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嘴角没抽的话,对面的几位官员可能真会认为他是尊木雕,无奈此时看到的是一个面色僵硬,身体嘴角不断抽搐的皇阿哥——只能暗暗疑惑最近的皇阿哥都吃错药了?眼睛再度瞄向雍亲王,挪、挪、挪,真是冷啊!
好不容易捱到退朝,胤祹已经浑身僵硬,嘴角发酸,脑子里充斥着各种可怕的形容词,临走时还犹豫地望了望乾清宫,想道,原以为五哥是所有兄弟里汉文学得最不怎么样的,看来最该接受改造的是自己身边的十哥啊,要不要去跟皇父建议一下?
然而想到四哥刚刚被李德全叫走……还是算了,暂时不想面对四哥。
对于没有威胁的皇子康熙是很乐于做一个慈父的,何况是他所看中的四阿哥,他更是时时关注,雍亲王府发生的事他早从几位太医那里知道了,只是没见胤禛有什么动作,脸色又如此不好,才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对这个皇四子他自认还是很了解的,精明强干有能力,做事认真负责,最见不得人犯错,这回的事还是犯到了他府上对他最为看重的家人下手……他居然能忍着不动手?
他决定先问一下。
胤禛随着李德全进了乾清宫,“儿子叩见皇阿玛,皇阿玛吉祥。”
“起来,你这几天怎么回事,上朝也没精神?”康熙直接问了。
胤禛沉默,子不言父(指父母哈)过,他能在康熙面前说德妃不好吗?不但不能说,反要为她掩饰,“……儿子,只是最近忙于差事,睡不太好。”说着将手中的折子呈上,“这是儿子在工部和光禄寺调查后的报告。”
顺治淑惠妃去世,皇太后伤心不已,康熙发现办理丧事的人员不负责任,随便潦草,便令胤禛严厉查办,胤禛这阵子就是忙于对承办单位工部和光禄寺进行调查,发现涉及的官员有工部尚书满笃、侍郎马进泰、光禄寺大夫马良和内务府总管……怎么处置最后还是要看康熙的意思。
哼,以前让他办差,再苦再累他也没二话,还完成得很让自己满意,这次只是调查皇考淑惠妃的丧事就能让他忙得睡不着觉?!当朕是小孩子骗啊?康熙很生气,这还是那个事事孝顺,对自己坦诚无伪的四阿哥吗?
嗯?近两年养得越发精神的康熙眼中锐光一闪,敏锐地在四阿哥垂下眼帘时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痛苦?瞧他垮着肩膀的模样,是什么打击教这个坚毅无比的儿子如此沉重丧气、痛苦压抑?
他思忖着,对胤禛挥了挥手,“从新年到现在确实办了很多差了……这样,放你三天假,好好休息,朕可不希望你累坏了身子。”
“皇阿玛!” 胤禛眼眶微红,感动看了康熙一眼,双手拳紧,身子略微前倾,但又极力克制,过了一会儿,才行礼告退:“谢皇阿玛体恤,儿子告退。”
……
“来人!”康熙冷着脸。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闪了出来,俯身跪下:“皇上。”
“去查查雍亲王府出了什么事?朕要来龙去脉清楚明白的事实。”他沉着声道,心中略有猜疑,只是还不敢相信。
“嗻。”身影退了几步,消失在屋里。
康熙顿坐在榻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次暗卫调查的时有些长,刚好三天。当康熙接到报告后简直不敢相信,这、这真的是一个母亲对儿子做的吗?
为了一个老十四,乌雅氏这是疯魔了吗?!(注:康熙这里查到的只有德妃指使手下的人在雍亲王府下药的事,并没有查到贾元春对胤禛说的事。)亏得老四知道后还极力将此事掩盖下来……
“皇上?”李德全轻唤着在书房静坐了大半天的康熙。“该用膳了。”
“不吃了,朕去太后那里!”他起身朝慈宁宫走去。他必须找个人说说,问一下意见。
李德全赶紧跟了上去。
“皇帝来了?快过来坐,吃吃这个。”康熙到慈宁宫的时候皇太后正开心地跟身边的嬷嬷说着什么,见康熙到来更是笑容满面的指着眼前碗状一样的喷香糕点说道。
康熙见皇太后笑呵呵的模样心情略好了些,这些日子因皇太后的亲妹妹淑惠太妃去世的缘故心中不乐,再加上年纪老迈、发苍齿摇,心情更是低落,若非自己实在无人倾吐心中苦闷也不愿在这时给她老人家添堵。“这是新做的糕点?”
“这是鸡蛋糕,很是松软可口。”老太后笑眯眯地对康熙道:“我老了,牙齿松了,吃东西甚是疼痛……苏宜尔哈听老四说过后就不时做些鸡蛋糕送进宫来,还有苹果、香蕉和新鲜的莲籽……我照着膳谱吃了几天,觉得好了许多。”
“让太后心情愉快,是儿孙的孝道,太后身体健康更是大清的嘉兆。”康熙尝了一块鸡蛋糕,果然如太后所言,松软香嫩,极是可口。“钮祜禄氏确实贤惠勤敏,孝顺恭和……”在种植、厨艺、女红方面极有造诣,是个心有天地的难得的女子,难怪老四有了她后人也温和不少。
想起这对佳儿佳媳最近的遭遇,康熙平静的心情又沉了沉,脸上也透出不豫之色。
“那也是皇帝好眼光。”
太后喝了口嬷嬷泡好的花果茶,笑叹着,忽见他眼中隐现怒意,虽不知他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却也体贴地朝身边的嬷嬷示意,让屋里的奴才都退了下去。“皇帝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母后,朕想更改四阿哥的玉牒,将他记到玉姮名下。”
“发生了什么事?”太后有些惊讶,废太子时皇帝伤心、失望、痛苦、心力憔悴的模样还在眼前,当时他说不再立太子的,怎么如今又改了主意?
她知道太子废后,康熙心中最看重的便是这位曾养在佟佳氏名下的皇四子,而四阿哥也确实不负他的重望,差事办得好,政务娴熟,而且孝顺——虽然那孩子总是板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不若其他阿哥会说好听的话讨人欢心。
如果将四阿哥记到佟佳氏的名下,一但上了玉牒,他就是嫡子,那么他将立在风口浪尖,可能成为第二个被毁胤礽……这不是皇帝一直担心的么?
“前几日有人将巴豆油投到雍亲王府的食油里……朕查到,此事跟永和宫有关。老四为着德妃,将此事掩下,若不是朕特地着人去查还不知道竟是她干的。”康熙有些疲惫地说道,处置德妃,无论用什么借口于胤禛来说都是脸上无光之事,他也不愿意在此事削他的地位,不处置德妃,她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他担心,他一心保护培养的儿子会一不小心折在她手里。思来想去,只有更改胤禛的玉牒在名份上彻底将他与德妃分隔开来才能杜绝后患。
听到雍亲王府不过数人受难,太后念了声“阿弥陀佛,真是老天保佑”,等听到此阴毒手段竟与德妃有关时脸上也不由现出惊讶之色,“怎么可能?!老四再怎么说也是她的亲生儿子……”
德妃温良谦恭的性子跟她的温雅如花的美貌同样为后宫中人所赞,平日里相处虽不如宜妃能说会道逗自己开心,也是小心承意,自己看着,她对阿哥格格们也一派的敦厚慈和……若是为了储位,也该是对其他阿哥争啊,怎么竟对四阿哥下手?
太后感到十分吃惊和不解。
康熙手用力地拍着椅子扶手,面色狠厉:“朕不想相信,天底下有这样对待儿子的母亲,可是朕不得不信……朕不能让老四将来被这么一位‘圣母皇太后’为难。”大清以孝治天下,有德妃这么一位视他如仇的亲额娘,老四将来还怎么治天下,他性格沉稳刚烈,面对一位说不得动不得的生母,难道要跟自己晚年耗费精力平衡皇子间的结党争斗般,耗费精力去安抚他的“圣母皇太后”?!
听到康熙说起早几年四阿哥府中除却一位嫡福晋满府其他侧福晋、格格、侍妾尽是汉军旗女子,而十四阿哥则嫡福晋、侧福晋、格格指的全是满州著姓大族出身的秀女时皇太后愕然,没想到德妃竟会区别如此之大地对待两个儿子。
而苏宜尔哈还是四阿哥因乌喇那拉氏除了弘晖实在多年无出才忍不住向皇帝求来的……想到这里,她对苏宜尔哈的喜爱又忍不住深了一层,是个有福气的,自她指给四阿哥后,四阿哥的子嗣就多了起来,一反早年四阿哥膝下稀疏,儿子大多早夭的境况。
又觉得德妃实在太会掩饰,愧对佟佳氏当初为抱走胤禛而对她的提携补偿——一个母亲怎么会对儿子有恨,德妃有恨那也是因着别的缘由而来的迁怒,而这个缘由显然来自于佟佳氏——你不愿意难道还有人逼你不成?即便是你不能违抗皇令,那四阿哥后来不也回到了你的身边了,你不好好补偿孩子也罢了,有怨你就冷着罢,还在众人面前摆什么慈母的姿态,背地里却做下这些让人心冷的事来,实在是……不说也罢。
心地宽厚的皇太后也忍不住摇头,“皇帝想做就去做,有什么需要额娘做的也说一声。”
康熙即位这么多年的艰难她也是看在眼里的,跟废太子时一样,她很能理解同情他的苦衷,也支持他所做的决定,即使这个决定可能遭到王公大臣、皇室宗亲们的反对。
“先让她禁足永和宫吧,朕要先做些安排。”康熙也知道这个决定将使目前平息的朝局再掀波澜,也知道这个旨意实行后胤禛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不过总比让德妃仗着母亲的身份为难他、他碍于为人子的孝道无法反抗来得强吧,其他的,算是对他的一种考验吧,反正自己这个皇父身体还健康,有些事可以帮着挡挡。
皇太后点了点头,“皇帝放心,此事交由哀家来办。”
几日后,德妃不知何事在慈宁宫失仪被皇太后申斥了一顿,着令在永和宫抄《心经》百遍才许出宫。
这不是变相的禁足是什么?自己身为掌管宫务的四妃之一,深得皇上宠信,那老太婆竟为了一个慈宁宫的嬷嬷而训斥自己,实在太可恨!还有宜妃那贱人总是同自己过不去,若不是她落井下石自己怎么还会被禁足罚抄《心经》?!
自己堂堂一个德妃竟连一个下人也罚不得了?明明就是那个嬷嬷故意撞的自己……倚着那个老太婆的势是吧,别哪天犯到自己手上,否则饶不了她!
德妃恨恨地将桌上的茶盏及装着鲜果的琉璃盘全扫到了地上还不解气,又将放在架上的裂纹釉青花细颈瓶抄起砸下——
108、更改玉牒(上) 。。。
德妃被禁足永和宫,各宫的嫔妃暗地里猜测着德妃不知是哪里惹恼了皇上,嘲笑之余也纷纷使出浑身手段想要打听,可惜给太后请安时她老人家半点口风也不露。
而康熙也在德妃禁足后的一天召见了掌宗人府令的简亲王雅尔江阿,两人在乾清宫书房里秘谈了半天,不知在商议什么,只是简亲王回了府后便开始与宗室亲贵们频频约见商谈。诸位皇阿哥似乎闻到了什么不同的气息,有心探问一番却被简亲王三番两次岔开,只得放弃,静观其变。
皇室宗亲可不是朝中大臣,对于他们来讲谁当皇帝也斩不断那血脉中的联系,地位尊崇的自不必去赌那从龙之功,地位低(辈份低)的拉拢了其实也就是多了个呐喊助威的……没什么实际用处,不过博个亲缘。
只是,想要拉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像裕亲王保泰是康熙的亲侄子,又承先裕亲王福全的贤名,原在宗亲贵族里很是吃得开,可惜自他与八阿哥走得近,后又成了废太子连襟,结党植派,渐渐被康熙不喜摒弃不用……谁没看出来啊,皇帝还在呢,没必要去碍这个眼,机灵的不想卷入储争的都慢慢与他疏开了,也不知他是否有察觉,行事却越发无所顾忌,与公开支持“八王党”是没两样了。
反倒是私生活肆意不羁、为人深沉莫测的简亲王圣宠渐浓,宗人府令一直执掌在手不说,还在皇帝的授意下大展拳脚,很是镇压了一批心思不定的宗亲。所以当简亲王将康熙的意思转达给宗室亲贵们时,大伙心里都有了七八分数,虽然这不是个容易讨好的主儿,不过皇帝喜欢,也确实是个能干的——都是爱新觉罗家的,接班人精明强干自然是好事,要是来个昏庸的,他们还要操心呢——便都爽快地应了。
还能卖皇上和未来主子的人情呢,何乐不为?再说,他们就是想扭也扭不过皇帝,那是一个十几岁就擒鳌拜,一路收台湾、撤三藩……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