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壮见他不再帮忙,心里一急,格开刺向脸面的一柄细剑,道:“我怎的心性不直了?谁给我大块肉吃给我酒喝,我便助谁,有什么不对?”
那高大壮,原来是个糊涂人!
喻安暗暗摇头,却越加不耻那死人脸来了。
原本,他与高大壮一桌吃饭,如何也是相识一场。又是称兄道弟的,关系应当不浅。更何况,听高大胖所说,只怕他早就应了蒙古王子邀约,两人真是要往蒙古国赶去了。只是高大胖怕没得好肉好酒,起了悔意。
他不但不阻止高大胖胡说,反倒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由着自己的同伴被人围攻。
他当时愿意上前解救,只怕是见众人没有武功非常高强的,便想顺手解决了大伙。直到自己出手,他没了把握,便又要扔下同伴。
扔下便扔下了罢,偏偏还要大义凛然说那么一大通话。比起来,高大胖反倒可爱了许多。
方才与死人脸的短短对抗,喻安已经发现,死人脸的武功虽是精纯,她却有古墓派武功同九阴真经伴身,在学了玄衍之的北冥神功之后,内力更是醇厚精神,与死人脸对抗起来,应当不会吃亏。
她行侠仗义那么多日子,还没有见着个武功与她差不多的人,这下有人练手,自然是不想放过了。
当下,喻安扬声说道:“你这人真是毫不知羞,居然背后偷袭!若不是我挡住你,这些好汉便要叫你杀了!”
说罢,一挥拂尘,使出天罗地网式来。拂尘洋洋洒洒,形成网状,拢去了死人脸的各样退路。
死人脸见喻安咄咄逼人,来势凶猛,知道今日是不能轻易脱身了。便又是一顿,十指僵硬成棍状,往喻安周身穴位指去。
喻安蛮腰轻轻一扫,躲过死人脸的攻势。拂尘一转,玉柄朝着死人脸的眉心打去。
死人脸的武功不低,她不敢轻敌,招招都精准无比,不敢留招。
两人你来我往,瞬间便过了十几招。拂尘与双爪相碰,硁硁作响,竟似碰到了钢铁上。也不知死人脸练的什么武功,尽将自身肉体练到了这种僵硬的地步。
死人脸身体僵硬,一窜一蹬。喻安却是柔软灵活,在死人脸四周飘忽围绕。只是,客栈之中空间实在是太小了点,于喻安却是不利。
喻安也不担忧,只沉着应战。渐渐地,死人脸便有些不敌起来,被拂尘逼得节节后退。
死人脸见势不妙,身躯一倒,竟如圆木一般,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起来。喻安身子一跃,防他伤足。不想,死人脸目的却不在他,反倒是往围攻高大壮的好汉们攻了过去。
他这招出其不意却又阴险,大伙一时不察。喻安只得身子俯仰,以拂尘去阻拦死人脸的双爪。
不想,死人脸却又收回了双爪,瞬间便滚向了屋外。喻安收势不及,待她稳住身子,追出屋外,已经不见死人脸的身影。
这人居然不顾同伴,使出奸计逃了。喻安有些愤然,又暗恨自己不小心,竟然叫他逃了。往后行走江湖,便又多了一个敌人。
屋内,依旧打得火热。众人胜在人多,高大壮却胜在力大。虽然,他已经全身褴褛,衣服被利器割成一条一缕的,胳膊上也见了血迹,却依旧苦撑着。
高大壮渐渐力竭起来,越来越难以对付袭过来的五六个人。不多会儿,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气得哇哇直叫。嘴里便开始大骂起来,骂打他的人,又骂死人脸。
喻安这才知晓,死人脸名号叫潇湘子,高大壮却叫马光佐。
马光佐骂骂咧咧,身上又是几道伤口,一个不察就要去了性命,忙住了口,拼死御敌。
如今局势大乱,便是中原也有许多蒙古人前来烧杀抢掠,无数人遭了毒手。宋人已经对蒙古人恨之入骨,只怨当今天子不愿动兵,只得恨恨咽了心中的愤恨,只差没憋出内伤来。
现今,见有人竟要去助蒙古人,不杀死高大壮哪里能出口怨气?是而,即便高大壮已经无甚回手之力,依旧一招狠似一招,一招毒似一招,招招都是取高大壮的死穴来。
眼看用不了多久高大壮就要丧生,喻安却生出一丝怜惜来,只觉得高大壮也没有那么可恶,比起死人脸来却直爽了许多。
当下,她扬声脆喊道:“各位手下留人,我且问问这马光佐几句话。”
原本,她不过一女子,喊话只怕没人搭理。然而,她方才与死人脸之间的对打却显露出了她的武艺,众人被她救过两次,即便心中不愿,也渐渐住了手。
高大壮呸呸吐了几口唾沫,直喊晦气。
喻安拂尘一扬,问道:“马光佐,我且问你,你为何要助那蒙古鞑子。”
“他说,只要助他夺了着天下,大块肉大碗酒任我吃。”
“贼人!”
“该死!”
大伙又激动起来,愤愤骂道。喻安忙阻止了大家,又问道:“若蒙古人不给你肉吃不给你酒喝,你还助他们不?”
“那谁还愿意助他?”
“若我给你大块肉吃给你大碗酒喝,叫你去打蒙古人,你去也不去?”
“去!自然要去!为何不去?”高大壮抹着身上的伤口,直着脖子喊道。
喻安微笑退开,众人哗然。这高大壮,根本就是个混人。杀了他,倒侮辱了众人的智商。
见众人已经有了放过马光佐的意思,喻安说道:“若我给你肉吃,给你酒喝,你便去打蒙古鞑子?”
马光佐目光直愣愣地说道:“去!”
喻安又说:“那我给你肉吃给你酒喝,叫你去杀方才的潇湘子,你去也不去?”
马光佐却连连摆手,说:“不去,不去。”
“为何不去?”喻安问道。众人眼里却已经显出了鄙夷之色来。
马光佐答道:“我和他一道走来,也算是朋友啦。虽然他不讲义气,我可不能也不讲义气。不过,吃肉喝酒乃人生一大快事,美人,要不你叫我做别的事情,我定给你做好了。你看成不?”
一声“美人”惹得众人一怒,有人已经要上前动手。喻安却摆了摆手,丝毫不恼。
这个高大壮,眼光呆滞却澄净。“美人”只怕是他的一声称呼,丝毫不带任何旖旎之意。更何况,潇湘子抛弃了他,他却依旧讲道义。虽是个混人,却不是个恶人。
喻安向大伙儿抱拳施礼道:“我看这人虽是有些混,却不是大奸大恶之徒,罪不至死。今日被大火教训了一番,想他应当心中已经明了。若不,请大家卖莫愁一个面子,却饶了他一命?”
“莫愁?”
“李莫愁?”
“活观音?”
“今日在此居然能得见活观音一面,实在是三生有幸呐!”
大伙正想嚷道,便要上前来自我介绍。喻安只微笑应答。没想到,她的名气已经传到两湖地区了。唔……现在摆出莫愁的名头还算有点小用了。
寒暄了一番,喻安为难地说道:“那么,马光佐……”
“莫愁姑娘侠名在外,武林中人都称赞不已。既是你保了他一命,我们自然是相信姑娘。那么,今日便放过他罢。”
马光佐依旧在暗自发呆,喻安笑道:“你可以走啦!”
马光佐又愣了半晌,才欢呼道:“你们不杀我了?我不会死了?太好了!”兀自蹦了几下,马光佐才反过头来,对喻安说道:“是你救了我?你居然救了我?”马光佐面露惊喜,忽地跪了下来,连磕三个响头说道:“多谢恩人相救。恩人但凡有所吩咐,只管说来,我马光佐上刀山下油锅,绝不眨眼!”
喻安不由得轻笑,说:“我也不叫你上刀山下油锅,你将那碗清粥喝了便罢了。”
马光佐登时皱起眉头来,求饶道:“恩人,你换个呗。任什么杀人放火都可以,就别叫我喝这寡淡死人劳什子粥!”
这人,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人!喻安暗叹道:“还说什么上到山下油锅,叫你喝完粥都不愿意。”
见喻安不悦,马光佐壮士扼腕一般应道:“恩人莫恼,我喝了便是了!”说罢,一步一步蹭着走到桌前,举起那碗粥,如何毒药一般,愁眉苦脸地喝了进去。
喻安见状,向大伙说道:“多谢大家手下留情,莫愁有些事情尚未解决,就此别过了!
“莫愁姑娘在此好好歇歇再走罢?”
“莫愁姑娘有何事只管道来,说不得我等可帮上一帮。”
“莫愁姑娘的事情大抵都是行侠仗义啦。”
“如此这般,便不打扰莫愁姑娘了。”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说道,喻安不用解释,只抱了抱拳,转身离开。不想,裙摆竟被人扯住了,是马光佐。
马光佐说道:“恩人,你要去哪里,我便跟你去哪里。”
喻安疑惑,道:“不必了。你有什么事情变去做罢。只是,以后莫要为了酒肉随意为恶就是了。”
“不可不可!”马光佐连连摇头,说,“我并不知做何事叫做为恶。恩人,你要教我。”
喻安冷汗直流,难道她要去教导这个身高八尺有余的大汉子?她忙摇了摇头,说:“你只要不做那伤天害理之事,不随意伤害无辜,便可以了。”
“恩人,什么叫伤天害理?什么叫无辜?”马光佐只是一脸茫然。
喻安登时头大,越发觉得马光佐是个烫手山芋了。这人,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懂。难道是在装傻?
混人也懂得装傻?喻安冷汗越加多,只得求助大家:“还请各位教教这人什么叫做为恶吧。我还有急事,告辞了。”
说罢,喻安急急就要逃离。马光佐却身子一矮,蹲坐在地上,双手抱住了喻安的双腿。喻安竟挣脱不出,暗暗叫苦。
马光佐一脸无赖像,说:“恩人不能走,恩人说话要说话。”
喻安无奈,道:“我怎的说话不算话了?”
马光佐道:“你说我给我肉吃给我酒喝,我便去杀蒙古鞑子。你怎的要走,说话不算话!”
那是假设好不好?喻安万分头疼。不想,众人却全数点头,为马光佐说话,她只得说:“那好罢,你起来,我为你买酒买肉。”
马光佐却依旧不放手,说:“我食量比寻常人大,我一顿须得吃上五斤肉十坛酒才能饱腹。”
五斤肉十坛酒?喻安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大错事。她摸了摸怀里的碎银子,心疼地说道:“好吧,那就五斤肉十坛酒。店伴!”
这五斤肉,真真是从她身上剐下来的呀!
店伴从后门颤抖着走过来,为难地说道:“女侠,我们店子小,拢共也就三斤腊肉。要不,女侠换一家大店铺?”
60。夜探青楼(VIP章节)
老天!喻安长叹。马光佐却异常欣喜,道:“恩人,那你先欠着我的酒肉?”
喻安连连摆手。要是欠着,就得继续和这个高大壮牵扯不清了。她无奈道:“我们去别的店子看看吧。”
喻安掏出铜板来付账,马光佐笑了笑,说:“恩人,我没带银子。”
喻安抚额,只得将他同潇湘子的份都付了。这个债,以后都得从潇湘子那讨回来!
与各位好汉告辞,喻安领着马光佐去了另一家规模比较大的食肆,要了五斤肉十坛酒,看着马光佐吃得不亦乐乎。
这可不只是数量的区别了,大食肆的各样菜类都比小客栈的要贵。摸着空了一半的钱袋,喻安欲哭无泪。
看高大壮用膳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魔术课程。你便看着他大口嚼肉大口灌酒。很快,那可以用筐装的量便都塞进了他的肚子里。
即便,他的体型比较高大,那也够神奇了。
寻常人吃完一顿饭的时间之后,马光佐便将那五斤肉十坛酒塞进了肚子里。吃饱喝足满意地拍拍肚皮,马光佐说道:“恩人,我们走罢。”
唔?喻安瞪了瞪眼睛,道:“好罢,我们就此分别吧。”
喻安往外走,马光佐却乐呵呵地跟在了身后,丝毫没有……唔,分别的意思。
难不成,又是一个牛皮糖?喻安晕眩,这个世界盛产牛皮糖么?而且,这个牛皮糖显得更加若无其事、理所当然。
喻安往左,马光佐亦往左。喻安往右,马光佐亦往右。喻安怒了,道:“你就不能不跟着我么?”
马光佐道:“我自然是要跟着恩人的。”
喻安愈加怒:“恩人叫你不要跟着她!”
马光佐委屈,两撇浓浓的眉毛皱成了胖乎乎的蚯蚓:“恩人救了我,又扔下我,要饿死我么。”
“不是。我救你又不是要限制你的人生。”喻安有些无奈。
“恩人既然救了我,就该收留我呀。要不,我要吃肉了找谁要?”马光佐很迷惑。
“自己赚银子买。”喻安更加无奈。这人,真是巨婴!
“不晓得怎么赚。”马光佐眸子呆滞。
“那你先前吃肉哪里来的银子?”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巨婴。能长这么大块头,实在是个奇迹。
“谁给我肉吃,我就给谁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