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准备了一些伤药,一会儿拿给你,可你也别就大意了虽说学刺绣扎到手指头上是常有的事,可小心照看也能少扎几针。”
一路上韩嬷嬷絮絮叨叨着府里的规矩以及绣娘该注意的事项,到正房前看见丫鬟,点点头,便问那小丫鬟太太是否得闲?得知现在有家下许多媳妇管事的来回话,韩嬷嬷让秦秋雨在门口等待,自己现行进去通报。
张氏听说秦秋雨来了,忙命小丫鬟传唤她进来。
秦秋雨被韩嬷嬷说了一路,心里也忐忑不安,听到传唤,整整身上的衣服,禀声敛息,恭恭敬敬地走了进去。
外厅地下面西一溜四张椅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椅之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左边几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边几上汝窑美人觚--觚内插着时鲜花卉,并茗碗痰盒等物。其余陈设,自不必细说。
左边是一个内门,隔着微晃的錾铜钩上悬着大红撒花软帘帘,可见门内,南窗下是炕,炕上大红毡条,靠东边板壁立着一个锁子锦靠背与一个引枕,铺着金心绿闪缎大坐褥,旁边有雕漆痰盒。张氏身穿家常带着秋板貂鼠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穿着桃红撒花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大红洋绉银鼠皮裙,正端端正正坐在那里。身旁站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年青女子,微弯着腰,低声向张氏汇报着什么。
外间的秦秋雨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翠贤的娘亲昨天晚上得急症没了,她老子今天早上来府中说想接翠贤回家住几天,求太太开恩!”琉璃向张氏汇报。
“就是伺候孙姨娘的那个翠贤吧。”
琉璃陪笑道:“太太真是好记性。”
“可怜见儿的,虽说这翠贤签的是死契,可毕竟骨肉天伦,我们当然不会阻拦,记得多赏几两银子,让她安心的回家办她母亲的丧事,等办完再回来也不迟。”
“是,太太真是慈悲心肠。还有,江宁白家送了礼来,“富贵长春”宫缎十匹,“福寿绵长”宫绸十匹,白玉如意一柄,翡翠珠子十串,一件是镶嵌了钻石的银怀表珍宝首饰,还有十余样摆设物件,另外还给大少爷送了一匹从塞外来到蒙古马,现在拴在马厩里,听车夫说,是一匹良驹。”
张氏听到江宁白家,,想到与他家平素也没有什么来往,不禁心中疑惑:“这非过年过节的,白家送到是哪门子礼啊?”
“听送礼的人说,是感谢卫少爷救了他们家小少爷,白老爷特意使人送来的谢礼。”
张氏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看着礼单,张氏吩咐琉璃给来人打点厚厚的封赏后。
外厅的秦秋雨听着不禁点点头,怪不得金织坊的伙计都说东家是慈善人家,虽在商,却不唯利是图,待下人也宽厚,尤其大少爷更是一个爱打抱不平的豪爽少年。
待处理完其他事情,张氏便唤在外间等候的秦秋雨进内厅。
“我们和你师傅慧娘相熟的很,从不外道,你也不用守那些虚礼了,进来说话吧。”
秦秋雨谢过后,一边的小丫鬟打起珠帘,秦秋雨侧身走了进去。
秦秋雨进去后才发现旁边椅子上还坐着两个衣着华丽的妇女,只是两人坐的位置偏,加上之前一直沉默不语,是以秦秋雨在外间根本没有发现。
“你就是秦秋雨?今年多大了?”秦秋雨打量内间布局的时候,张氏也在观察她,尤其是她的手,手上两个指头上有些茧子,看来是做针线活留下的。
“回太太的话,我今年十七岁。”在路上韩嬷嬷教给她在回主子话时要自称奴婢,很显然秦秋雨并不习惯,稍一紧张就将这忘了。
张氏微微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倒不是因为秋雨的失礼,而是想到汶水沉水姐妹年纪小,到出嫁还有十来年的功夫,这秦秋雨正值适嫁年龄,又是自由人,等她成了婚,夫家还能不能让她教下去是一个问题,到时候再找一个绣娘很麻烦,不如直接找一个已经成婚的妇人,能干的稳定一些。随即想到汶水、沉水的亲娘在这里,给人家女儿挑师傅自然由她这个做娘的拿主意,就是日后有什么不对付的地方,也埋怨不到自己身上。
于是就转过头,笑着问:“你是怎么看的?”
李姨娘自从秦秋雨进来就不停的打量她,见她相貌周正,衣着朴素,低眉顺眼的柔顺模样,心中先喜了三分,见张氏问她,毕竟她要教自己女儿手艺,自然问起了她最关心的问题:“你的绣品有你师傅的几成功力?”
秦秋雨一怔,望着旁边椅子上坐着问她话的这位华服妇人,不知怎么称呼,一旁的韩嬷嬷小声提醒她:“这位是李姨娘。”
秦秋雨是李家绣坊的女工,自然知道东家的成员,随即俯身道:“回李姨奶奶的话,秋雨愚昧,经师傅耐心教导近十年,也仅仅学的师傅的八成手艺。”
“八成,”李姨娘满心欢喜:“阿弥陀佛,八成就够了,要是汶水、沉水这两个丫头能学会你的一半手艺就够了。”李姨娘知道惠娘的手艺有多好,那可是在江南都有名气的绣娘,秦秋雨有其师傅的八成手艺,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了。
李家并不需要靠女儿的手艺来养家,学刺绣只是怕日后说亲嫁人时被夫家挑剔,只要手艺过得去就行了,也是一个在闺阁打发时间的法子,因此,李姨娘对自己的女儿要求并不高。
秦秋雨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要求只要那两位小姐不太笨就很容易办到,因此,也有了些底气。
李姨娘又问了几句她家在哪?有几口人?秦秋雨一一作答了。终于李姨娘满意的笑了,冲张氏点点头。
张氏事情已经定下,从炕桌上填漆茶盘中拿起一个小盖钟。含笑茗了一口茶,“既然这么着,绣娘就定成你了,你就在府里住下,韩嬷嬷你去安排秋雨的住处,月钱——”张氏沉吟了一下,想到惠娘在绣坊每个月拿着五两银子:“月钱就五两银子吧,过上两年,我那个女儿伊丫头也要劳烦你呢。”
“五两银子!”秦秋雨被这个数字惊呆了,是她在绣坊的工钱的整整五倍,怪不得绣坊的人为了这个名额打破了头,原来自己还以为只是叫两个小女孩学手艺,做不出活来,工钱肯定没有多少,韩嬷嬷找上自己时还不太乐意。如今,就是府里的规矩再多十倍,秦秋雨也愿意干这个工作。
“谢太太!”秦秋雨真心实意的冲张氏磕了一个头,又向旁边坐的李姨娘赵姨娘磕头,随韩嬷嬷下去了。
旁边的赵姨娘笑着向李姨娘说:“李姐姐,我向你推荐的这个人怎么样?”
“看着是一个老实的孩子,手艺比我想得要好。”李姨娘比较满意。
“惠水丫头跟着慧娘学刺绣的时候认识的这个秦秋雨,每次见了我都要向我夸奖这个秦秋雨的手艺,可以说是慧娘的得意弟子了。在金织坊的手艺也只有那些老师傅可以比。”
张氏心中一动,如此一来更要把她留在李家,就算不是为了几个女儿的女红,单单为了金织坊的生意也要留住她,说不定十年后这又是一位慧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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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十章 争执
虽然吕先生年后还没有来,但是李纪已经在忙着读书了,汶水、沉水又跟秦秋雨学刺绣,伊水就经常跟着哥哥李卫去店铺逛逛。
去的次数多了,店里的伙计帐房渐渐开始喜欢这个嘴巴甜,手脚又勤快的小小姐。
伊水曾经向帐房郝掌柜的提出用炭笔代替毛笔记账,郝掌柜试了试后就拒绝了,对于他来说,使用毛笔写字更顺手——毕竟使用了四十年了。
虽然郝掌柜拒绝使用像小孩子在地上乱画的炭笔在账册上记账,但是对于伊水小姐提出的将帐目用三线表格来记账的方法还是很赞同的。使用了之后果然记账结帐月末核对方便多了。
五芳斋的生意已步入正轨,可是伊水却发现哥哥李卫的情绪渐渐低落了下来,似乎有什么心事。
这种情况在二月的一个下午彻底爆发了。
那天中午,李洵到外面赴宴去了,张氏想到很久没有和儿子女儿单独相处了,就吩咐各房自己吃饭,不用到她这里立规矩了。
在正院摆好儿子女儿爱吃的春笋炒肉、东坡肉、清蒸螃蟹、西湖醋鱼、桂花糖藕,张氏和儿子女儿开开心心的吃饭。
席间,伊水将这些日子的见闻跟母亲哥哥讲,不知不觉说到舅舅家的几个表姐。
“你舅舅家的表姐有才有貌,以后说不定就有大造化呢。”张氏对自己的几个侄女还是很喜欢的。
伊水不以为然:“可是她们学规矩也太辛苦了,前几天我去舅舅家,撞见那个席嬷嬷在教规矩,琦晓表姐坐下来的姿势不好看还被席嬷嬷打手心了呢,琦晓背地里偷偷的哭呢。玟昭表姐学规矩最刻苦,她的教习嬷嬷是从宫里放出来的老宫女,像个贴身丫鬟一样每天都跟着她,坐卧行走,吃饭穿衣,稍微有点不合规矩的地方都不能有,跟坐牢差不多。”
“幸亏我不用学这些狗屁规矩。”
张氏瞪了她一眼:“小孩子家的,跟谁学的这些脏话?”
伊水吐了一下舌头同时夹了一口菜放在嘴中,继续刚才的话题:“这还不算完。听说堂舅舅下个月要将她送往京城呢。”
李卫夹了一块东坡肉,疑惑的问:“送她到京城干什么?那里人生地不熟的,有没有人照顾。”
伊水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了李卫一眼,拜托啦,我这个穿越的人士都知道她到京城的原因,你这个土生土长的原居民居然问这么脑白的问题。
“送她去学规矩,”张氏接了口:“京城的教习嬷嬷多,管教也严,也能早点适应北方的天气,还有徐州毕竟地处偏僻,消息传递不方便,京城有什么潮流的衣服首饰样式也能早些安置,免得到时候被人笑话成土包子。”张氏在这一点上和堂兄的观点一致,伊水甚至怀疑是张氏劝说堂舅舅将玟昭表姐送往京城学规矩的。
“就学一个破规矩,值着那么麻烦吗?”
伊水见李卫还没有搞清状况,无力的伸手抚了一下额头:“当然值得,那可关系到一辈子的大事。如果选秀通过了,那就是飞上枝头了。”
“选秀——”李卫愣了一下。
“是啊,八旗的女子都要参加选秀。”伊水喝了一口粟米粥,“难道你不知道?”
李卫急急的又问了一句:“是八旗的女子都要选?”
伊水点点头:“是啊,咱们舅舅家早年抬旗了,所以他们家准备选秀。”
李卫呆呆地愣了一会儿,嘴里的东坡肉一下子没有了滋味,好久才机械的嚼着口中的肉。
“哥哥,你没事吧。”伊水看见李卫的脸有点发白,担心的问,张氏也紧张的盯着李卫。
“没事——”李卫苦涩的摇摇头。面对满桌子的美味佳肴一下子没有了胃口。
张氏把手抚在李卫的头上摸了摸,没有发烧,也放心了,李卫不愿意让母亲为自己操心,勉强笑笑:“娘,我没事,身体壮着呢。”
张氏见李卫又夹了一块肉塞到嘴里大吃的模样也就放了心,转向伊水:“这些八旗选秀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伊水心想,我是上辈子看电视网络知道的。口中却乖巧的说:“去舅舅家,几个表姐谈话,我在旁边听到的。”
张氏一想伊水这些日子没有少往舅舅家跑,也就没有疑心了,郑重的告诉伊水:“选秀有利有弊,虽说能有飞上枝头的机会,可这机会毕竟太小了。再说夫家家世好不代表着你一定会过着可心。也用不着羡慕你表姐她们。”张氏担心伊水和表姐相处的时间长了,知道自己没有机会选秀心里不平衡进而埋怨父母。
“我羡慕她们什么?羡慕他们被席嬷嬷打板子?”伊水从不觉得选秀有什么好,把自己的婚姻交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帝王,再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难道是福气?
伊水上辈子毕竟是在自由恋爱的环境熏陶下长大的,根深蒂固的思维很难改变,原本她还想找一个白马王子谈一场自由的恋爱呢,可现实是郎才女貌情投意合的自由恋爱固然有,最后百年好合的却比大熊猫还要稀少,无奈只好退而求其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毕竟大姐姐惠水的婚姻在前面摆着,父母还是很疼爱自己的,他们会帮自己挑个合适的人家,当然如果自己有了中意的人也会争取的。相比之下,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交给皇帝来决定的事情,伊水还是不能接受,虽然平时会YY一些选秀的情况,等事情到自己头上自然会考虑的多一些,不会像YY那么简单。
李卫将碗中的米饭吃完就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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