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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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街-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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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大门以雁队环列,在人们纷纷让开的大门槛上骑了一条四尺凳,并命何氏姐妹俩在门内外相对跪着,对拉一条麻线,并以哭声的形式唱词,其内容是:“我的爷命好,命也好么寿也高,今朝好时好日接你过世桥么住新屋哙享清福也……”那秋禄仙则一面念着咒语,一边用柳枝洒些法水,又有刘师师,老瘟货不断撒茶叶米,呼唤“回来吧,信源大哥,回来归新屋,享清福咧!”这时,那十响班子管弦齐奏,锣鼓喧天,门外放起爆竹,鞭炮,景花,朱兴带着三个孩子持幡,提炉跪在大焚炉前,不断往里焚金纸、化银锭、烧纸钱,并不时说:“爹爹,新屋落成了,请你安住……”

招了魂,过了世桥,方是哭灵,秋禄仙令徒儿把灵屋的八字大门打开,里面早已安排了桌椅,还点燃了一对素烛,秋禄仙端了一把紫沙壶,沏了茶,就悠了进去,叫徒儿们封了门,灭了一切火烛,连大梁上那两盏大气灯都用黑布套罩了。唯有灵屋里还透出一丝幽光,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那挤挤压压一屋人都目不转睛地盯住那个似鬼的人影,大家仿佛进入一个阴森恐怖的阴曹地府。那悲悲切切的哭声,由远渐近,漫漫才辨出那哭词:

爹爹唉,爹爹生身爷唉,阿爷命好哙,命也好哙寿也高哉!我爷做侬好么有人缘唉。邻近三姓亲戚朋友都来供奉爷哦,兄弟姐妹,亲房堂分,重房孙儿孙女都来供奉爷么跪堂前!今儿好时好日么送爷上山场么入黄土么好安息也。

阿爷命好矣,命也好么寿也高。孝儿孝女么缚灵屋么有排场么供奉爷哙,今儿好时好日设醮坛么,挂大灯,接应阿爷赴世桥么住新屋哦。

是我亲生半子(女儿自称半个儿子)远路迢迢,风尘仆仆,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赶来供奉爷哙;由于阿侬亲生半子么时运不济、家道贫寒、捉襟见肘,无力置牛羊三牲礼么,只好备分豆腐青菜素饭素酒,诚心诚意么置堂前么来供奉哙!

阿爷命好哙,命也好么寿也高,阿爷在世堂上坐么,膝下子孙满地跑,合家欢喜么乐天伦哙。如今阿爷赴黄泉哟,弃我半子不回头哙,虽说阴阳相隔薄如纸哙,却胜九重离恨天哙,从此父女两分别么难相会,我的生身爷矣。

阿爷走黄泉么有灵验哙,三个好后生么不抵一个泥底撑也,诚望阿爷有顾心么好照应,保佑阿侬全家样样凑头样样好哦,保佑三邻四舍,近亲好友、女儿、女婿、大小外甥,孙儿孙女,同堂近分上上下下脚手轻健,无病无痛,日长夜大,耕读传家,勤勤俭俭,人丁安康,六畜兴旺,五谷丰登,家道昌盛么荣华富贵么有名气么享清福哙!

我生身爷命好哙,生时逢祥死逢黄道,生辰八字样样凑头么样样好,福禄寿喜前世修么后世享哙,生前为人修桥补路得人心哙,救死扶伤有副古道热肠好品行哙,吃斋保素修佛身哙,布施义茶点天灯么千人传,世德清芬万人夸么有良心么好人缘哙……

阿爷落地生香好八字哦,如今升天好荣耀么,吹吹打打上天堂,十殿阎王降阶迎哟,无常判官让道行哟,牛头马面退一旁哟,过了十殿上天庭哟,金童玉女护驾行,文武仪仗金殿列哟,王母赐座御庭前,玉皇大帝开龙颜哟,七仙玉女翩翩舞哟。只因阿爷做人好哟,生荣死贵三同堂,功得圆满升天堂,满堂儿女哭灵前……

哭灵已罢,祠堂里还在一片唏嘘,在场的广大乡民都被秋禄的哭声艺术所感染,一致产生悲切的气氛。

执事去掉黑布套,使两盏大汽灯重放光明,两廊排灯重新点上,秋禄仙笑着从灵屋里走了出来说道:“在下艺疏,喉哑,有不周到之处还得见谅!”场上立即响起经久不息掌声。接着又进行祭灵形式。

焚灵即将开始,在秋禄的指点下,把一座“半全园”分割成条条块块,由执事及道徒分别移到大门外事先平整过的空基上,进行重新装配成原样。在半全圆里的楼堂亭阁都点上红烛,在无数灯火映照下变成天上无存,地上无双的玉宇琼楼显得更加壮丽多彩。从各层花格子堂门里瞧去,里面竟有各色人物,牲口,飞禽游鱼,活龙活现,其奥妙绝活无人能破。

秋禄叫人用石灰淋了一圈,把灵屋划在圈内,再着人把豆桔、麻干及孝棍、三头草绳、银锭、金元宝、纸币、古门钱,白幡香炉和死者生前用品都放进去。再由道徒们摇铃踏圈绕灵,施展驱魔法术,扫除幽灵,烧化地契,告诫土地山神,凡线内的冥屋、财物、金银珠宝归信源所有,任何妖孽魔怪,魑魅魍魉不得侵犯,占为己有……

做好了这一切,那秋禄举起火炬,叫众人退出石灰线,然后点燃豆桔,那火势很快漫延到灵屋下易燃物,那吱吱上蹿的烈焰把整座宏伟壮丽的广厦华堂照得透明红亮,五彩纷呈,顷刻间,这幢规模庞大的灵屋化为灰烬,只剩下道仙们口袋中白花花纹银。

人死了,一切安慰亡灵的事物都要灰飞烟灭,使这座千年古祠重归于沉寂……

烧了灵屋,场上观众纷纷散去,只留下朱家有关的亲友,执事,工匠人员回到老屋吃散胙……

诸事完毕,朱兴、景花恳求何氏上新屋里去住,何氏说出一番话,居然使这份有过一度兴旺之家一夜间分崩离析,重新组合,读者欲知事后如何,下回分解。

第七十五回度冷暧花开自招风怀成竹蒂落各归林

丧礼完毕,朱兴夫妇觉得老屋阴气重,要把老人接到新屋里去住,共享天伦之乐,何氏断然不从,说:“如我到新屋里去住,你们年轻人气运旺盛。你父亲的灵魂怎敢进来见我?还不如我留在老屋,或许夜半能梦见他。以还我心愿。再说那刘师师因程鸿案中多了口舌,全家人嫌她耧事栽祸,都不理她了。自愿与我做伴的。我俩都上了年纪,一向投缘,能在一起拉拉家常,也许能多混些日子。”

朱兴再劝无效,只得叫景花,景芳和大舅,先走一步,自己留下与母亲说说话。他们抱着三个孩子先回到新屋。就分别放进摇篮,盖上小棉被。景连烧了一大锅热水自己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更了衣,然后来到绣房代替看管孩子,让她姐妹俩也到天井横头厢房洗澡。

这对姐妹花都是任性好胜的脾气,在人前还算循规蹈距,不大敢漾糊,可在这位自甘充当‘奴才王子’面前却摆起大驾来。一会儿说:“哟,这水好烫哙,快拿些凉水来冲冲。”待景连提些清水调了温,关了门,回到绣房没多久,里面又传出‘圣旨’:“连哥,我们内衣内裤还没有拿出来呢,你打开床横头的藤箱笼,把那件花格子的睡衣绣花白绫肚,粉红短裤拿来,我们等着穿呢!”

景连真是个天生的奴才。他不但不觉得厌烦,还乐得为他们跑腿,把她们所要的衣裳五服一一取出抱了送过去:“你们自己开门接过去吧!”

“你又不是鸡爪疯,不会自己推门抱进来?”里面不客气地扔出话来。

景连只得背过脸去,用脚后跟踢开一条门缝,扭着头,衣裳塞了进去,然而那景花则笑开了怀:“你这个木头,一般都是爷娘生的,怕什么,我们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等他回首一瞧,她们压根儿还没脱衣服,只是逗他跑腿取乐而已。

不久,朱兴回来了,见了朱慧嫩脆脆的脸蛋露出微笑,熬不住用他胡子拉楂的嘴去拱她,扎得她直哭,忙把她抱起来哄着。背上被人打了一下,回头一见是景花,苦笑着说:“她不认我这父亲哩!”

“看你灰头土脸的,还好意思与小千金去亲嘴呢,还不赶快趁有热水,叫聚妹姐给你收拾一下,洗个澡。”景花接过孩子一边喂奶一边说。“拿去!”聚妹刚打开箱子,把他要更换的衣裳一件一件扔过来,朱兴接应不暇,却问道:“这水呢?”

“锅里还有热水,足够你用的。”准备上楼歇息的景连在楼梯口应下话来。

“你是天上下来的‘贵人’连水在那里都不晓得么?”景花说道:“你没瞧见我在喂奶,不会求我姐帮你个忙?”

“大姐……”朱兴亲热地叫道:

“你用不着一会儿大姐,一会儿大姨的嘴甜,这个忙我帮定了,权当还清上次替我牵牛水的孽债。这样我们两厢扯平,我不再欠你们朱家什么的了!”说着出去帮他提水洗澡。朱兴也抱着衣服喜滋滋地尾追而去。

景连听到妹夫要洗澡,唯恐在深秋季节水凉得快,就下楼问声景花,要不要去锅下加把火?景花阻止他:“让他们去洗吧,反正天也塌不下来,都是经过风雨的人啦,难道自己都不会审定凉热吗?何须你夹进去碍事!”

景连心领神会,乘室内没外人,把脸贴到对方俏舒舒的脸上,两人静悄悄地瞧着朱慧吮奶,这孩子已经会认人,居然离开奶头,对他灿烂一笑。使得景连心痒痒的,熬不住俯着去亲她,景花不让,他见她乌发垂肩,酥胸袒露,肤色如雪,情不自禁地去衔触胸部,含着浑圆的奶子吮吸起来,景花笑着把他推开,以食指刮脸羞他:“好不要脸的‘娘舅’,竟同大黄未收的外甥女儿争风吃醋!”

“你是穆桂英幕后决策,我是杨宗保投军一线,琅琊谷苦战七天七夜,眼下班师回朝,不慰劳慰劳你手下这位先锋么?”

“看你猴急的,从今天起,我是你的伊甸园,还不是都是你的?你先上去吧,别忘了留给我半个热被窝,今夜不让他上楼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景连轻轻地吻了她那温馨的小嘴,高兴得欢蹦乱跳,“今日不用同妹夫合铺了……”

聚妹在厨房里添亮了油灯,试试水温,觉得不够烫,就塞把松毛再烧,等水烫了,才舀进一只大水桶里,提到井天横头厢房里,先细细洗了浴盆,再倒进热水,手探太热,又冲些冷水,经过反复多次调配冷热相当,才请朱兴进来,又亲手解脱了他的外衣,当她给他做这一切时,忽然遇到那双火辣辣的眼睛,自己脸倒红了,忙低了头,避开他那喝望的眼睛,在慌乱中把他的脏衣裤一裹络都抱了出来浆洗。

朱兴洗完了澡,穿了内衣,披上外套出来,把更换下来内衣裤扔进正在浆洗盆里,聚妹见他衣襟松散,忙站了起来,洒了水,动手给他扣上布纽。两人挨得如此近,彼此都感受到对方令人心醉的体味,而这一切都来得那么自然。自从洪郎赠了金钵,飘然而去,从此也断了对他的念头,那刻骨铭心的痴情也自然移到了朱兴身上,自从朱兴拜年受到自己母亲兄嫂冷落后,景芳就同情他,把他当作倾诉的对象,两人在无人打扰的牛栏里促膝交心,对方以他的机智和学识深深地打动了那颗被人遗弃的芳心,视为知已。朱兴见了这位与景花花容月貌毫不逊色姨娘之后,就得了那场相思病——‘野猫迷’。如今人生的三岔路口上终于阴差阳错地相处在一个屋檐下,难道这不是上苍安排么?朱兴,情窦大开,迎开双臂,把她搂进怀里亲嘴,两厢正在浓情密意,景芳听到楼上有动静,忙把他推开,惊慌失措地跑了,借晒衣镇住自己。朱兴只得怏怏而回。见妻子正坐在床沿给朱慧喂奶。

“今天这个澡洗得还象意吧!”景花望了一眼正在天井里晾衣的景芳,笑着说。

“还凑合!”朱兴留情在彼,千思万绪,那里会去理会妻子话中有话。

“真没良心,人家倾注了一片真心,你还当是‘凑合’!”原来他们在天井横头的亲昵已被景花冷眼张见。

朱兴感到他的一举一动都逃脱不出如来佛的掌心。连他对姨娘家的私情也被透视,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于是赶快上楼睡觉,免得姨娘回房,妻子公然戏谑打趣,牵损他人,造成尴尬。就跨出门槛,想上楼一睡了事。

“回来!”景花上来一抓他回房:“这么晚了,你还忍心打扰他睡觉!他为了你朱家再树门楣,已竭尽了财力、人力。如今一切都排好了,你们朱家再也用不上他了。只等明天离开,还是让他睡个安稳觉吧!”

“你同小不点已占去大半张床,他是摊手摊脚的,你又不让我碰他,叫我睡在那里呢?”

“你么?你不是爱站在牛栏头看他人饲牛么?今天就站在两个栏头,喜欢看那一头只管看个够,一直看到天亮罢。若实在累了,床下还有春凳哩,是站是躺凭你挑!”景花不动声色地瞧着他。

朱兴听了不用上楼心花怒放:“我只站在你这一头,那怕守上三天三夜我都情愿的。”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妻子,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呢?莫非这个‘牛栏’里,还有你另外什么心上人?”

“你说谁?谁是谁的心上人?”聚妹已晾晒了衣裳跨进房来,刚才她在门口听了一言半句,生怕把自己扯进去,所以问个水落石出。

“哦,你指的是他么?”景花一边抖着孩子哄他睡觉,一边一本正经地说:“他今夜懒在这里不肯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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