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世姣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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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世姣莲-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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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去了。
  韦娘将夕莲按到座上,重新梳好发髻,她的面庞蒙了层淡淡的忧愁,轻声说:“以后别跟西太后对着干,她怎么也是皇上的生母。”
  夕莲赶紧答道:“好嘛,我以后都听你的。”
  “你每回都是这句话来应付我,以后究竟是多久以后呢?”
  夕莲拉住她的手,手心充满温暖而惬意的感觉,小声问:“还疼吗?”
  韦娘凝视着她颈上那道血印,摇头说:“我是心疼,你看看,好好的肌肤被抓成这样,还不如何时才能消去。”
  夕莲赖在韦娘怀里,嗅着暖暖的奶香,娇声说:“韦娘,我不要留疤痕,你想办法帮帮夕莲,要是变丑了,予淳他不喜欢我了……”话没说完,嘴就被韦娘捂上了,她紧蹙着眉轻声责问道:“怎的还是不知轻重?这话能在宫里说么?”
  夕莲闷闷答了句:“可是我想他。”
  是啊,她想他。她想念他的心怀,如同书中描写的情窦初开的少女,恍恍欲诉衷肠却无处可诉,只能用忧愁的幻念将明白无误的爱情诠释成支离破碎的旖旎片段。她还记得他唇瓣舌尖的触感,一想起来居然会心惊胆战,因为它时刻提醒着她要提防身旁的男子、一个拆散了他们的险恶之徒。
  她想恨这个险恶之徒,却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是因为他太可怜了吧。

  雨季(1)

  精美的琉璃器皿盛满橙黄的杏汁,如玉液琼浆般的凝萃。
  夕莲浅尝一口,汁液浓浓,口感润滑。外头的杏花刚刚开始绽放,怎么就结出杏子来了?福公公在旁解释:“这是宫里用特殊方法储藏的杏肉榨的汁,去了毒热和酸味,多食也无碍。”
  夕莲颔首笑道:“有劳了,可是,你们怎知我爱吃杏?”
  福公公看了看司马昭颜才说:“这个老奴可不知,是皇上交代的。”
  司马昭颜费力说道:“生杏……不宜多、多食。”
  夕莲眯眼笑起来,应着:“知道了,生杏不宜多多食!”
  昭颜的脸色立即沉了下去,胸中涌起千万惊涛,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嘲笑他?
  福公公连忙朝夕莲使眼色。夕莲疑惑望着他问:“生气了?”
  怎么会呢?辛太后揪他耳朵他都不生气,怎么她只学他说了句话就生气了?
  夕莲坐直了身子准备用膳,昭颜却一直黑着脸,福公公小心翼翼将菜送到他嘴边,他忽然站起来说:“去书房。”
  夕莲目瞪口呆望着他明黄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方才还用杏汁讨好她,为何一眨眼就变了?韦娘在旁小声说:“夕莲,怎么总是不懂事呢?”
  喝了口杏汁,夕莲问韦娘:“皇上怎么知道我爱吃杏?”
  “你忘了,昨日你说梅子太酸不好吃,杏才好吃。”
  原来是她自己说的,他记着呢……
  司马昭颜坐在书房里的宽敞的龙椅上,这是他这些年来最流连的所在。几乎盛满了他的苦楚、悲伤、无奈、辛酸,即使他大婚了,迁寝宫了,也始终带着它。天底下拿他当笑柄的人很多,朝堂上对他不屑一顾的人也很多,他习惯了,心灵可以忍受任何眼神和言语的冲击。
  可是欧夕莲不行,她是他的救命狐狸精,怎么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嘲弄他?
  司马昭颜愤恨地将书桌掀翻了,砚台笔墨散了一地,浓黑的墨汁像鬼影一样在地上扩张、弥漫,他讨厌黑暗,喜欢炫亮的东西,好比星星、好比夕莲。
  “皇上!”夕莲的惊呼引得司马昭颜抬头望去,见她呆呆地立在门边,一袭橙黄的色彩明艳动人。他忽然有些恨她,自从莲花池里被她救了一命之后,也逐渐被她主导了生活,似乎过去的八年间,他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等她。那么他的余生呢,活着就是为了爱她?她究竟哪里值得他爱?
  他望着她,想哭,可早已忘了如何哭泣。自从知道自己的眼泪是黄色的,与常人不一样,他就再没哭过了。
  夕莲朝他慢慢走去,空气中漂浮着浓烈的墨香,却遮盖不住她身上清幽的莲花香。
  司马昭颜无力坐在龙椅上,垂目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夕莲蹲了下来,仰头,清丽的眸光打在他昏暗的脸庞上:“皇上,我不是嘲笑你,我只是一时觉得好玩……”
  他冷冷看着她斜挑的凤眼,好玩?那不就是嘲笑么?
  “其实,我喜欢听你说话的,很好玩。”她眼里噙着淡淡的笑意。
  昭颜心里突然感到一丝甜蜜,即使她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嘲笑他。因为她的明眸璀璨现在属于他司马昭颜,不是卢予淳。
  “福公公说,你经常同他说话,也和他聊天,为什么就不敢和别人说呢?今天你为我准备了杏汁,你自己告诉我不是更好么?”
  司马昭颜摇头说:“不,他们……笑话。”
  “那你跟我说吧,我不笑话你。”或许是为了安抚、或许是出于怜悯、再或许是歉意,夕莲看他的眼神第一次充满柔情。
  昭颜沦陷了,鬼使神差朝她点头说,“好。”
  她站了起来,飞扬的神采恰好迎着窗棂透进的阳光。他专注看着她的尖尖薄薄的下巴,很想伸手抚摸。她的下巴一动一动,声音清扬,“说好了,以后你要和我说话,我不会笑话你,即使我笑了,也不算是嘲笑。”
  昭颜傻笑着问:“那算?”
  夕莲想想说:“只是朋友之间的玩笑。”
  朋友这两个字,对司马昭颜来说太珍贵了。他阴郁的心情一扫而光,朋友,意味着她从此不会再仇视他。
  夕莲忽然在他身边坐下,握住他颤抖的双手,就像八年前,她从池子里将他救起来的时候,想要温暖他。昭颜低头说了声:“谢谢……”
  夕莲诧异问:“谢什么?”
  “你……曾经救了我的命。”他一字一句慢慢说。
  夕莲心思一绕,目光忽然变得狡黠,语气高傲道:“是啊,我救了你的命,你该报答我的,不如你早点废了我吧。”
  司马昭颜脑袋里“轰”的一下,原来她心里一直打着算盘要逃离!可他不能破坏刚刚建立起来的友谊,不能让她对自己如蛛丝般纤细的好感被打断,于是淡淡答道:“好,一年。”
  许了她一年,他胸中忽然压了块巨石般透不过气来,他有一年时间来让她爱上自己,只有一年。
  夕莲惊喜不已,一时口快的玩笑话,不料他竟真的答应了!一年,只要一年就可以出去了!她欢呼道:“真的吗?君无戏言!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司马昭颜在心里苦笑着,外表却依然痴傻。
  夕莲心花怒放,教宫女赶紧收拾了书房,催了昭颜一块去用膳。福公公见皇后和皇上一道出来了,眉开眼笑,在夕莲身旁悄声说:“老奴说的不错吧,皇后娘娘您来了才管用……”
  司马昭颜似乎听见了,斜斜瞥了过去,福公公赶紧垂着头上前带路。
  司马昭颜渐渐话多起来,两人时常交谈。夕莲得知,原来他非要和她睡在一起是故意气两位太后。她不懂了,为什么她们会生气呢?昭颜沉默半晌说:“东太后不希望我有子嗣。”
  夕莲愕然,是这样?难道她不是希望自己为予淳守身如玉,两年后好成亲么?
  他接着说:“母后不喜欢你。”
  夕莲反问:“不喜欢我所以也不让你喜欢我么?”
  他点头,举了个反例,结结巴巴说:“东太后不喜欢我,所以也不让你喜欢我。”
  她们两个人争来斗去,却从来不将皇上放在眼里,夕莲叹了声气,蓦然发现天色阴了下来,金陵要步入漫长的雨季了。
  每日晚上就寝之前,昭颜都会将那条红绡从枕下拿出来,悉心摆好,到清晨起床再藏回去。他们睡前不大交谈,或许是为了避嫌,但是在外人看来,又有什么需要避嫌的呢……
  梅雨时节,夕莲做了个梦。被夕阳余晖笼罩的莲花池,朵朵夕莲肆意怒放,暗香浮动中,一叶扁舟缓缓而行。舟上迎风而立的男子身形修长,一袭白袍也被印染成夕阳的颜色,他背着光,看不清面容,她挥着双手朝他呼喊:“予淳哥哥——我在这里呢!”
  他似乎在笑,小舟慢慢靠近,就在即将看清他脸庞的一瞬间,她醒了,眼前是韦娘慈祥的面容。她有些失望,很久没见予淳了,不知他是否也有一样的思念?

  雨季(2)

  连着十几日的春雨,仿佛将宫殿的根基都泡软了,朝臣上奏都轻绵无力,好不容易迎来了明媚,昭颜却懒散地倚在龙椅上,听两个女人在他背后争论。他只盼着下朝,趁夕莲还未醒偷偷看看她,或者偷偷亲吻她浓艳乌黑的发。
  韦娘催促夕莲起床,“昨夜里雨就停了,难得天气好,出去走走,你都憋在这里半个月了。”
  她转头问道:“皇上呢?”
  “上朝了呀,你平日起来的时候他都下朝了。”
  今日破例,夕莲挑了身素雅的衣裳。听说桃花都开了,她可不想和桃花去争奇斗妍。
  越是往园子里走,桃花越是开得浓烈,没想到一场春雨,催生了如此多情妖娆的花朵。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水滴,也不知是露珠还是残留的雨珠。夕莲命人剪了几枝开得漂亮的,花枝一颤,零星的花瓣在气流中轻慢流转着扑在她怀中,袍袖一动,它们又追逐着落到泥土里。
  “娘娘,走累了吗?前方有处歇息的凉亭。”一名面生的宫女指了个方向对她说。
  前方被层层花枝挡住了,不过依稀能看见凉亭的一抹朱红色,夕莲稍稍拎了裙摆朝那走去,一手还揣着花枝。她沿着弯曲的石子路走了去,凉亭跃然眼前,卢太后端坐在正前方,似乎预料到了夕莲的出现,嘴角含笑。
  夕莲命宫女都在外候着,独自迈上阶梯去了。
  “太后金安!”
  她心里隐隐还记得大婚那几日太后愠怒的神情,这会又和从前一样淡定。
  卢太后慢条斯理说:“夕莲,哀家看这桃花开得极好,教人煮了清酒,赏花、品酒、听曲。”
  夕莲在她身旁的红木椅子坐下。轻风吹起纱帘,拂在颈上痒痒的,她无意拨开它,蓦然看见飞扬的纱帘后面,一袭青袍的卢予淳,席地抚琴。他修长的指尖在琴弦上抹了一下,《梅花三弄》的旋律清幽而出,夕莲怔怔望着他低垂忧郁的眼神,手上一松、桃花枝散落一地,韦娘匆匆拾了起来,搁在石桌上。
  卢太后依旧操着不急不缓的口吻说:“卢将军调回金陵了,皇后,来尝尝这酒。”
  夕莲失神地接过酒杯,浅尝一口,酒香芳醇、余味清爽柔顺,可她心中却是酸甜苦辣百味杂陈。太后忽然高声问了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你怎么抚了梅花三弄呢?”
  予淳抬眼看夕莲,手上未停,答道:“梅花香自苦寒来。”
  夕莲垂下双目,唯恐他人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他哪里是在抚琴,分明是在弹拨她的心弦,原来清晨梦中的想念,此时竟成了真。她痴痴凝望着自己的裙角,一杯杯清酒不知不觉下了肚。
  不远处晃荡着一个身影,踟蹰不前,是福公公。韦娘小声提醒道:“该用午膳了。”
  夕莲头有些晕,眼中湿润润的,怆然从予淳身边走过,只留给他轻不胜风的衣裙厮磨。
  到午膳时,司马昭颜已经等了一个时辰,才见福公公将夕莲寻来。
  夕莲面色绯红,笑眯眯冲他说:“皇上,桃花开的真好呢!”
  可她斜挑的眼角里有一种湿润晶莹的东西,福公公在旁低语说:“皇后饮酒了。”
  韦娘解释道:“是太后赏的酒。”
  夕莲只觉得一片眼花缭乱,心绪也是纷乱无比。她怀里还揣着方才剪下的几枝桃花,许多花瓣都被蹭掉了,光剩了花苞和枝桠。她浅浅笑着,挥手说:“来人,把我的桃花插上,一定要摆放得美美的!”
  司马昭颜把一切看在眼里,迟疑问了句:“要不……先歇会?”
  她望着他,竟然柔情万分,娇声道:“司马昭颜,你是个好人……可惜……”
  韦娘从后面搀了她过去,匆匆说:“娘娘不胜酒力,胡言乱语,奴婢伺候娘娘先歇下吧。”
  昭颜颔首应许了,夕莲摇摇摆摆像跳舞一般翩然往内殿去。
  “她怎么了?”
  福公公嗫声道:“东太后请皇后去赏花、品酒、听曲,不过,那抚琴之人,是卢予淳将军……”
  卢予淳,司马昭颜在心里诅咒这名字。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什么呢?她与他日日相对,都比不过于卢予淳的匆匆一瞥。司马昭颜没心思用膳了,径自朝内殿走去,层层帘幔后面传来隐忍的啜泣声,他停住脚步,痴痴立在外面。
  直到哭声渐渐消停,昭颜松了口气,才发现站了许久不曾移动一下,两腿发麻。韦娘面色忧虑走出来,看见司马昭颜时愣了一下。
  司马昭颜对她说:“朕要和皇后午睡。”
  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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