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了。还好弃儿有两下三脚猫,让了他两招,对方不但不收敛,反而用了老鹰扑雏鸡,黑虎掏心。这样死黑良心的拳霸,依我的性子当场就该剪下他的脑壳。可连儿心软,下不了手,反过来还要救他。前日他师父还明火执仗的杀上门来索人,当年洪灾先夫为救坝下万计生灵,咬牙抱膝卷身堵漏,义薄云天,这区区七十二担米能补偿我家万一么?也罢,我们是仁义之家,决不会收下一粒米的,把这些米挑进祠堂,救济穷人……”欲知下文,见下回。
第五十一回赠折扇顿悟迷惘人济义仓沉醉救世主
“嫂子所见极是,如此举措,乃是族人福祉之所在也,令老朽欣慰之至!”闳济动情地说:“当年公略曾设义仓济民,今连儿捐米以济苍生,乃是子承父志,铁肩担道义,正气凛然,我想能否从祠堂收田租中提出二百担同连侄的捐输一并用于建立义仓。每岁到青黄不接时发放,稻熟收回,不收利息,就叫‘义士谷仓’。老夫以为:为王者以仁治天下,为臣者以德立身,侠义之士则以霸制霸,以仁济世,王道霸道兼蓄并用。而眼下虎狼当道,仗势欺人,村民惶惶不可终日,早已盼望有顶天立地的侠义之士出来打抱不平,制强扶弱,还我一方安宁。眼下我已年迈,祠堂这摊子迟早移位年轻人的。据我冷眼观之,连侄文武兼备,又有一副侠义心肠,众望所归,倒是个人选……”
“文举说的极是!”姜杰、姜顺、姜乾、阿大纷纷表示赞同。说罢也跟着族首一齐告退,范氏送出门外,命景明率众把七十二担大米送到祠堂,交给闳济处置。
姜庚率着家丁护院也告辞了。他以送教米来套近姜家,本意原是以换取景连任教拳堂,收到自己的麾下。可听范氏的口气,难以就范,不如以退为进,再谋良策。
俊奎带着保镖也辞了出来,招呼散在竹林里闲聊的七十位徒儿回北街,他早已忌姜家兄弟才华。正月初头他提出接逻移师祠堂的主张,却被景明当众驳回,至今耿耿于怀。尔后运用手腕拉过景明,只不过为了打击姜庚,现姜庚拳堂已垮,大势一去,景明就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倒是景连,如今破了姜庚的拳堂,明日自己的拳堂还能保么?因此授意镖师暗藏袖镖,见机行事,以绝后患。如他较量败北,就以传艺为名,把这不羁烈马笼络门下。可等了半天,他竟不露面,只得扫兴而撤……
景山在楼上养病,见楼下哄闹不已,极为反感。因此趁人不备溜出小门。来到东院。可院墙已剥落,蒿草没膝,门锁锈绿,满目荒凉。就伤心地流下泪来:“伊人何在?”。
“是景山大兄弟么?”胖大嫂打猪草回来,见他在门前徘徊,就派田直踅了过来,见他形容消瘦,神情懊丧,心中不忍;于是说:“你来迟了,她已离家二十多天。”
“大姐,她为什么要弃我而去?她肚里还有我们共同的骨肉哩!”
“这,难道她没告诉你过?”陈月韵感到意外,说:“她因有了,就托我和王婆到你家去过,可你娘,当家的哥嫂都说,人倒是好人,又长得聪明端庄,只是眼下有颗小痣,算命人叫泪痣,要是生在眼上弦是克天不克地倒还不打紧的,可是她生在下弦,是克夫的相,而且眼前有绍宾和华国云先例……”
“大姐,此事你别说,请告诉我她在哪里就足够了?”
“大兄弟哎,她为了避开耳目,连我都没有吱一声就走了。我正在挂念着她呢,如知道能不告诉你吗?”
景山同她分手时,已满脸泪痕,于是往西院里来。
玉林这阵子都在堂屋里招待客人,待镖师等走后,好不容易回到西院,同景芳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装。景芳还牵挂着那头四齿黄,走了。更显得人去房空,就坐在书案前翻起汤显祖的《牡丹亭》,那杜十娘悲惨的命运令她落泪,为什么景芳、景花,还有洪家的小寡妇的命运也如此多舛?自己又好到那里去……
突然门口出现了景山,原来景芳出去忘了关车门。玉林忙放下剧本,把景山引到藤椅上,沏了一壶茉莉花茶,打开一盒刚上市的绿豆糕:“三叔,喝茶,吃点甜食!你是难得来的!”“是啊,我这是第二次,上次是来看连弟的,可他已远走高飞了。”“最近你生病,我专门叫义父从南山采来‘脱力王’,不知你吃了感觉怎么样?”“感谢你和二哥常来看我,问寒问暖的,家里真正能关心我的有几人?”“家大业大,都忙于生计,你也别放到心头,宽怀纳福,养病重要!”“二嫂,你那里知道,我牛壮马健的,什么时候有过痛痒?可春花,她走了……”
玉林见他伏案痛哭,自己也陪了泪,递过一方丝帕,景山抓过去一边抹泪,一边干号:“我心里的苦楚有谁晓得。她走了,她是被迫走的,一个寡妇怀着别人的孩子,又不能与他结成夫妇,她在人前眼下呆得下吗?……”
玉林哪里见过大男人哭,一把夺过那方手帕,替他擦泪,自己鼻子一酸,也滚下泪珠:“三叔,你使劲地哭,哭出来罢,憋在肚子里要伤身的!”
这时才听他哗啦一下放出声来:“二嫂,家中能真正关心我,理解我的就是你和二哥。其实我什么病都没有,我的病就是春花走了……”
“人到了瓜田李下应该避嫌的,一个女子尚有如此胆识,你怀有求生绝技,难道死守旧城不成?进一步有千难万险,退一步也许是海阔天空,天涯何处无芳草,何苦蛟龙自困搁浅?”
景山不哭了,睁大双眼望着她:“依你之见,我将如何?”
玉林拉开一把苏式绸折扇,就便案头的笔墨,写了一个大大的‘追’字,双手献上:“这把折扇请收下留个纪念,眼下天气还凉,待到炎夏时也许用得上。”
“记住了,这天底下知我凉热莫过您了!就此拜谢!”景山作了一揖,辞别而去。
经管多家作坊的景山居然要离家出走,这无疑给家业正在升腾的姜家掀起波澜。范氏已瘫在床上三天没有进食,景前见他要半路分道扬镳,已经开创的家业将毁于一旦,心里焦虑程度可想而知。
景山是实干家,人称拼命三郎。由于田地受制于天时,所收有限,主要靠工商发家。他所管辖几家作坊是家庭的经济命脉,是未来的指望。因此再三挽留,说:“根据眼下的情况,给你娶房媳妇并非难事,你何苦去追求满身都是是非的小寡妇?留下吧,明天就请媒人去物色媳妇。”“哥,除了春花我谁都不会娶的。为了她,我宁可放弃一切。浪迹天涯。”
正在辛畈源做水轮的,景聚师得信连夜赶回。经过与兄弟面谈和多方面了解,发现家庭的核心问题不是老三的“去留”。而是亦农、亦工的家庭结构过于偏重经济而忽视人性,是感情纽带的断裂,家庭凝聚力的散失。如果当初母亲和大哥尊重三弟的婚姻取向,同意他与曹春花成亲,就压根儿不会产生离家的念头。眼下五兄弟联手创业,资本集中,对发家致富十分有利。因此聚比分好,小分比大分好。可在现有的家庭体制下,也多少限制了兄弟们个性的发展和才华的发挥。如果死死把住一个不放,也不是办法。烈马跳槽,焉知非福。因而提醒大哥:在家庭的需要和他个人的志愿决择问题上,不必拘泥一格。让他去吧,也许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回来?你也不是赞同连弟去闯世界吗?但是在个人和家庭财产分配处理上必须谨慎合情合理,签订合约,以免日后发生纠纷。
“这不是等于分家吗?当然兄弟大了,还是要分家的。可现在分家,无疑会葬送已经开拓的事业!”景前坚决不同意。景山说:“这大哥不要误会,我这次走出是我个人的意愿,并没有要求分家,也不想带走我应得的那份家当,而去寻找我自己的归宿。因而也无需分家签约。”
景明完全支持二哥的意见:“既然大家是兄弟,无论是同室或出走,都有应得自己一份财产的权利,口说无凭,立字为据,我已起草了一份合约,若无异议,就画押吧!”
契约
经家议一致。凡兄弟无论同堂共室或离家自谋生计,都有得到一份家产的权利;口说无凭,立字为据:一、任何兄弟被保留的财产,只有正式分家时才能兑现。二、为了自谋生计保留的财产由高堂监管,高堂后由长兄继管,再后二兄、三兄,以此类推。三、应得的财产按分家时市值估价移交。增值或亏损部分应由监管人、当事人和中介人协商处置。四、外出自谋生计的兄弟予以一次性的川资和用于营商之本,其数额由家庭合议通过为准,并用现银兑现。计入保留财产之内,分家时,予以冲销。五、自谋出路的兄弟遇到天灾人祸,所有兄弟应予以救助,其费用超出保留财产部分,由兄弟合理分摊。六、凡外出人员三十年后生死不明,保留财产归监管人继承,其他亲属不得侵占。七、凡当事人与监管之间发生争执,应通过祠堂或官府调解。
以上契约举家通过,一式六册,兄弟各持一册,高堂保留一册。
景前、景聚、景山、景明都画了押,或按了指印,景连业已外出,由兄长代签。
光绪壬戍年仲夏
欲知后事,见下回。
第五十二回报恩情翠儿酬义主排命运花魁批相士
景山天没亮就悄悄地离开家,踩着月辉,穿过竹林,一路惊鸟扑腾,家犬齐吠。他心情沉重,走出百步外,再回首望一眼热血落地堂屋,往事历历,百感交集,含着热泪遥拜了母亲……
其时,景聚、景明、玉林、景芳早已来到寺姑桥头等候。兄弟三抱头痛哭一场,景聚含着热泪叮嘱:“你这次远行,难免有山河阻险,凡事都要小心在意,三思而行。一路保重,有了落脚地,就捎信回来,以免家人挂念!”景山咽泣着说:“我的出行是不得已的,很可能像只断线的风筝,随风飘泊,不知哪里是我的落脚点?不过请兄弟放心,我能回来时,自己会回家的,请转告母亲:恕儿不孝,不能早晚侍候她老人家了。”说罢,再次向南跪下狠狠地磕头,景聚、玉林见他额头已碰出血来,忙去扶住,景山一转身,又向二兄二嫂跪下:“知我者,二兄二嫂也!我于人于家无愧,走也安然。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二姐,拜托两位垂怜!”“三叔放心,姑娘的事有我照料!”玉林扶起景山,景芳早已哭得像个泪人,一下子伏在三弟肩上号啕大哭起来……
“三叔,这个包袱里有些鞋袜,还有几套便装,一些为你预备的干粮,还有我一百两私房银票,给你做生计之本,仅表我和你二哥的一点心意。”“无功受禄,哪里担当得起……”正在推让之间,后面大兄大嫂携着彩彩远远地赶来送行。景山拎了包袱,扭头就走。景聚怒斥:“你给我站住!大兄大嫂好头好面的来送行,你连招呼都不打,如此心胸,将来何以成大事?”景山只得勉强回身,冷冷地作了一揖“大哥大嫂留步,小弟就此辞别!”说完回头就走……
范氏因儿子不告而别,伤透了心,正在房中呼天抢地的哭,给人们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一家子不得不拥进内房相劝:“有志者独闯天下并非坏事。当年果老不是拿了家父替他做酒会捐助的八十两银子周游天下的?结果不出十年衣锦还乡,给姜庚留下万贯家当。三弟是有名的拼命三郎,身怀绝技,到哪里赚不到大钱?他年荣归故里,还说不定带回来一大群子孙哩!”“话是那么说,可他因我不让他倒踏门招补代妒气走的,那个传千家的狐狸精前世与我结下孽,坑害了我家长工还不够,还要害我的儿……”
虽说母子情结未了,但她毕竟一代巾帼英雄,包容达观、胆识超群,情绪很快就稳定下来。
大家见家主有了霁颜,因天色不早,有的还要出工,都回到堂前用膳,恰好余讨饭带着余新、贵青、兔唇、塌鼻、白痢、王坎、狗狗、李坤烈、癞痢头等长年伙计来吃早饭。要是往日,早有大钵粥,小碟菜备在案头,可今天厨房人荒灶冷,大家只得窝着工坐冷板凳。景芳和玉莲忙上去烧火煮粥。景明业已接手了作坊,立即命余新去铺里提取二三十斤刚出滚头的水散粉来应急。
玉莲留在内房服侍姑母,彩凤叫饿,范氏说:“日头都刺破窗了,别饿坏了我的小宝贝,让她喝碗热粥垫垫底吧!”玉莲一脸的不高兴,没好气地应道:“想喝粥?还赏饭哩!没了我,一家子吃穿戴哪有这样现成?不该忙的,倒忙得连放屁都没工夫,该忙的反而整日里关着门弹琴看唱本,养小叔子。平日里饭来伸手,茶来张口,连油瓶自个踢倒了都不肯扶一下,难道她是主人,我是奴才么?等着瞧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有容乃量,我还指望你总理大家大业的,又何苦与常人一般见识……”
二十多斤散粉刚上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