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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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街-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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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日远走异乡。卯时,未满望月,玉兔守株,嫦娥望乡,喜理重叠,二度梅开,诗曰:

楼台天香万人夸

王孙公子叹无伐

王谢堂前旧时燕

飞入寻常百姓家

……”

玉林正要赠送相资,被玉莲阻止,说:“近年来家事多么,一家子和有干系之人都相一遍,也好做到心中有数,相资由我垫付。”

明月又点景花,景花笑道:“谷在仓里,麦在罐里,冬瓜蔓到绿豆地,我生来命薄作浅,不算也罢!”遂站起来告辞。玉林、翠娟、朱兴、朱旺见她走了,也跟着出来,回到西院。玉林开了门,大家一起品茗聊天,玉林问道:“你怎么不让她推算一下流年?”景花说:“我读过周易和周公梦解,按照阴阳八挂,五行相克,许多事情都是假设为前提的,由于流派繁多,却出于一源,因此,不论谁来推算,其结果大抵雷同,这就是信仰周公的结果。例如你丁巳年生,该属木。天干十字里,假设甲乙属金,丙丁属木,戊己属水、庚辛属火、壬癸属土。因你出生年里有个‘丁’字,就属木。木的克星就是金和火,因而你本人或家族里任何人生辰八字中有金和火,就是你的克星,木碰上火,就是‘火灾’了,木碰上金就遇到地煞星了;再说我家祖屋毁于战火,父亲死得早,我家兄妹六人,无不克父,犯火星的。如此的推测,我的命还要旁人指手划脚么?不说了,大家好不容易相聚,一边打胡牌,一边谈点开心的事……”

到起更时分,外面有人敲门,景花问:“谁来了?”玉林前去开门说:“除了芳丫头还有谁!”“好呀,你们躲在深宅赌博?我去报告地保来抓你们去坐牢!”“地保正在上班,那有闲功夫抓赌的?”“那里上班?”“他正在花巷筑方城,难道没派人来向你禀告?”“怪不得我做娘连连打喷嚏,不孝龟儿连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来禀报,竟然敢自行作主了!难道不怕家法么?”

朱兴见到景芳眉开眼笑,就凑了上来:“姨娘,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这是包括你们和全家及有关外人在内的算命的结果。具体细节我也记不得许多了,每个人的结论性的东西叫明月录了下来,还有凡记不住生辰八字的,由在场老婆子们提供。景花一把夺过去摊在桌面,大家瞧时共有男女十七首箴言诗,也没具体署名,大家一齐观文



勘察命运世间稀

国色原属王侯妻

金屋处尊志不更

铁窗痴女对冷辉



红颜承露遇丧门

头顶泰山始彷徨

千愁万恨恨无路

削却青丝伴青灯



栏里春秋何时了

“史记”心裁出司马

一夜风情浑身湿

伴烛泪干等天亮



风声鹤唳降古坟

命犯孽海劫色狼

临危含羞许贞身

偏遇迂腐读书郎



洞房结义恒古稀

情到深处自然倚

惊世堂木三拍板

难慰灵堂半宵妻



心高气傲出人头

事成垂败即萧侯

佐主助夫谋霸业

衣锦未还先沉舟



巾帼情怀浩坦荡

安贫守富不寻常

正气凛然救后主

义薄云天相夫郎



蛟龙搁浅鱼虾戏

空怀报国志难移

有朝趁浪归大海

海阔天空任君飞



铁骨铮铮英雄汉

气贯长虹义薄天

壮志未酬身先死

换符意在旧江山



大智岂能林外栖

谁能荒岛纳娇妻

超越人际读世界

自著春秋判是非

十一

蚕娘背牛下凡尘

许惹美妻住谷仓

耕耘回栏都不见

唯吃稻草拌砻糠

十二

一纸休书两面词

难载情缘奇女子

此生怎还双孽债

浪迹天涯寻云寺

十三

貌若潘安才如寅

花天酒地任蹁跹

直到江郎才将尽

粉墨登台换新天

十四

情天孽海渡无帆

痴男怨女隔重山

天上掉下林妹妹

良宵一宿死也甘

十五

道是无缘却有缘

说是有情还无情

有缘无情缘无价

有情无缘缘有成

玉林没看到写自己的诗句,还要查看,景花说:“你那四句我早背下了,楼台天香万人夸,王孙公子嗟无伐,王谢堂前旧时燕,飞入百姓寻常家……这些全是顺应自然,夸大命运由天定的必然性,与人定胜天观点背道而驰。中国儒家的‘畏天命’,道家的‘委天知命’,却教我们‘服从命运’,如果如此,我们这些人就别想活了。二嫂还得回贞姑山守着班主棺材过日子,这叫‘好女不嫁二夫’么,翠娟还得做通天霸小妾,服从‘命运安排’么?”我看明月给我们这儿首诗多有误导并不可信!何必当真?”

太家听了愕然……

欲知事后如何,见下回。

第五十三回挽狂飙三斧定乾坤灭江盗一炬付沉舟

景连在两湖之间水道上流浪,身无分文,靠货船上装卸搬运为活,最后,潦倒在“铁胆号”上,化名为阿大。

端午龙舟会赛上,给龙宫献上无数粽子。但龙王并不领情,照旧呼风唤雨,搅得翻江倒海,以致泛滥成灾。素有黄金水道之称的长江沿岸,许多码头要津封船闭港,巨商大贾谁肯拿自个的身价性命作赌注?纷纷离开狂涛拍岸的水道,改经陆路。即使敢于冒险的“铁胆号”一类的大船,也由于缺乏货源,被迫停靠在鄱阳深水码头,眼巴巴地让狂风暴雨刷去往日的雄风,久久不能出航,急得船主谢达辉直搔头皮。

阿大在大风大浪中闯了二个月,虽然长得牛高马大,可谁也懒得问他的来历,在这洪荒季节,缺乏搬运的活计。衣着褴褛,腰缠空空,生活无着,百无聊赖,只好在外舱地板上睡觉,一睡就是三天三夜。

“阿大,你的衣食父母来了!”胖得像头狗熊的船主谢达辉,咧开笑嘴,来到外舱,在他的屁股上狠狠踢了几脚:“船被粮商包走了,还不快去装舱!”

阿大睁开发涩的睡眼,见船主身后站着一位极亮丽的小姐和一位五十开外的官商。他五品顶戴,水晶帽顶白鹇补服,捋着山羊胡子,眯着精明小眼,打量着这位慵懒在船板上不肯轻易起来的大汉。十分扫兴地说:就凭这么一个苦力?那三天三夜也装卸不完!”

“有多少担?”阿大像被锥子戳了一下,一跃而起,抓起太平缸里的水瓢,咕噜咕噜喝了满满两瓢水,提起破袖一抹嘴,问道。

“一百八十斤的标准袋,共六百多袋,你搬得了吗?”

阿大丢掉水瓢,连正眼都不看富商一眼,抓起坎肩,走到船头,见十二条满载粮食的驳船已经众星拱月似的靠近铁胆号大货船。他轻轻地一跳,落在其中一只驳船上,熟练地铺设好连环跳板,一次性地就在肩上搁一袋,两腋还各夹一袋,身负五百肆拾斤,一个箭步就蹿上大船,不到两个时辰就装好一半。

“阿大小心!”谢达辉从小就在江湖的风口浪尖上讨生活,什么没见过,现在他偶尔发现阿大卸第七条驳船时,眉头皱一下,那些麻袋特别沉,袋上还打了特别数码,引起他的注意。但阿大还是咬紧牙根,汗淋淋地三包一趟,三包一趟地搬进大货舱,叠放得整整齐齐,货主和年轻的女郎都看得目瞪口呆。

阿大卸完了最后一船米,太阳已经坠入水面,满湖泛金,那十二条驳船曳着柔和波纹先后离去,只留下巨大铁胆号长长的投影,满天晚霞把天上鳞片状的云块镶上薄透的金边。像是褒赏给晚妆的鄱阳湖一领美丽而飘逸的霞帔。

“阿大,这是你的工钱!”老成的富商从美艳的女人手里接过一个包,亲手交到阿大手里,说“没料到您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不凡的身手,可谓大力士也!”

阿大用手背抹了把汗渍渍红扑扑脸庞,双手接过包,当场打开一看,共二十个大银元,他拣出一枚指弹耳听,认定都是同治年间的铸币,成色上乘,就留下四枚,其余退回说:“靠自己力气吃饭,凭什么要你多给?该得的要得,不该得的即使白送,我也决不会要的!”

富商和身边的女人见他正气凛然,心里就更加佩服。

这位阔绰货主姓尹,名通海,故居鄱阳,同治初年的武举,因讨伐太平军有功,官升五品,后来弃官从商,富敌王族,在江湖上曾经是一代风云人物。沿江的九江、南京、无锡、上海均有自己的米行。本次回乡又娶了第八房妻室,叫崔香,年方二九,如花似玉,同室妒而生隙引起干戈。他索性一个家人不带,唯独带了新宠到苏州,让她主管新设米行,从鄱阳到苏州行程数千里,多有风险,本来要带几个保镖,但自信凭自己江湖上混迹多年,游刃有余,而且要赶在洪汛到来之前启程,一时措手不及。见眼下这位苦力年轻有为,心中便有了主意,如略加调教,晓以利害,可望成为有用之才。

尹老爷吩咐启程。船主谢达辉巴不得提早动身,立即叫阿大升帆。不久,船离开码头,借着顺风,耕波犁浪,全速航行,很快就辞别了繁华似锦的鄱阳码头,在人们的视野里,除了浓重的夜色,也只有这浩瀚水烟上的孤帆了。

阿大三天没有进食,又经过一番非常人能承受得了搬运装卸重活,这才感到肚子饿了。于是拿出一块大洋从谢达辉处籴来七斤米,又买了两斤肉和两颗大白菜,在船尾甲板上生炉做起饭来。

尹老爷和崔香在内舱算账,又谈起请保镖的事,尹说:“我看这位年轻苦力力大无比,一身正气,如果请他当保镖敢情好,再者,你在苏州米行经营,也需一个得力的帮手,里外有个照应。只是他的身世还没摸底。我正忙于盘账,不如你先同他聊聊,摸摸他的志向和来历。”

崔香本来年轻好动,哪耐得住寂寞,再说尹通海年过五十,并不好色,讨偏房目的是为了各地米行都有自己的经营人员,压根儿无法应付春汛潮涌的众多妻妾,放他出舱,也可减少力不从心的夫道压力,好集中力量料理各地账目。崔香本是平民出身,凭着姿色博得尹老爷一时欢心,成了贵妇。但不脱本色,对柴米油盐酱醋的调理仍然有浓厚兴趣,于是来到后舱甲板上,帮助这位苦力烧饭,炒菜,谈天。

天已散黑,江面水雾弥漫,沿岸移过一团团黑色树木,村舍和墨绿连片的田野。阿大见老板娘来帮助自己做饭,借着炉火才看清她俏丽的面孔,心里有些发怵,因为她有景花之貌,在落难水海孤帆中,深感寂寥,现在同一位如此美丽的少妇在一起,又高兴又有点手脚无措。但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就适应这种环境,他壮着胆问:“你是本地人吗?”“是庐山桃花寨人,你从哪里来的,你的家呢?”阿大见问,心里咯噔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平静:“说不清了,做苦力的哪能成家!”“小火饭,大火菜,怎么烈不起来?”“柴太湿了”“一堆湿柴难倒英雄汉,是吧?”“唔……”

阿大烧火,崔香炒菜煮饭,一问一答,谈得有趣。由于劈柴太潮,光冒烟不蹿焰,被她一激急得阿大吹了一口气,反弹火灰溅到眼里,甚是难受,连忙捉起油污袖筒去擦。

“进灰了?我来给你看看!”崔香跑过来,用香绢给他擦一会,问:“眼还难过么?”

“好得多了,还有一点!”阿大闻得一股体香,心里涌起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奇妙感觉。

“来,我给你吹一下!”一个蹲着,一个站着,好翻开他的眼睑,吹了一口气,阿大稍一抬头,她那两片小巧美丽的红唇刚了落到他的大嘴上,触电似一股神奇的快乐遍及肺腑。阿大歪头躲避,哪里还来及。崔香早已两手抱住他的脑袋,那张灵巧的小嘴紧紧地堵住他的大嘴,上下磨动,然后她又把舌头贪婪地伸进他的嘴里,对着他的舌头细细搅动,又用那整齐的碎玉般的皓齿咬住他的舌头。她那娇小的身体软得像一团揉和的面,倒在他的怀里,闭着眼,还不断地呻吟着……

阿大终于挣脱了她,瞧一眼船舱,没有动静,也没有人影,船主在舵舱里根本无暇出来,尹富商正在内舱灯头盘账……

崔香盛得满满一碗饭送到他的手里,又把筷子用手帕擦了擦递给他,他望着面前崔香,感慨万千,闯荡江湖以来,第一次有女人给他递送,犹如在梦中,她在他的眼里简直成了景花再现,他开始吃饭了,狼吞虎咽,很快七斤米的饭和所有的菜肴一扫而光。

“壮士好饭量!”尹老爷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甲板上,他是来接崔香回舱的。随着脚步的消失,从内舱传来他们的谈话。

“谈成了吗?”

“问题不大!”

……

虽然挂了风灯,里舱仍旧显得有些昏暗,崔香还沉浸在与阿大体肤之触的兴奋里,便扒在案头看老爷继续理账,来掩饰内心的慌张。她见他低着头,一面伸出那发黑的舌头,用大姆指醮了些唾液,翻动那粘满污垢的账本,那老花眼镜一闪一闪,脸上的皱纹如同风干的胡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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