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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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街-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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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街景前在七里垅贩米还未回程,原来景前看准了行情,连夜装满七条米船,从游埠码头张帆起航,运到余杭销售,途经七里垅时,被一伙水贼明火执仗地劫持,被送进极秘密的地下长河作人质,只放姜丁回来报信:“如拿不出四千两银子赎金,就要杀人。”闻讯后全家哭成一团,景明欲报官府,被范氏制止:“官兵敢于进剿,水贼也不至于坐大,如处置稍有不慎,就会狗急跳墙,杀人灭口。还不如把田产作坊卖了,还有连儿留给我的一千八百两拿去凑数,先救人回来,再报官不迟!”玉林说:“产业卖了,今后日子怎么过,我这里还有师兄留下十两黄金,也可顶千儿八百的,先垫上再说!”“甚好!”于是范氏着人把银子和姜丁送到七里垅,伏关接应,让姜丁只身深入虎窝,把景前赎回。

景前平安回家,谢天祭地,祷告了祖宗,范氏觉得树丛沿朱家也是劫后余生,又居大丧,不忍惊动,封住消息,让景明暂主家政,反正景连已逗留在彼,只得派余新和几个伙计送祭灵担来,交给景连主祭,既瞒住家难又不失身份。如此景连、景花、景芳及朱家对姜家如此大的灾变竟一无所知。

程大麻子夫妇因其子程鸿吊死断绝来往。知子莫若父,这个不争气的浪子早已同父母分居,眠花宿柳,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如此无状的逆子还有什么指望,只是死得不明不白,怀疑朱兴景花所为。因而断绝往来,但并无诉诸衙门之事。直至景花出狱,真相已明,再说姨夫去世,朱家报丧,不如前来吊唁,让何氏姐妹修好,也可一解人生苍凉之感,只得顺风推舟来了。

何碧君随夫程锦容来了以后,被朱兴接到新屋,景花、景芳、景连都亲自陪酒,热情款待,那惆怅心情才缓解下来。不久,何碧华也在朱旺、翠娟搀扶下来到新屋,姐妹相见,心酸的往事骤涌胸腔,姐妹俩竟抱头大哭一场,在场的无不落泪,在众人的劝慰下,才坐下叙旧……

不久,又有秋伯来报,马达镇几家茶馆店老板秦大头,马二拐、冯根兴等结伴来祭灵,还有兰溪城说大书的谢凯歌先生,旧货店汪先古老颓儿等世友来烧香。朱兴、朱旺夫妇、景连等离席前去迎接,何碧君携夫也随妹来到老屋。及至门前,见那炮仗横飞,烟雾弥漫,屋内男女拥挤,有许多人挤不进去,只得跪在门外空基上烧香化纸,出现里三层外三层的热闹场面。

在众人的护送下,程大麻子夫妇在棺材横头跪下祭灵,何大妈诉吐丈夫生前种种好处,越哭越悲切,竟出现拍棺撞壁痛心疾首的情形,何碧君急忙把她扶住:“姐姐,人死了不能复生,姐夫已经儿孙满堂,命也好,寿也高了,你节衷才是……可我如今落得个膝下荒凉!”说着竟不能自持,两姐妹坐地相依,泣不成声……

众人好不容易把她俩扶进内室看茶。朱大妈一面拭泪,一边说:“各处都来供奉爷,可见他在世时颇有人缘,你们好生招待,千万别冷落了这些往日知交。”

朱旺说:“伯母大可放心,这些嫂嫂早已筹备停当,他们都在新屋里上席了。”

何碧君说:“姐,我在家里还养了些牲畜,不如先回去料理,待出殡日再来送姐夫上山吧!”

“说那里话,我们姐妹一场,你也陪我几天,出出主意呢,如今他一走,我的魂也丢了,做事也丢三落四的,怎么治得了丧!”

“那就留下吧!”何碧君吩咐丈夫:“家里没人看门的,你还不如先回去,明儿一早就来!”

程大麻子正准备走,朱兴进来说:“接姨爷过去喝酒呢。席上坐的尽是你的熟人,指名道姓的要你过去。我眼下诸事还没头道,忙不过来,还请姨爷代我去尽地主之谊,至于你家的门户,当会叫朱旺去照看一夜,你无论如何给外甥一个面子,拜托了!”

程大麻子本来贪杯。又有那么多世交在场,自然不肯走了:“既如此说,留下就是。家事已有所安排,也不必派人。”

“原来姨娘在此,多年不见,幸会!”刘师师和老瘟货进来,向客人道了万福。再在两张太师椅上落坐,禀告做裁礼的事:“那白帽已做了七百顶了。虽说还没玄孙,红帽没人戴的,但为了讨个彩头,还特地做了顶红帽,出殡时由小不点别在腰间,既做长孙,又代表玄孙,这也有过先例。”

那老瘟货也说:“我们做了几十年裁礼,还没有见过朱老爷这么宏大治丧场面。看势头除了全村出动外,还有邻村的也会拥来。七百顶白帽远远不够呢。还得再扯二十丈白洋布来,到时来不及做,发二尺白布表示一下利市也就是了。还有家里的朱兴、朱颖、朱环都依制做了全孝服,女系除大姐本身外,景花、、朱慧、也是全孝服。其他是否穿全孝服,得由家主指定的,故而来请示下!”

“那朱旺侄儿挺有孝心的……”朱大妈正在沉思。刘师师领会,说:“你给旺侄穿全孝服也是在理的。他从小失去双亲,朱老爷子亲手调理下长大,还筹划一大笔资金与他娶妻,可当儿子看待。但你既然给朱旺挂麻披孝,何不给大舅景连做身孝服呢?这只不过多扯二丈白洋布而已,还落得景花称心呢。”

“你讲的虽然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朱大妈沉吟了半日,不知她的意下如何,见下回分解。

第七十一回失常伦舅爷充孝子悖孝悌外孙篡传位

刘师师提议给大舅做孝服,以讨好儿媳,何大妈听了沉思半日。心里计较:“世上那有把‘大舅’当孝子的——荒唐!这个‘大舅’是何许人?他是钻到铁扇公主肚皮里的孙悟空。正由于他的出现,把朱家搞得乾坤颠倒,差点江山改姓。可是眼下他兄妹俩把持家政,不争气的兴儿还为他们摇旗呐喊,自己也是土快埋到脖子的人啦,眼不见心不烦,因而有过吞金之举,又偏偏让这个小淫妇救活。我的天哪,我碰到的尽是对头冤孽,如今天生、地涌尚小,旭日徐升还得靠姜家气势拱托,得罪了他无非自取其辱!也罢,于今船到江心,不得不见风使舵了,就说:“照你说的做吧,我还多了个孝子哩!”“那小红帽也给朱颖做?”“做……”

秋禄仙辞掉其它一切业务,关起门来制作冥房。这全靠他独出心裁,徒儿们只按图索骥,做好扎架,裁纸,画画,制配件。每个部件都要精巧,合后天衣无缝。其实很多的道徒都有拿手好戏,惯于用硫璜、硝炭制造烟火的徒儿个个心灵手巧,珍惜大献身手的机会,其投入程度可想而知。在秋禄大师的严密督促和指挥下,把前厅后堂的规模演变成‘半全园’那花厅、堂楼、水榭、台阁做得巍峨峥嵘、气势恢宏。连楼梯、灶台、火钳、扫帚、挂锁、刷子等等凡世间有的,也照样画葫芦给阴世人做起来。说是免得初来乍到的新鬼因过于寒酸而受人冷眼。这对于有识之士并不以为然,但人们还是按照其家庭承受能力,都千篇一律地为每个死去的人予以不同规格的礼遇,这个普遍存在的客观事实给予人们一个什么样的启示呢?那就是源远流长的道教文化已浸透我们民族的骨髓,存在每个向往美好未来的人的观念中而不受一般社会变革或政治主张所左右。人类社会的进步虽说以经济发展为基础的,但它是通过文化观念作导向。宗教文化板块的冲突往往成为战争的根源。而通过战争又获得各种文化的大融合,导致人类社会总体上的进步……

道士们的闭门造冥房引起外界好奇,景花、景连利用特殊身份不时进去探秘,这就多个活动场所。景花看了正在总装的“半全园”如此花俏、精巧赞叹不已:“造这样大的纸房值得吗?要花多少钱?”

“再精巧的冥房还不是付之一炬?这是活人给死人做场游戏而已!”秋禄仙笑了笑说:“真人面前不敢道假,这座灵房要是别的大户人家,至少要二百两纹银。可你俩早在前年打醮时已打交道,算是老朋友了,怎敢多索取。说实话,当初朱家公子要造幢前厅后堂楼,我自作主张造了‘半全园’,因为近年多灾,一般人家连饭都吃不上,那有余资化在‘死人’头上呢?所以这门高难的技艺快失传了,我和徒儿们只是借机显一下身手而已。除了四五拾两材料费,只赏给徒儿们一碗饭吃就足唉!”

冥房造好后,朱兴请他们吃了一席酒,朱兴付了八十两银子。秋禄仙撤散了徒儿,自己留下做道场。

景花生性要强好胜,好自作主张。但如今已有过生死体验,对人生感悟与众不同,变得成熟老练,养成处静多思的生活方式。不大愿意出人头地。但出殡这天不去是不行的。公公生前清净无为,公允无私,令人尊敬。如今他上迁仙乡,入土为安那有儿媳不送之理,再说朱兴是朱家继承人,必须持幡,而那香火篮必须由小不点接下来。这就敲定了小不点——朱飞虹在朱家的地位。成了朱信源名符其实的第三代传人,就按阴阳街的说法,成了“储王头”,更有刘老太建议把代表玄孙的“小红帽”别在他的腰间,朱大妈心里不肯,但当着外人又不好反对,只得默忍。但真正知道底细的只有朱兴、景连和她自己。小不点是冒牌货,真正朱家骨肉不是小不点,而是朱环。朱环才是朱家命根子。但现在都还小,连吃奶都不知饥饱,哪里会理会大人们的有关传宗接代的事情。而景花和景连虽有难言之隐。但他们心态平和,在意识形态深层次上的人际关系上的矛盾和冲突中采取超然的态度。而第二代传人的朱兴连自己都没有正式接过班,至于第三代传人是谁并不关心。要是说飞虹夺走了朱环的家业继承权,那末这个“家业”本来是他父亲景连给的。现由景连的儿子来接替,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实际上,我朱兴的碗里的饭都是他们施舍的,我在这场人生戏剧中只演了个并不光彩的角色罢了。这个角色本来只用于瞒瞒生人眼的。没想到自己这个已经失去生命活力的躯体被景花注入新的生机,才使自己不至于像程鸿那样过早地凋谢。直到今天最后一场戏中还以正面的主角出现,这不能说不是个幸运儿。

朱兴表面上在主持丧事,但像个木偶,他的一举一动都由幕后牵制。其实,他宁可背上不孝的罪名,也不愿上了这种缺乏自主决策的台盘。思想老开小差,明罢着的。景花回来并不是想在这片金黄色的土地上生根落脚的。而是把朱家门楣粉刷原样后就要脚底抹油——溜了。自从那次在姜家牛栏里满足他一次感情上的饥渴以后,不再布施恩泽,连边都没让他沾。在他夫妇的绣房里,她和她姐各占了一张床,他们可以面对面地戏谑调笑,逗小孩玩,竟不让“第三者”插足,把自己的丈夫赶了出来,与其“大舅”在躺过程家死人的那张床上合铺……

有时趁大姨出去洗捣之机进去,小两口不免要亲热一些。她却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呢,生父尸骨未寒,头七未过呢,就想开荤了?我自然没有必要去讲究这些,也不会介意的。但隔壁有耳,万一传出去,加些油盐酱醋,就有好戏看了。我已经是淫妇了,咀嚼久了也觉淡味,他们不再有多大的兴趣,而你不同,会被指责热孝中淫乐,大逆不道,至少那顶孝帽戴不成了。不过,我倒还欣赏你的勇气。在我看来,如果你在这方面能够保持势头,迟早会成为一位真正的男子汉的。去罢,等会聚妹洗衣回来看见你动手脚可不雅哩!”

朱兴被她又打又抚的一顿舌鞭,再好的心情也化淡了,那里还有勇气再上。

到了第七日出殡,朱家老屋里外都是人山人海,在做了最后一场‘请客’道场以后,秋禄仙穿戴着金线道袍,一手摇着法铃,一手拿着桃枝,在乌漆棺材背上洒过圣水,棺材头首举起开山斧,砸破圣水碗,四位抬手起杠,踢翻了垫棺凳,众邻妇拉开了哭天号地的何氏姐妹俩,让棺材缓缓地抬出去,门外道路两侧早已整整齐齐地跪了一大片,香客们持香带孝地先冲后拥而去,抢在先头。

朱兴仗着孝棍跪在尘埃迎着白幡,披麻戴孝,那孝帽上四颗流苏小白球随风摆动。跪在旁边的小不点见了好奇,竟用小手去抓。景花忙把小手抓回来,把香火篮塞给他。而他那里懂得人事,怎么也不肯接香火篮,却一定要朱兴的那吊在竹枝上的白幡。朱兴只得接过香火篮,把白幡送给他迎。这事则被富有经验的秋禄仙看见了,吃了惊:“三纲不可乱,五常不可违,孝悌不可无序。快调回来!”小不点举着随风飘荡的白旗,煞是好玩,那里肯放。秋禄仙只好自已出马动手。谁知那小不点见他来夺,索性使劲一口咬住了他的大拇指,痛得秋禄龇牙咧嘴,一边撒手,一边说:“将门出虎子,不可惹也!”

秋禄本要摇铃开道,见灵柩已超前,只得嘱咐朱兴“务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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