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稍一回神,瞧见了石屏后露出一截红衫。
他勾起一抹笑,蹑手蹑脚地来到石屏边大喝一声——
柳元春正啃着一只大鸡腿,被贾宝玉一吓,差点噎住。
“死宝玉!”她迅速起身便往贾宝玉打去,贾宝玉早有准备,立时开溜。
两人在园子里一阵嬉闹逗逐……
蓦地,贾宝玉停下脚步,回身道:“好元春,你便饶了宝玉吧!”他讨饶。
柳元春瞅住贾宝玉,不由得叹了口气。
月映下,他一身大红衣衫,外罩石青起花缎排穗褂,足蹬青缎粉底小朝靴,眉目如墨画,神情似笑似嗔、又似视而有情,直教人不忍再出言斥责。
亏得她柳元春不爱这般粉雕玉琢的俊美男子,否则只怕自找苦吃。
“也罢,就饶你这一回。”她笑了起来。
“那好,咱们快回凤仪厅吧,奶奶等着你呢!”贾宝玉急道。
而待两人回寿筵上时,众人正在听歌姬献寿曲儿,气氛好不热闹。
贾宝玉引着柳元春来到自己桌边坐下,目光教献曲儿的好嗓音所吸引。
柳元春却在人座之后,对上一张眼熟的脸庞——
是他!她怎么这样倒霉?
男人盯住她,脸上依旧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柳元春索性掉过头,不去睬他。
一曲唱罢,贾老夫人提议让十二位孙女儿各做一首诗为寿星祝贺。
柳元春闻言,不由得大为紧张。
怎么办?她虽是T大历史系的才女,不过,对诗词她向来是少根筋。
就在她心慌意乱之际,贾老夫人已经点到她的名。
“元春,该你。”老脸上满是期待。
“呃……”柳元春一时脑筋一片空白,说不出一个字来。
“不如以鹤为题,你看如何?”贾宝玉开口。
鹤?柳元春拼命在脑海里搜寻有关于鹤的词句……
啊!有了。
“驾鹤归西——”话刚出口,她便硬生生地打住。
该死!她居然诌出这句,还是在寿筵上。这下子她大概要被赶出贾府喝西北风去了,呜呜……她不要啊,她不能离开贾府的美食呀!
贾宝玉闻言,一口合在嘴里的酒喷回玉杯里。
就在众人惊愕间,一道低醇的嗓音徐徐地接道:“驾鹤归西,王母令,恩泽绵长。”
众人循声望去,发觉开口解围之人竟是礼部尚书姚玄烨!
贾宝玉心头喝了声彩,开口对上一句:“乘龙东去,瑶池宴,金玉满堂。”
话声甫落,众人一致拍手叫好。
贾老夫人的面色总算由怔愕中回复了笑颜。
柳元春在回神之后,立时朝为她解围之人望去——
只见他含笑的双眸里掠过一丝嘲谑之色。
可恶的家伙!居然偷笑她。下一刻,她微倾过身,对他开口说:“大人,偷笑是会内伤的,您可得保重。”
闻言,姚玄烨不怒反笑,徐徐地回道:“多谢柳一姑娘提点,不过我内力深厚,应不致有大碍。”
是吗?走着瞧。柳元春对着他灼灼目光,不知怎地,又是一阵心慌。
不过,这种感觉在厨房端出一道道美食之后立即消失殆尽,起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馋意。
她一定不能辜负这些珍馐美味。
绝不能!
第二章
一阵暖风吹进了绛云轩,卷起了绣着彩蝶儿的青纱帐。
隐约地,可以瞧见床榻上沉睡的绝色佳人,睡梦中,佳人面上带着一抹浅笑,显然是做了美梦。
蓦地,纱帐教人给利落地卷起,一名美貌的少女轻轻地俯身唤了声:“小姐,时候不早,该起身了。”
佳人仍是一动不动。
少女忽地起了童心,悄悄地由床头的木柜里取出一把小羽扇,并以羽扇的尖端轻轻地搔着佳人鼻端。
哈瞅!柳元春打了个喷嚏,立时睁开眼。
“小姐,你可醒啦,快起床梳洗吧!”绿袖笑盈盈地道。
柳元春好梦正甜,岂肯轻易起身。翻了个身后,她再度合上眼。
绿袖摇摇头,索性在主子身上呵起痒——这是叫她起床的不二秘招。
果然,柳元春咯咯直笑,坐了起来。
“好绿袖……你、你快快住手……”柳元春边说边笑边问躲着。
主仆二人一阵嬉闹之后,柳元春才下床更衣梳洗。
她简直快被宠坏了。
柳元春瞧着镜中那面如芙蓉的绝色美人,想起在不久之前,她还是个T大的学生,不料命运捉弄下,如今竟住在大观园里,成了被人服侍的大小姐。
乍到的时候,她日日急着想回到自己的时代,但贾府的日子就像在做梦一般,有时候她不禁会想,到底现下的一切是她在做梦,还是贾府的人梦见她呢?
柳元春十分迷惘。
“这样可好?”绿袖的嗓音传人柳元春耳里。
柳元春回过神来,瞧着镜中人,仍不免发怔。
到现在,她还真有点不习惯这样的绝世容貌竟是她自己!
见她半晌不语,绿袖取过一根镶着红榴石的银簪子插上她发里。“这样呢?喜不喜欢?”
见绿袖这般尽心尽力地为自己梳头,柳元春忽然莫名的感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绿袖一怔,很快地回道:“因为你是小姐呀!”
“倘若有一天,你发觉我不是我,还会对我这般好吗?”
绿袖满脸困惑。“绿袖不懂小姐的意思。”
柳元春思索片刻,续道:“倘若,我说我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而是二十一世纪的人,你可信?”
“什么是二十一世纪?”小姐今儿个好怪,净说一些她不懂的。
“就是很久很久以后的将来。”柳元春期待地瞧住绿袖,这是她头一回对人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世。
“有多久?”绿油懵懂地问。
“六百多年之后。”柳元春认真地回答。
蓦地,绿袖笑了起来。
“你不信?”
“不是不信,小姐倒是说说您如何由六百多年之后来到这里。”
“我、我也不是十分清楚。”柳元春微拧起眉。
两人的眸光在镜对视着。
“你不信这些,我不怪你,毕竟连我自己都很难接受这一切。”柳元春顿了下,接口道:“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明朝终有一日要教鞑子覆灭,这一切全要怪一个叫吴三桂的人,他……”
话未竟,柳元春便让绿袖给捂住了口。
“小姐!”绿袖满面惊色,“平日您爱怎么胡诌都无妨,不过这等叛逆之词千万别再说了;否则着传到皇上耳里,只怕要招来灭门之祸。”
柳元春拉开绿袖的手。“我说得句句属实,吴三桂为了陈圆圆引清兵人关,灭了大明江山,后来洋人还……”
“小姐——”绿袖直摇头,神色十分惶恐迷惑。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柳元春叹了口气,转身拉过绿袖的手轻言安抚道:“别怕,绿袖,将来的事上天早有定数,非你我可以改变。现下最要紧的便是好好过日子,咱们可以操控的,也只有自己的将来,你可明白?”
绿袖似懂非懂,反问了句:“咱们的将来,真的可以不靠老天爷,只靠自个儿?”
“当然,相信我,人定胜天,只要你有足够的信心和毅力,不论做什么事都成!”柳元春坚定地道。
“真的?做皇后娘娘也成吗?”绿袖天真地问。
柳元春盯住她,忽然贼贼地笑了起来。“怎么?我倒不知你想当皇后娘娘哩!”
绿袖脸上一红,忙道:“小姐,人家只是问着好玩罢了。”
柳元春挑起眉,笑意加深。“可以,要当皇后娘娘不难,只要你有心理准备和三千位美人一同争取一个男人的宠爱,只要你愿意日日费尽心思与嫔妃们勾心斗角,耗尽一生的青春也许见不了皇上几次,只要你愿意过那种日子,当个娘娘应是不难。”
绿袖听完,吐了吐舌。“这么可怕,不如不要。”
柳元春见她小脸皱得可爱,忍不住笑出声。
她并非有意吓绿袖,她只不过是以另一个角度来阐明事实而已。
“什么事这样高兴?”贾宝玉出现在房门口。
柳元春的目光挪至朝她而来的贾宝玉,发觉他真是个好看的人,尤其今日他一身银红大箭袖配松绿撒花绫裤,足蹬厚底大红靴,益显得他面如扑粉、唇若施脂,俊美无俦。
“绿袖说要当皇后娘娘呢!”柳元春笑道。
“是吗?”贾宝玉目光落向绿袖。
随在贾宝玉身后的侍从贾仁、贾义则暗笑在心。
“没的事!”绿袖瞪了贾仁、贾义一眼,“绿抽不过是同小姐说笑。”
柳元春立即附和道:“是呀!当个皇后娘娘有什么好?依我看,还不如待在贾府来得自在惬意。”
“说得好。”贾宝玉上前执起柳元春的手,“那元春妹子可愿一辈子留在贾府与我为伴?”
“啐!那可不行,总有一天我要回故里。”
“当贾家的媳妇儿难道不好?”一双墨眼如有万种情思。
“呸!我可不当你媳妇儿。”
见她泼辣的样子甚媚,贾宝玉一时起了念,撤去下人,讨好地盯住柳元春。
“不当我媳妇儿也成,不过你唇上的胭脂必须让我尝尝。”
哈!来这套。
“休想!”柳元春想也不想便回绝。
“别忘了寿筵那一日,我做诗为你解围。”贾宝玉邀功道。
“咦?我记得先开口的人并不是你哟!”柳元春双手环胸,挑眉斜睨贾宝玉。
“真的不行吗?”贾宝玉满脸失望地直盯着柳元春水嫩的粉唇瞧。
“不行、不行、不行——”柳元春边说边将贾宝玉推出房门外。
“好妹子……”
话未完,柳元春‘啪“的一声合上房门。
贾宝玉在门外喊了一阵后,才离去。
柳元春松了口气,脑海中却忽地浮上“西江月”
一词——
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
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
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
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毁谤!
这词确是贾宝玉的写照!
柳元春忍不住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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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
柳元春镇日无聊,十分惫懒,有些儿昏昏欲睡。
丫头们见了,只得想法子逗她开心。于是绿袖来到她跟前开口道:“小姐,今儿个天气甚好,咱们到园子里放纸鸢吧。”
一听见有得玩,柳元春精神一振,立即着手与丫鬟们做纸鸢。
“小姐,上头该画什么好呢?”绿袖问道。
柳元春想了一会儿,提笔在纸上画了两只花蝴蝶。
尽管绘画不是她的专长,但当两只色彩丰富的纸鸢飞上天时,立时换来了所有丫鬟们的赞赏。
柳元春手里拿着线轴,边向后退边放着线。“绿袖,咱们来比比谁放得高。”记忆中,十岁过后就未曾放过风筝了。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和爸爸在公园里放风筝的情景……
“啊!小姐,纸鸢飞了。”绿袖懊恼地喊着。
众人眼巴巴地望着纸鸢随风飘远,最后被园子里的一棵大树给勾住,缠在枝头上。
“怎么办?”一行人来到大树底下。
“没关系,我上去把它取下。”柳元春说着就要往树上爬。
“不成呀!”绿袖忙阻止她。“太危险了,小姐千万不能上去。”
“别担心,以前我常常爬树,技术一流。”语罢,柳元春撩起裙摆,在膝头处打了个结,然后利落地攀上大树。
“小姐,不要啊!”绿袖满脸惊怕。
柳元春朝她摆摆手,继续往树上爬。
丫鬟们见她越爬越高,不由得为她担心起来。
而柳元春好不容易爬到大树顶端,眼见纸鸢就在枝桠的彼端,她伸长了手往前头够——
唉!还差一点。
念头一转,她抱住了树干,慢慢地往枝桠末端移动。
只是,枝桠承受不了她的重量,慢慢地向下弯——
说时迟那时快,“啪”的一响,树干在瞬间折断!
伴随着丫鬟们的尖叫声,柳元春已经往下坠。
死了、死了!这下要摔死了,柳元春紧闭双眸。
然而,她并未着地,反倒落人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蓦地,她睁开双眸,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精锐黑眸。
是他!
“女孩子家不应该爬到树上。”姚玄烨开口,一双黑沉的眼目不转睛地直盯着柳元春白里透红的小脸。
柳元春被瞧得有些不自在,这才发觉他还抱住自己,似乎无意放她下来。
“大人,您可以放我下来了,男女授受不亲。”
阮春挑衅地道。
姚玄烨微扬起眉,缓缓地道:“那么,姑娘你可否先松开在我颈子上的双手?”说着,他的眼底闪烁着戏谑的光彩。
这下子柳元春双颊飞红,急急松开了双手。
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她居然紧抱住他的颈项不放,一定是吓昏头了。
“多有冒犯了。”姚玄烨这才慢慢地放下她。
柳元春注意到他的眸光落向她露在裙摆外的白皙小腿上,不知怎地,她的心跳像是漏了一拍,她急忙解开膝上的结头,让裙子重新遮住双腿。
怪了!在T大的时候短裙也不知穿过了几回,从不怕旁人看,如今身在古代,反倒在意起来,莫非她转性了?
会吗?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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