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轻轻从花蕊上拂过。
“但愿如此吧,属下对于神农神上所传的偃术实在没什么研究,一切听殿下的。”
“多给他点时间,我有感觉会在这里住上几年。”
作者有话要说:
☆、九、
巫山神女在附近的山林里游荡了一会儿,算着时间到了纪山谢衣居所旁。谢衣的房子果然建好了,比原来整整扩大了一倍还多,虽不华丽,但整体构造得十分精巧。只是房子上顶着一只张着长长尾羽的大鸟,显得十分……奇异。经过数次改造,房门上“江海寸心”的匾额也从未拿下,无论经历了什么样的事,心中的某些地方,仍是不变的。
几十根木料堆在清扫出来的空地上,改造房屋留下来的木屑早被谢衣用法术吹下了山。谢衣兴致勃勃地站在空地上,头上蒙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眼神却很亮。阿阮站在客厅里的屏风前,正仔细观看者上面泼墨绘画出来的图案,见到结云走来,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结云回以温柔的一笑,眼神在这个设计古雅的客厅里转了一圈。
她看出来了很多东西,比如说那个屏风实际上并不只是好看而已,还有许许多多的小机关。有些地板和周围的地面颜色有细微差异,下面大概也是某些陷阱。这些位置都设计的十分巧妙,如果不是什么不怀好意、鬼鬼祟祟之人要潜入,平常是不会触动这些机关反击的。能在短短数个时辰之内设计并做好这些机关,谢衣不愧于大偃师之名。
“破军祭司的手艺真是精巧。”巫山神女随口夸赞了一句,谢衣脸上泛起止也止不住的笑容,这是对自身能力无法掩饰的骄傲,那样光明而灼热的辉光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几乎要刺痛人的双眼。
与那样深沉而内敛,所有心事都强压在眼底的司幽上仙截然不同。他不曾是上古时代的影族族长,只是一个出逃求援的烈山部祭司;不曾遭遇过全族覆灭的惨剧,烈山部确实还有希望;不曾被无法抹去的阴影笼罩,谢衣品格高尚容不下一丝一毫玷污。况且谢衣从无上古时代司幽上仙的记忆,又拿什么去把这个容貌酷似司幽的破军祭司当成司幽的替代。
巫山神女旁边的如缨看着她脸上一闪而过的黯然,心里浮现出一丝担忧。
“神女殿下谬赞了,殿下的偃术也是不差。”
“行了行了,我不耐烦听这些,你还是给我说说这屋子里的构造吧。”
谢衣温和一笑,知道巫山神女不耐烦这些礼节,就直接指着客厅里的东西开始介绍。等到了巫山神女和阿阮的卧室时,难得尴尬了。除了粗粗制作出来的桌椅床榻之外,房间里干干净净似雪洞一般,和巫山穷极富丽的宫殿犹如天渊之别。
“啊,这个,神女殿下,您可有起居之物?”谢衣有点想挠头,手刚刚抬起又放下去了,神女面前说什么也要保持风度。
“自然没有,破军祭司难道走到哪都要随身带着锅碗瓢盆?”巫山神女颇为惊异地看了谢衣一眼,仿佛在鄙视谢衣这个愚蠢的问题。
不仅是锅碗瓢盆呢,桃源仙居图里面连房子和池塘都有,这点东西算什么。谢衣默默腹诽了一句。
“谢衣哥哥,那……时不时我们可以到山下去玩啊?谢衣哥哥你说山下有什么市……集?可以买东西的。我们快点下去吧,我想看看山下面和谢衣哥哥的‘人’是什么呢,是不是和谢衣哥哥一样好玩儿~”一直站在旁边的阿阮兴奋地说,两手放在颊边,盈盈地望着谢衣,满是渴望。
不,其实你谢衣哥哥和山下面的那些人有根本性区别……
谢衣一听到这句话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仅仅是为了这几个隔绝人世千百年的神明仙灵会闹出什么事来,还有钱包会遭殃的预感。
“神女可有金银之物?”谢衣不死心地再问。
“上古之时,解围以物易物,金银并无用处,留它何用?你可是要这些?”巫山神女甩出一小盒鸽卵大小的夜明珠,在明亮的白天发出柔润的光芒。
太贵重了,平常当铺根本兑换不起……谢衣在小小嫉妒了一下如此有钱的巫山神女之后,立刻盘算起自己还有多少钱,最终明白要在一天之间接好几单侠义榜之后才能付得起这几个可能的消费。
巫山神女和如缨都是上古仙神,住得自然不能太简陋,也就意味着房间里摆着的木榻彻底淘汰,还意味着无论是拔步床还是架子床,梳妆台还有香炉摆件这些统统都死贵死贵的。
“山下之人不识神女尊贵之躯,恐怕多有冒犯,还是让属下去吧。”谢衣垂死挣扎。
“不用,择日不如撞日,呆在山上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跟你下去逛逛吧。放心,我自认为脾气还是很好的。”巫山神女一句话成功熄灭谢衣不切实际的幻想。
谢衣转身下楼,背影怎么看怎么哀怨。
“谢衣哥哥好奇怪啊,是因为我们要下山去了吗?”
“啊,看来我的破军祭司是个有趣的人哪,倒是很能逗乐不是?“结云没直接回答阿阮,转而回头望向如缨。
“烈山部的破军祭司本就为侍奉神农神上和殿下而生,若不能使神女殿下开怀,烈山部的祭司们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如缨严肃地回答。
“也不能这么说,如若神不能和善地对他所庇护的人类部族,那么人又怎么能发自真心地供奉神。谢衣是个体贴的人,看见我略有低落,便自揭其丑来让我高兴,也算是用了心了。不说这些了,从巫山出来之后,我还是第一次到人界去呢。如缨,你也换个样子吧,你这样下去,恐怕会吓到那些下界人。阿阮,你也别带上小红,带着阿狸就好。”
“嗯嗯,那,神女姐姐,还要带什么东西呢?”阿阮抱着阿狸问道。
结云想了想,在阿阮腰间又挂了一个小钱包,放了几颗珍珠进去。如缨也幻化成一个中年妇人的样子,一脸严肃地站在原地。
谢衣许是收拾好了,站在楼下扬声高叫道:
“殿下,可以启程了。”
“走吧。”结云低声吩咐,和阿阮一起一个接一个地走下楼梯。门外风光正好,林木掩映着盘曲的山道,依稀能够看见山上歇脚的亭子和山脚的乡村。这些从远古苏醒的神明们,终于踏出了走向人间的走向人间的第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十、
尘土茫茫的道路尽头,正是一座精致的小城,城门的匾额上写着“江陵”二字。
谢衣停下脚步,视线来回在阿阮和神女的衣着身上扫了几眼,微皱起眉头。结云看着来来往往的的过路人,心头有了一点明悟,念动法诀,伸手在自己和阿阮的衣服点了一下,幻出垂下轻纱的帷帽。阿阮暴露的衣着在过路人眼中霎时就与常人无二,只不过本质上仍未改变。如缨见状,也相应变了变。
谢衣穿着紧身的短打,扶着腰间挂着的横刀,往后退一步,低垂下头,正是大户人家小姐们出游的护卫。不是他过分紧张,只是当初他初至下界,烈山部人生来貌美,灵力越强,容貌风华愈盛。身为高阶祭司的谢衣,自然也免不了因为俊雅的容貌招来许多麻烦。身为女神的巫山神女和容颜酷似神女的阿阮,引来的就不只是麻烦了。
不论是为了不激怒神女,导致神女降罪于凡人,还是不让下界凡人冒犯神女,都只有请神女暂时遮掩形貌一途。幸而神女宽和灵慧,并未因此怪罪。
一进城门,就好似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嘈杂的人生和活泼泼的生气一起涌来,结云都快忘了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多人。上古时代,尽管人神杂居,可因为种种天灾,人类子嗣总是不多,因而人数稀少。她又常年独自幽居,见的人几乎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一进江陵城不由产生拥挤之感。
有沿街卖糖人,卖烧饼的;有在街边摆好摊,兜售些小玩意儿的;更有吐火吞剑、杂耍百戏之人。街上的行人更是各不相同,有负剑的侠客,有讨饭的乞丐,有衣衫华丽的富商,也有家境一般的人家。一时间,各种吆喝声、嬉笑声、哭泣声,不同的小吃香味、脂粉香气、酒香味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熙熙攘攘的浮世画卷。
阿阮抓着结云的手,头不断左右转动,早已是目不暇接,帷幕的轻纱不时在空中划过几道优美的弧度。若不是还记着结云,阿阮恐怕早就跑出去了。结云也只能勉强保持住风度,仍又几分好奇透过举止之间流露出来。
如缨谢衣亦步亦趋地跟着,眼睛盯着阿阮和巫山神女,并不对繁华的集市有半分兴趣。
阿阮牵着结云,在人群里左右奔走,看到合心意的就凑过去摸摸,由谢衣掏钱付账。这样走了有小半日,结云忽然看见有一家董广号布庄,就带着阿阮谢衣一起走进去,准备为阿阮和自己添置些衣物。
阿阮身上的,都是自己从前穿过的旧衣,自己的衣物,是一件也没有。总不能叫她一直穿着旧衣服,她也想看看,如今的人间,女孩子的衣裳,又是何种样式。
才推开门,就有侍者殷勤地靠过来,满面笑容地介绍架子上卷成一卷一卷的绸缎布匹。
“客官里边请,您要点什么?我们这儿有绢、帛、绫、缎、绸、罗、纱,您想要什么,我们这儿都有。”
“我看看。”
董广号里暂时没什么人,寥寥几个都是店里雇来的伙计,有的站在架子上整理布匹,有的正来来往往地把里边的绸缎之类搬进外间。
结云划过架子上摆着的各种布料,感受着指尖上传来的细腻触感。从最便宜的麻布到可称为宫廷贡品的细葛布,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美妙,令人十分难以取舍。结云隐隐有些苦恼,每一样都想买,怎么搬回去啊,谢衣讲了最好不要在这些凡人面前施展法术,以免被当成妖孽。难道要她自己扛回去吗?
结云咬了咬唇,从包里拿出一粒混元灿烂的明珠摆在柜台上。
“每样拿三匹吧,所有的。”
一见摆在柜台上的明珠,掌柜眼睛一下瞪得溜圆,知道自己遇上了那种涉世未深,出手又豪阔无比的大小姐。连忙迅速收走珍珠,打起十二分精神殷勤对待。
“客官真是好眼力,我们董广号是几百年的老字号了,质量上乘,有口皆碑,提到我们的就没说过一个不字。”掌柜笑眯眯的,眼睛都被脸上的肉挤成了一条缝,却奇异的不让人感到厌烦,显然是做生意有些本事。
“您看,您买了这么多,是不是要伙计替您到车马行去雇一辆马车,姑娘累了也好上去坐坐?”
车马行是什么?结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去吧。”谢衣踏前一步,算是替结云解了这个围。既然买一样东西也是买,买两样东西也是买,为何不干脆租一辆马车,一次性让神女买个够。更何况,这些东西其实是神女自己掏钱买的。
“姑娘稍等,啊,稍等,马车立刻就来,立刻就来。您先坐,喝口茶。”掌柜找来一个小二,低声吩咐几句,就有人来把结云引到雅间休息。
外面还有许多好玩的好吃的,阿阮耐不住寂寞,想要去街上看看。谢衣自觉起身,跟在阿阮后面。等到阿阮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几大包糕点,嘴里还嚼着糖葫芦,谢衣身上也挂满了包裹,行走间叮当作响,有股近似花香的味道。
一看到结云,阿阮立刻献宝似地打开糕点盒子,往她那里推了推。结云拈起玫红的一块放进嘴里,甜而不腻,还有一股花香,是玫瑰糕。
“好吃~谢衣,阿阮还买了些什么?”结云问,顺便给了如缨一块。
“阿阮真是……买了许多东西,都是些胭脂水粉,香囊钗环之类精致的小东西。”谢衣苦笑,阿阮今天逛下去,可真的是要用车子装回去了。
胭脂水粉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钗环之类她在天界就常常用到,想来也是修饰自己容貌的东西吧。想到自己喜好在水中加荀草蕙兰这类的东西沐浴,结云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你一定不止做了这些。”
“神女果真明慧,什么都瞒不过您。我去看了看您要用的一些东西,不过手艺都不好,只有形态精巧可取。我正好有材料,自己做就是。”
“难得通天彻地的大偃师谢衣能够亲手为我打制床榻妆奁,不胜荣幸。”结云忍不住调侃谢衣一句。谢衣一愣,随即含笑张口要反击回来。
掌柜带着笑意轻扣门扉:
“姑娘,您要的马车来了,东西都装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
结云趁着天色还早,照着白日里集市所见的少女们穿着的的样式给阿阮裁了两件绿色的碎花裙,又做了两件蛋青的罗衫给自己。从前自己发明的小法术虽然对于织布做衣有些作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