。
与李家的欢乐气氛不同,此刻的林家确实称得上是剑拔弩张。
与李家一样,林家也是全家祭月,由林老太太带头,首先为亡夫上了一炷香,待全家拜祭完,就开始了团圆宴。
林老太太怜惜李惠水产后不久,便没有让她立规矩,和主妇胡氏一起坐了下来。
期间,李惠水新生的儿子安儿(乳名)一直呆在林老太太的怀里,让林老太太享受着含饴弄孙的快乐。期间一直其乐融融。
胡氏不停的看向丈夫,见丈夫犹豫不定,在桌下用脚踢了他一下。林至淼终于站起来,支支吾吾的说出来分家的话来。
众人皆是一愣。
林老太太听了大儿子的话手一僵,看了一眼说道:“大节下的,你说什么胡话?快快休得再提,如果黄汤灌多了就让你媳妇扶你回房间去。”
这时,胡氏盈盈的站了起来,笑着说:“婆婆,我们爷说的不是醉话,这是爷和我商量过了的,原想公公过世四年了,弟弟也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了,没有兄弟一辈子守在一起的道理……”
话没有说完,林老太太拿着筷子甩向胡氏,“都是你这个下贱蹄子娼妇撺掇着至淼,自从有了你,家里就没有安生过。”
胡氏一边躲着林老太太的筷子,一边说:“这怎么关我的事情,这是我们爷自己决定的。”
林老太太的神情将她怀里的安儿吓得哇哇大哭,李惠水连忙过去将儿子接了过来。
林老太太转向儿子说:“我一天不咽气,这个家就一天不能分,那一天我不在了,随你们将家折腾成什么样,我也都管不着了。”
“这怎么能行?”躲到林至淼身后的胡氏说:“已经和族长说好了,过了中秋节至孝堂哥就要来家里主持分家仪式了。”
听了这话,林老太太一口气没有喘上来,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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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分家
林老太太的昏迷并没有阻止分家事情的进行,中秋过后的第三天,林至磊来到岳父家,告知分家的事情。
“你父亲只有你们兄弟两个,何必这么早就分家?”李洵皱着眉头问。
林至磊低着头说:“我也不想分家,只是哥哥这些年来支撑家里也确实辛苦,这一次既然哥哥提出了分家,我也只好同意了”
“你哥哥提出的分家?”李洵不解的问道,也难怪李洵不理解,因为时下就算是分家也鲜少由长子提出来的,分家分家,就是从家里分出去的意思,长子要继承祖业,要分家,也是其他兄弟提出来的。
“为什么?”
“我已经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了,就算是分家也说的过去。”
“这话是你哥哥说的?”李洵问道。
林至磊涨红了脸,终于还是点点头。
李洵叹息了一声,这个女婿可真是书呆子,“你们分家那天我也过去。”李洵怕自己的女婿吃亏。
“已经请了族长哥哥,岳父放心,就算是分家,哥哥也不会亏待我的。”
李洵暗骂了林至磊一句傻瓜,正色说:“我和你父亲相交了十几年,也算是知己了,就算是没有你和惠水这层姻亲关系,你们家分家我过去看看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地方。”
这个时候,林家族长林至孝也正在苦口婆心的劝说林至淼。
“就算你们不顾脸面,由长子提出分家,也该考虑你母亲还在,这件事如果气着老太太,生出什么三长两短来,这个不孝的大罪我看你们怎么担待。”林至孝还不知道林老太太已经被气晕了过去。
中秋节那天,林老太太晕过去之后,所有人都慌了手脚,林至淼见自己将母亲气着了,心里也后悔,瞪了妻子一眼,连忙吩咐人去请大夫。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情,林至淼严令下人禁止嚼舌根,如果外面有什么流言蜚语,抓住是谁乱传乱说的,家法伺候严惩不怠。
晚上回了房间,林至淼就后悔了,想劝服妻子不要分家。
胡氏一听,冷笑道:“难道老太太活一百岁,我们也和你兄弟在一起过一百年吗?他但凡有一点骨气,也就不用家里养着他了,如今倒好,不但要养着他,连他老婆、孩子也要养着,难不成你还要养着帮他儿子娶媳妇?”
“那就不能等到他大考完,现在他也分不得心,再说,至磊这些日子很用功,我看他考上的可能性很大,如果他真能中举,我们也可以沾他的光啊!”
“你傻呀——到那个时候再分家,谁还会偏向咱们?那个林至孝恐怕恨不得将家产全部划给他,用咱们的钱来讨好他呢。所以说,现在是分家的最好时候。”
“到那个时候,就是咱们也得巴结他,多给他一些家产又有什么?”林至淼不以为然。
“你说什么?”胡氏柳眉倒立:“凭什么多给他,难不成这些年咱们辛辛苦苦都是在为他攒家产的啊——”
“别说的那么苛刻,这家产是父亲留下了的,本来就有弟弟一半。转载 自 我 看書 齋”
“你父亲留下来的家产分给你弟弟一半我没有意见,可是现在咱们家的家产是你父亲留下了的吗?当初你父亲只留了几间铺子和一个庄子,剩下的都是我这些年辛辛苦苦的攒下来,平白无故的分给你弟弟,你居然还说这是他应得的,林至淼——你讲不讲良心。”
林至淼不敢言语,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为家里赚钱辛苦,至磊每天起早贪黑的读书也是为家里奋斗的,等他金榜题名的日子,我们的几个儿子还要靠他拉扯呢。”
“那又如何?就算是分了家,你也是他哥哥,几个孩子是他侄儿,你这个当兄长的在父亲去世后将他拉扯大,又为他娶了媳妇,日后他不管你,他好意思啊!就不怕被乡亲们戳脊梁骨!”
林至淼有些心动。
胡氏见丈夫有松动,就又加了一把火:“那天我听见婆婆偷偷的跟弟妹说,要是至磊能够考上举人,婆婆就将她的嫁妆全都给了惠水,你想一想,就是看在我侍奉老太太这么多年的份上,那嫁妆要给也是该给我。要两个媳妇平分老太太的嫁妆我都是吃亏了,现在老太太偷偷地将嫁妆给惠水,我这么多年的辛苦就白费了,凭什么要我吃这个亏。”
林至淼知道妻子惦记母亲的嫁妆已经很久了,并时不时的去老太太房间里借请安的机会搜寻一番。如果母亲真的将嫁妆给了弟妹,妻子肯定要大闹一场,全家不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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