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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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祸-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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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姨太太,二小姐请安,夫人,周姨太太,宋姨太太,大小姐已经到了!”
  方姨太太轻轻点了点头,只说了句,“人来人往的,警觉些!”便拉着二小姐进了院子。
  两个婆子抹了一把额角上的汗,十分庆幸刚才来的是方姨太太,否则现在她们两个估计已经被打了板子关到柴房里去了。
  妙香居正堂已经燃起了白烛,挂上了白帐,一副已经落钉的楠木棺材停在正中。棺材下方还摆了一个香案,烛火熊熊,香烟缭绕,下面跪着一名披麻带孝的女子,此时正大声地嚎啕着,一张一张地往火盆里扔纸钱。
  正堂上首坐了一名气度不凡的中年美妇,正是生出谪仙陈二元的侍郎夫人邵氏,此时的她也是一身素服,眼睛略为红肿,腿旁坐了一名圆滚滚的,嘴角流着口水的小女孩,正用茫然的双眼瞪着众人。另外还有两名妾室打扮的女子与一群着青色褙子的丫头婆子站在下首,面上俱有哀色。
  “妾身给夫人请安,因听说姨奶奶没了,便想着亲手裁几身纸衣纸裤烧给她,因此迟了,还望夫人恕罪!”方姨太太说道,声音温柔婉转。
  邵氏或许是真累了,暂时没心情理这些妾室,便挥手道:“方才就等你一人,好歹你们以前也好过一场,去送她一下罢!”
  “是,夫人!”
  方姨太太移步香案前,地上的女子忙向旁边让开。
  “不必挪动,”方姨太太忙阻止,“金荷你尽心服侍姨奶奶一场,又为她披麻戴孝,真正是个好的,将来必得善报!”
  金荷忙垂下头,抽泣着道:“谢姨太太,奴婢不敢当,姨奶奶待金荷如同姐妹,为姨奶奶做这点事根本不值什么。”
  方姨太太不住地点头,“你果然是个好的,不过人在做,天在看,大家做过的好事也罢,恶事也罢,老天爷总是知道的,所以才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说法。”
  金荷的脸色有点发白,哭声便大了些,方姨太太不再理她,神情哀戚地一样样地将纸糊的祭品扔进火盆里,那祭品做得十分精致,决不是临时能做成的。陈娴雅的眼睛眨了眨,这肮脏的陈宅中,上下加起来足有六七十人,曾经受过她好处的最少有八成,可是在她被蒙蔽时,只有她侧面提醒过她,也是她将她的性命延长了好几天,只不过盛嫒嫒最终还是没有想到办法逃出生天。
  邵氏耐着性子等方姨太太祭奠完毕,便吩咐道:“大少爷已经病倒,为免他再触景伤心,还是早点将棺材送去白云庵与她母亲停到一处,唉,盛家也没有个亲戚,连个报信的地方都没有,好歹江家妹妹与我姐妹一场,嫒儿又如此命薄,周显家的,记着给静云师太添五百两银子香油钱,请她给二人多做几次水陆道场,再择个吉日下葬,务必要将嫒丫头的丧事办得体体面面!”
  一个婆子恭恭敬敬地上前领了命,邵氏便拉着陈娴雅,带着众人往外走,那金荷也跪着转过身来相送,突然陈娴雅挣脱邵氏的手奔向金荷,口里破天荒地喊出两个清晰的字“抱抱!”
  众人惊愕地停下脚步,尤其是邵氏,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傻女儿,刚才那两个字是自己的女儿喊出来的?
  陈娴雅又不负众望地喊了一声“抱抱”,伸手拉住金荷的裙子,满怀期望地看着面前惊愕的女子。
  金荷原本是邵氏跟前的大丫鬟,一年前邵氏借故将她送去服侍盛嫒嫒。金荷极有心计,又善于察言观色,到秋获院仅两个月便成了盛嫒嫒的心腹,并且在她的挑拨下,猪油蒙了心的盛嫒嫒竟然赶走了自己的乳娘,打发了原来身边服侍的她大小丫鬟,从此后盛嫒嫒便被金荷玩弄于股掌之中。
  金荷专门为盛嫒嫒打听陈莫渝的消息,一旦听说陈莫渝有哪里不好了,盛嫒嫒不是暗暗伤心,便是偷偷地托金荷给陈莫渝送东西和银票。
  一个月前,盛嫒嫒的母亲突然晕倒在佛堂里,从此一天天病重,六神无主的盛嫒嫒求金荷想办法,是金荷出主意让她去求邵氏,让她与陈莫渝提前成亲,为江氏冲喜。
  邵氏大度地表示,反正陈盛两家是订了亲的,成亲也是早晚的事,只是事出突然,没时间准备婚礼,怕委屈了盛嫒嫒。
  盛嫒嫒哪里还敢计较婚礼隆重与否,只想母亲早日好起来。邵氏又提出陈家的亲戚大多在京师,他们可以先简单地行个礼,应付过江氏的病情,等将来江氏病情好转再补请客人,盛嫒嫒哪有不答应的,将这个未来婆婆当做大恩人来看待。
  婚礼虽然打算简办,但是婚书,嫁妆单子什么的却一样都不能少,好在这些东西江氏早就备好的,翻出来直接交给陈家便是,而最诡异的是江氏竟然真的因为女儿将出嫁而病情有所好转。
  婚礼那天,江氏难得的好精神,请了几个大管事来喝喜酒,顺便交待了盛家家产从此后全部交给盛嫒嫒管理。
  陈家除了陈家父子,一个亲戚没到,几个大管事虽然觉得怪异,后来又想到商家女嫁到侍郎家,原本就是高攀,况且成亲又是为了给江氏冲喜,陈家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
  谁知江氏病情好转只是回光返照,婚礼第二天江氏去世,大管事们吃了喜酒,又忙着办丧事。盛嫒嫒听到母亲的噩耗,当场昏倒。
  后来,陈莫渝去见管事们,说怕新婚夫人触情伤情,想带夫人去京师,但是京师不比扬州,清贵人家一般不经商,他们陈家也不想让新媳妇在背后被人看轻,便想着将那些田产铺子全部转手,换成银钱带回京师。
  

  ☆、006金荷(求收,求票!)

     
  而管事们也不是好糊弄的,这么大的事情江氏是没法做主了,便要求见盛家唯一的继承人盛嫒嫒,当时被灌了迷药的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地躺在挂了纱帐的床上,就是这位金荷躲在大红喜帐后面,模仿她的声音吩咐管事们将盛家仅剩的产业在两天之内全部贱卖掉。
  最后还是这位金荷将她那些没怎么用过的金银首饰搜刮一空,如今金荷的耳朵上挂着的就是她父亲送给她的象牙耳串。
  那耳串由一粒粒黄豆大小的,形态各异的象牙玫瑰花串成,此时正在金荷的脖子上方摇曳生姿。
  陈娴雅再次喊出“抱抱”二字,总算回过神来的金荷立刻大喜,她正愁着盛嫒嫒已死,她在夫人眼里已没了用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将自己随便打发了,夫人的心肝宝贝大小姐突然对她感兴趣,这不是天赐良机么?在大小姐跟前与在夫人跟前一样得脸,在某些方面好处还更多。
  金荷慌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把将陈娴雅抱在怀里,连声夸赞大小姐如何聪明,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大小姐与自己很投缘,要不为何独独见到她就能说“抱抱”两个字,别人就不行呢?夫人不如让她以后跟着大小姐,让大小姐更聪明些!
  一旁的水仙与红梅鼻子都给气歪了,暗骂金荷不要脸,这不是明晃晃地抢人饭碗么?
  邵氏看着金荷怀里安静的大小姐,神色莫明,像是欢喜过度,几位姨太太也齐齐恭喜邵氏,说大小姐的病越来越好了。
  陈娴雅歪着头盯着金荷耳朵下方的耳串,突然“咭”地一声笑,伸手便抓住那耳串,再狠狠一拽,金荷惨叫一声,白色的衣服上洒下点点血迹。
  众人一惊,水仙与红梅忙上前去抢陈娴雅,痛极的金荷突然觉得自己腋下某处刺痛,那是她身上最不能触碰的地方,猝然之间金荷本能地松手,“噗通”一声陈娴雅便掉到了地上。
  邵氏忘形的痛叫一声“娴儿!”差点晕过去,水仙与红梅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扑上前去将陈娴雅扶起来,这才发现陈娴雅脸如金纸,额角血流如注。
  方姨太太眼尖,一眼看到陈娴雅头上的血迹,大喊道:“大小姐受伤流血,快点派人去请大夫!”
  邵氏这才清醒过来,拨开围在陈娴雅周围的丫鬟婆子,森冷地喝道:“别乱动她,拿软被来垫在她身下!”吴妈脑子比较活,闻言一把将一旁挂着的白色挽布拽下来垫在陈娴雅小小的身体下。
  邵氏再仔细看了看,发现陈娴雅只是摔晕了过去,额角磕掉一小块皮,没有其它伤痕,略放了点心,“先去请陈郎中,再拿老爷的帖子,备了车马去苏桥请黄老太医,都快着些!”两个婆子领命,拔腿跑了。
  金荷仿佛这时才回过神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事,大叫一声,便趴在地上狠狠地磕起头来,“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夫人饶奴婢一命!”
  邵氏只冷冷地看着地上的金荷,手上的帕子差点被撕烂,以她的身份与教养是不可能亲手教训一个下贱丫鬟的,这种事自有人代劳,邵氏身后一个婆子窜上前来,一把揪住金荷的头发,大耳括子便狂抽起来,“饶命!你个下贱胚子也配喊饶命!大小姐是何等金贵,你这贱婢竟敢将她掼到地上,你全家人的贱命搭上也抵不上大小姐一根头发丝!”
  三位姨太太畏惧地后退几步,其余丫鬟婆子更是大气不敢出,水仙红梅与两个小丫鬟围着陈娴雅惊惶万状地哭。
  邵氏不叫停,那婆子纵使抽红了手掌也不敢稍缓,不一会儿功夫,金荷的脸已经变了形,嘴角溢血,披头散发,吴妈的脸色也越来越白,心下明白这回金荷是无论如何都活不了了,若只是摔了大小姐,只要大小姐没有大碍,不管是被贬还是被卖,总有一线生机。有了那件事,邵氏就算没有借口整治她们,暗地里都要炮制出她们犯错的罪名来,这回金荷自己送上门的好借口,三岁小儿都知道利用,何况做事从来滴水不漏的邵氏。
  陈娴雅突然有些后悔用了这一招,虽然从金荷身上到地上并不高,却忘记这地上铺的是坚硬的青砖,先着地的左手臂又痛又麻,若凑巧撞到要害,这具好不容易得来的身躯又得报废,她可不想赌自己一天内两次重生的机率。
  看着金荷已经连哭声都没有了,邵氏才阴沉着脸挥手叫停,“先送进柴房,若大小姐有事再拿她抵命!”
  郎中终于来了,陈娴雅头上的小伤口已经止血,再仔细检查一番,说了句幸好骨头没有折损,可以抱到床上去了,大小姐昏迷不醒应是受到了惊吓,先吃两剂药看看再说。
  陈娴雅决定继续装晕,若她醒得太早,邵氏就没有借口要金荷的命,而她是一刻也不想看到金荷那张让人恶心的脸在她面前晃动。
  陈娴雅一睡就是一整天,邵氏爱女心切,也一直守在她床边没离身,下午时,周显家的进来回,“禀夫人,金荷与盛奶奶主仆情深,在白云庵触柱身亡了!”
  陈娴雅心情有一瞬间放松,很好,首战告捷,现在开始准备第二场战斗!
  “她倒是个性烈仁善的,正好嫒儿缺个人作伴,将金荷记作姨奶奶的义女,给她配副好料,在她们两母女身边找块地埋了,也算全了她的名,再问问她还没有没有家里人,若有,便给她家三十两银子,让他们节哀!”邵氏带着感慨说道。
  “这是金荷的好福气,遇着夫人这样的仁善之人,也算是她祖上积了德。”周显家的将邵氏好一通吹捧,才领了赏退去。
  吴妈又捧着一个大包裹进来,邵氏屏退丫鬟婆子,让吴妈打开那包裹,里面全是金荷从盛嫒嫒那里顺来的金银细软,现下又被吴妈给搜拣了出来,邵氏冷哼一声,“果然是个心不足的!”
  想了想,邵氏顺手从里面拣了两件首饰赏给吴妈,“都是些精致的玩艺儿,叫人将这些东西造了册,放到大小姐屋里!”
  吴妈露出感激的神色,也不推辞,将东西收进怀里,然后小心翼翼地出去找会写字的王福生家的来记帐。
  金荷已经被灭口,什么时候又轮到自己呢?吴妈心中兔死狐悲的感觉越来越浓,脸上神情更是晦暗难明。

  ☆、007可怜与可恨

     
  陈娴雅扭了扭身子,红梅忙惊喜地喊道:“大小姐醒了,大小姐哪里疼?快点告诉夫人,好再给大小姐请郎中!”
  邵氏也连忙过来搂着陈娴雅,喊了声“我儿”便红了眼眶,“还问什么问?再打发人去请黄老太医!”
  陈娴雅全身僵硬地窝在邵氏怀里,被仇人拥抱的滋味竟是这般难受,邵氏身上有兰花与桂花合起来的熏香味,是她从前一心想要模仿的,如今闻着却是想呕吐。
  好在邵氏也担心陈娴雅的口水弄脏了她新做的杭绸衣衫,只一会儿便放开了陈娴雅,让红梅拿温热的帕子给她擦身子,自己带着水仙等人去院子里巡视,“去花房搬两盆秋海棠将这两盆绿绣球换掉,明知娴儿喜欢热闹的颜色,却由着花房送这么素的过来,你们这些眼跟前的奴才也跟着糊涂!”
  水仙不敢插嘴,低头应下,并将邵氏的话暗暗记在心里,邵氏又去看了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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