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宓娘叫了顾行之元舅以来,顾行之三天两头派人送东西到府里给自己,也不全是一些姑子的东西。里头甚至还有四书五经,什么骑射衣物。反正统统一股脑全往自己这里送来。
宓娘无奈摇摇头,好奇问过旁人道:“你们可曾知道太守大人有没有子翤?”
碧儿撇着嘴很是高兴,都没回答看来只有自己知道了,因而回答的很大声:“太守大人娶了刺史大人的大姑子,不过两人至今膝下无子,不,不仅无子,就连个姑子也没有!不过两人的感情还是非常好的,太守大人至今都没有纳一门妾呢!”
怪不得什么都不懂!宓娘摇摇头,看着这些东西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感动。只从王父过世,好久都不曾有人对自己这么好了吧!
“嗯,你们备点这时节新鲜的瓜果,晚点我们去太守府拜访一下。”
大堂上,太守高坐在堂上,将手中惊堂木一拍,道:“台下张氏,中山人氏,贱籍出身,可有虚假?”
张氏冷哼一声,刚生产没几日也没好生养着,因此面色十分苍白:“哼,我是谁你还不知道?你不就冲着我来的?”太守朝边上站着的官差使了个眼色,官差一步上前就手中的长棍重重击打在张氏身上。
“大胆!大人问你话呢!老实点!”吃了苦头以后张氏方才老实点,有问有答。
待问及顶替萦姬身份的时候,张氏又冷笑起来,半死不活的样子:“这话你该去问沈逸,这可不关我的事!”
这时立在一边的沈俨恭敬行礼,将手中的信纸托举起道:“大人,草民这里有一封家君亲笔说书的陈情信。待您看过之后再做断绝!”
“嗯,来人,将它呈上来我看看!”顾行之将信从头至尾看了个遍,大意反正是说一切的事情都是张氏自作主张,自己不过是受了张氏蛊惑,如今写下休书一封听凭太守大人处置,这张氏自此与沈家再无关系!
好一个沈逸!
真可谓大丈夫也!行事果决,只是未免有些太无情了些!不过还算识相,看在宓娘的份上自己就不再做深究。抬眼看向张氏,举起手中的信纸道:“根据这信上所说,一切事情都是由你张氏所做,而他不过当初受你蛊惑加之一骨肉胁迫因此才妥协令你冒名顶替,现今休书一封自此与沈家再无瓜葛!张氏,你可认罪?”
“再无瓜葛?”张氏轻轻一笑,随即越笑越大声,愈来愈疯狂,仿佛陷入癫狂的状态。“再无瓜葛?哈哈,好一个再无瓜葛!沈逸!沈逸!”
太守皱了皱眉头:“来人,将这犯妇拖下去重责三十大板,待其状态正常再提上来!”
很快上来人将张氏拖到偏堂行刑,再拖上来的时候张氏下半身都已经被鲜血浸湿,可见官差们下手没留一分力气。看的沈俨心里是一阵快意。
终于打倒这个毒妇了,这下再没人能让阿母伤心,再没人给阿母难堪,也再没人做主自己的婚事了!
一番审查之后,按照律法本应是判决张氏秋后处斩,可顾行之懒得再等,便将直接提前到三日后菜市口斩首示众。鉴于祸不及后世,但也不能轻惩。因此张氏所出的哥儿不能致士,姑子不能嫁作世家!
毕竟贱籍出身!
沈逸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淡淡的,只说一声知道了便着人退下。还是喜欢一个人呆着,不许旁人打扰。
宓娘看天色估摸着这时候已经将案子审完,便就带了平儿上门拜访顾行之。
守门的人早前就得了消息,一问知道是沈家姑子立即将宓娘放进去。顾夫人得了消息忙赶出来迎接,笑容满面,直走到宓娘跟前挽起宓娘的手细细抚摸好不怜惜:“早前就盼着你这孩子过来,如今总算是来了。我也是常听行事说起你,,今日一见果然是不错的,长得就是顾家人的样儿!”
顾家人的样?
这个舅母真会说话,果真是大家出身,不是张氏那样小家子气能比的,看来元舅能娶到这个舅母真是三生有幸。
两人一见之下像是相识多年,宓娘很是喜欢这舅母身上的亲和力,就像前世里的母亲一样。而顾夫人因为自己没有孩子,对宓娘是十二分的喜欢。两个人一起谈天说地,一直聊到晚上都还未尽兴。
顾夫人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呀,瞧我这记性,拖着你聊到现在,你怕是肚子饿了吧。来人,布菜!”
宓娘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舅母我不饿的。”话音刚落,宓娘的肚子就不识趣的响起来,顿时弄得她脸上一阵红白。真是尴尬死了!
顾夫人“噗嗤”一笑:“瞧你这样子,明明早就饿了还不说!你是在你嫡亲舅母这里,怕什么?往后啊有元舅和舅母在,不会轻易让旁人欺了你去!所以在舅母这里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不管怎么做都没人说你的!”
“那人要是把心放到肚子里,心还能动吗?”宓娘掩嘴呵呵直笑,打趣顾夫人,心底暖暖的,这种感觉真好!顾夫人点点宓娘的额头,两人笑着倒在一起,好不欢乐!
“你们两个一块儿乐呵什么呢?来,说给我也听听?”顾行之换过便服一回到房里就见两人笑作一团,看来两人处的十分要好。如此便好!
这两人对视一下,都笑的神秘。宓娘道:“就不告诉你!”说着做着鬼脸吐舌头。相较于之前宓娘这次熟稔多了,这都是自家良人的功劳!顾行之向来不会说客套话,只走到顾夫人身边握住她左手,顾夫人跟着顾行之多年哪里又能不明白他?于是暗暗回握顾行之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太守用过晚饭后宓娘方才回府,本来他们多番挽留,但宓娘还是坚决要回去。无奈之下只得随了宓娘,两人一直将宓娘送到门口,又依依不舍的看着宓娘远去。
许久顾夫人才扯扯顾行之的袖子,轻声道:“走吧我们进去吧,如果实在想念宓娘,想个办法把她接进府中来便好了。反正我也十分喜欢宓娘这孩子!”
顾行之“嗯”了一声,转而搂住顾夫人,深情注视着她:“我这一世做的最成功的事就是娶了你,良人。辛苦你了!”说着在顾夫人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顾夫人顿时燥红了脸,嗔怪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你都不注意着点,都老夫老妻了!”
“哪有,说敢看?”说着哈哈大笑,将顾夫人拥入进门。
“你说什么?阿翁重病?之前不都是好好的?”宓娘刚一踏进门,碧儿赶忙上来说道,本来在门口等宓娘好半天了,终于等到宓娘回来了。
“也不知男君是怎么的,将自己锁在书房里成日不出门,要不是那两个小娘子大胆子进去看看,只怕脸男君最后一面都没人见到了。
宓娘吃了一惊:“有那么严重?”
碧儿点头如在捣蒜一般:“是啊!听说两个小娘子进去的时候男君七窍都在流血,很吓人呢!那两个小娘子先前本就被女……张氏灌了些虎狼药,这一吓啊两个人都没保住孩子!”
“都没保住?”宓娘不觉有些惋惜,毕竟是两个生命呢!说来这事也有张氏半分错。“那吖翁现在情况如何?”
“医工们都来看过了,现在男君只出气多进气少,只怕油灯枯井尽!”
怎么这么突然,宓娘心底忽然一阵难受,虽然这个男人说不上好,可毕竟对自己也不是很差。唉!说不准是因为沈逸死的太突然,还是因为舍不得,宓娘心底一阵不舒服。
匆匆来到沈逸的房里,只有沈俨立在一旁,并不见平日就沈逸诸多宠爱的沈尧,就连荣娘也不见。只怕这两个如今是恨死沈逸了吧!
见宓娘来了,沈俨点点头:“你来了!阿翁有话对你说呢!”往床上一看,沈逸形容枯槁,双目涣散,果真进气少出气多!怎么短短几日就这样了?
沈逸朝宓娘招手,她听话的凑到跟前,见沈逸猛然抓住自己的手,吓得一跳。这双手瘦的跟鸡爪似得,上面青筋突起。
“宓娘,你自幼起我是诸多对你不住,你不要往心底去,我……我在这里为……为往日做过的事向你道歉。若是日后你大兄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一定要好好的……”
话没说完,沈逸一阵猛咳嗽,几乎要将肺都咳出来了。宓娘不知怎的眼眶一红,微微点头接过沈逸的话头:“您放心,俨兄姊一向对我宽厚,若是日后他有要帮忙的地方宓娘一定尽力!”
沈逸听言这才重重点头,又眼巴巴的看向窗外,也不知在等着谁。宓娘一脸纳闷不解朝沈俨看去,以目光询问。
“他是在等我阿母,”沈俨轻声解释,第一次为这个自己叫做阿翁的男人留下泪来,又对沈逸道:“阿翁您再等等,阿母马上就来了!马上就来了!”
城外城内路途遥远,怨不得李氏需要花费这么长时间。沈逸无力的垂下手,似乎像是在对自己说话:“罢了罢了,临了才知道后悔有什么用?我怕是等不得她了!这苦了她这么多年……”
还依稀记得当年洞房花烛,自己掀起盖头的那一刻着实是惊呆了的,一个傲竹般的女子,清冽隽秀,就是那股竹叶般的幽香使得他一阵痴迷。可无论她怎么做李氏始终进退知礼,仿佛她对待的不是自己夫主而是客人一般,知礼淡漠。于是自己恼怒了,这么一个颜色一般的女子竟然不懂得讨好自己,是根本没有将他放在心上?再后来.....如今是万般后悔,可那又如何?世上何曾有过后悔药?
一瞬间自己鼻尖仿佛又出现那种悠悠的竹香,从远方飘来,一如她当年娉婷的走向自己。
沈逸缓缓闭上双眼,头一偏往一边倒去。沈逸,死了!
沈俨和宓娘都不是会嚎啕大哭的人,两人只默默流泪,这时门外忽然有人喊道:“沈郎,沈郎,我来了!”李氏旋风般闪进里见,却见两人双目含泪的看着自己,似是不可置信那人就那样突然去了,李氏连连摇头,嘴里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一下扑到床上狠狠摇着沈逸的身体,癫狂似得大喊:“你起来,你起来跟我说话啊!你再骂我啊!你再跟我吵!你起来啊!你做了这么多对不起我的事之后你就这样去了?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起来,你起来跟我说话啊!”
见李氏这个样子,两人也不好规劝,只等着让李氏发泄,宓娘一直以为他们两人是没有感情的,如今才知道沈逸对李氏的感情怕是比张氏多多了!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何休弃呢?
情之一字,最是无解!
按照习俗需停棺三日才好下葬,男眷那边就由沈俨跪着,女眷这边李氏执意要亲自跪着,宓娘只好随着李氏,但也在一旁站着,生怕李氏一个支撑不住就倒了!
来的人不是很多,自沈逸倒下,很多人也就和沈家断了来往。毕竟沈俨没功名在身,而一向被看好的沈尧又被罚一生不得致仕且也被逐出师门。
沈家,就此没落了!
顾行之带着顾夫人见过礼以后径直叫人将宓娘喊了出来,顾行之朝顾夫人使了个眼色,顾夫人问道:“宓娘啊,如今你阿翁过世沈家也没落了,你可愿意随你元舅舅母一起?”
见宓娘沉默不言,顾夫人又道:“我和你元舅两个这一世是不能生了的,若是你能随我去顾府,我们两个定然待你视如己出!”
“可如今阿翁才过世,我真不好——”其实去顾府也未尝不可,只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自己早就对这个地方生出感情。且沈俨对自己还算不错,自己就这么离开岂不是太忘恩负义?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这里是存稿君自动吐稿子
各位早安
我是勤劳的作者菌
☆、番外
走到哪里都是一片大红,张灯结彩,她顶着一个红盖头静坐在那儿。坐的端正,其实内心很是紧张,出嫁前阿翁只说过自己将来的夫主是个俊秀的少年郎,年少有成。可总没有见过,心里难免有些担心!
门“咯吱”一声响,有人进来了!霎时间她浑身紧绷起来,只觉得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下一刻盖头就被掀起,一张俊秀如玉的脸庞映入眼帘,她顿时什么也不知道了。仿佛间只听见自己嘴一张一合,说什么她自己也听不真切!
满脑子只剩下他温柔如水的声音,“良人,我是沈逸,对了,你坐了这么久可是饿了?”“从今以后我会好好待你,一生一世!”
刚成婚那会儿他对自己无疑是好的,可自己从小就受家规束缚,一举一动不敢过于轻浮。她知道他好,于是只能默默对他更好,每日定时给阿翁请安,将家中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她能做的只于此。
妇德妇容她背了无数遍,可终归没能那些东西没能替她守住夫主的心。
她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改变的,是那一次他兴致冲冲给自己拧了一个精巧的笼子里关的鸟雀,然后被自己一阵义正严辞的训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