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震,这两句词他怎么会知道?
少女一脸忿然,道:“你都伤成这样了,还对她念念不忘,难道真的连命都不要了么?她离家出走,京城里已经闹得人仰马翻,多的是人去寻她,你这般替她担心,不远千里的寻了来,她又何曾领你的情了?”
我站在一旁,心中大为震惊,难道她说的是我?我下意识地看向那男子,想要看清楚他的面貌,可惜火折子的光线实在太弱了,我只看到模糊的一团,根本无法看楚这个名满天下的魅影到底长什么样子。
我心里正想着,那少女忽然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我。
我一惊,生怕她知道我便是秦玉瑶,忙不迭地后退两步。
那少女却跳起身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将一粒药丸塞进我的嘴里。
我大骇道:“你…你干什么?”
那少女冷冷看着我,道:“你放心,刚才我给你吃的虽然是毒药,可是毒性至少会等到一个月以后才会发作,在这之前,你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她看看床上那男子,又道:“我要赶回去找帮手来,可是刚才你也听见了,我带着他是绝对走不掉的,而且他伤得这么重,也不宜长途跋涉。”
我皱皱眉:“你想把他留在我这儿?可是我明天还要跟商队一起南下。”
少女哼道:“那是你的事情,等会儿,我会将那些人引开,我师兄便留在你这里养伤。半月之内我必定回来,在这期间你要好好照顾我师兄,如果他痊愈了,我自然会给你解药,可是如果你敢逃跑或是报官,一个月后毒药便会蚀穿你的肠肚,让你受尽痛苦而死。”
我瞪大眼看着她,想不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心肠却这么狠毒,便道:“我和你无怨无仇,就算你要我帮你照顾师兄,又何必下毒药害我?”
那少女冷笑一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不给点手段你瞧瞧,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将我师兄出卖了。”
“可是,万一你走之后,那些人又寻来该怎么办,就算他们不寻来,他伤得这么重,万一不治身亡,我该怎么办?”
少女冷笑道:“你见他受了伤,便以为他是好对付的吗?告诉你,若不是他心甘情愿要受师父的处罚,别说外面那些下三滥,便是当今的武林盟主,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我张张嘴,还想说什么,那少女已不耐烦道:“好了,别啰嗦了,总之等我师兄好了,你自然就会没事。”说着,便将那男子外衣脱下来,将棉被、枕头之类塞进去,依然负在身上,然后将一个小瓶放在桌上,道:“这瓶中药丸,每日服一粒,不要忘记。我走之后,你要赶快将门窗关紧,不可开灯,无论有什么动静,更不能出来观望,听到没有。”
我忙道:“你可要言而有信,别忘记我的解药。”少女不理我,径自穿窗而去。
那少女走后,我果然不敢点灯,虽然我心中很好奇魅影到底长什么样,但想到窗外那些人,还有那个外表美丽内心却凶狠的少女,我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我倚在墙边,紧张得有些发抖。想不到自己为了远离是非,从京城出来,却又卷入了江湖的是非之中,难道真的注定脱不开是非二字?
呆立半晌,听到外面更鼓敲响,这才发觉已经五更了,我浑身一激灵,知道天快亮了,再不收拾一下,被人发现就糟了。
我顾不得害怕,忙用棉被将那男子从头盖到脚,又将床幔放下,将地上的血迹和血衣全都清理干净。等我忙乱完了,天色已经微明。客栈里传来了客人们走动洗漱的声音。
我坐下来,正欲喘口气,忽然发现床边有个东西亮晶晶的。我伸手一拉却拉不过来,仔细一看,原来这东西是用一根丝线系着,另一头挂在他的颈间,想必这东西对他而言很是重要。
我好奇地凑过去一看,却是一只耳环。
我左看右看,总觉得这耳环好生眼熟。猛然间记起,这正是我第一次见到凡霏之时不慎丢失的耳环。当时我以为是掉在小树林,结果遍寻无获,想不到竟会在这里。
我拿着这个耳环,心中顿生疑惑,这个耳环怎么会在他身上?难道说他便是……
我再也按捺不住,一伸手,便揭开了他身上的棉被。然后,当我看到凡霏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时,我怔怔地拿着耳环,一时之间居然惊呆了。
我万万没有料到,凡霏居然便是江湖上人人闻名的魅影。许多以前我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此时也豁然开通。怪不得我总觉得他的声音我很耳熟,也怪不得当日凡霏在小树林遇到我时会有惊讶的神色。原来他早就认识我,知道我是谁。而我却还被蒙在鼓里,以为有了一个倾诉的好对象,甚至为了他的失约而闷闷不乐。
我愤怒地握紧了拳头,这么说来,我是被利用了?他早已知道我的身份,他接近我全是另有目的,难道,是为了完成他的刺杀任务?那么当日他答应了我却失约,必定也是为了筹划杀赵冠岑一事了。
我霍然站起身来,却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棉被。被子被掀开之后,露出了被包扎后仍渗出了血迹的伤口。
我一怔,脑海中不由响起了方才他师妹所说的话:“你都伤成这样了,还对她念念不忘,难道真的连命都不要了么?她离家出走,京城里已经闹得人仰马翻,多的是人去寻她,你这般替她担心,不远千里的寻了来,她又何曾领你的情了?”
我的怒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缓缓坐下来,不由想起过去种种,他为了救我,夜闯少林,抢得小还丹为我治伤;他为了成全我,放弃了杀赵冠岑的任务而宁愿受到组织的惩罚。种种情意,过去令我不解其意,如今终于明白,原来,早在当日,那小树林中,当我遇上一个叫凡霏的男子,便已种下了今日的因果。
我看着他刚毅的面容,脑海中不由闪过第一次见到凡霏时的情景。想到他怕我天晚一人不安全,将我丢上马背带回城里;想到我们在小树林中,我滔滔不绝地说,他始终默默地听;想到我受伤后那晚,他握着我的手,为我把脉,那般温柔小心地低低自语着:“还好没有伤到肺腑。”
我叹了口气,低低道:“早知如此,我实在不该在小树林遇到你,不该想和你做朋友,如果我们不曾相识,你又何至于弄成现在这样?你我之间,到底会是敌还是友呢?”
我仍然将自己扮成一个黑小子,故意将帽沿压得低低的遮住额头。因为我压根也没想过魅影和凡霏会是同一个人,乍一知道真相,反而不知道该面对他的哪一种身份,而且,我既然离京出走,也不希望有人能认出我来。私下里,我也曾暗暗幸灾乐祸,这么久以来,我一直被他蒙在鼓里,这次,也让他尝尝被人耍得团团转的滋味。
二天后,凡霏终于醒了过来。
他一睁开眼见到我,立时便坐起身来,大概是触动了伤处,他皱皱眉,我忙道:“哎呀,你快躺下,伤口还没长好呢。”
凡霏却完全无视于身上的的伤口,冷冷瞪着我道:“你是谁?”
我微笑道:“你安心啦,我是你师妹找来照顾你的人,不会害你的了。”
凡霏冷冷看了我一眼,我生怕他会看出破绽,忙转身端起桌上的药碗,道:“对了,药已经煎好了,你快喝了吧。”
凡霏却看也不看,径直闭起眼来打坐,压根也没把我的话当作一回事。
我悻悻地收回捧着药碗的手,自我解嘲地:“不喝算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以后的几天,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除了吃饭之外便是打坐、练功,从不肯和我说上半句话,原本我还担心他会认出我来,现在看来根本是多余,因为他从不正眼看我,甚至可以说,他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人的存在,偶尔我想逗他说话,被他冷冷一瞥,立时便噎了回去。
现在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江湖上的人会这么怕他,原来他冷着一张脸的时候实在很可怕,仿佛一块冰,能一直冷到你的骨头里去。想起来,他对秦玉瑶还算好的了,至少还肯和她说话,虽然话实在少得可怜。有时候,我都后悔没有以本来面目面对他了,至少他在对着秦玉瑶的时候不至于这样冷面无情。
因为我对商队的人宣称生病了不能同行,为了不引人怀疑,这几天,我一直绝少出门。这天,百无聊赖之中,我便从包袱中翻出那个银面具来,正拿在手上把玩着,凡霏突然走了进来,一见到那个银面具,立时面色大变,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厉声道:“这个面具是从哪来的?”
我忙抚住手,叫道:“哎,你抓痛我了,快放手!”
他非但不放,反而更加重了力道,逼问道:“快说,这个面具你是从哪来的?”
我痛得呲牙咧嘴,道:“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胡说”凡霏将我从椅上提了起来,重重摔在地上,道:“这分明是……是不是玲珑给你的?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我直听得一头雾水,这分明是我的东西,什么玲珑,什么把她怎么样了?
凡霏见我不说话,面色一沉,冷冷道:“你既是玲珑的手下,便当知道我的脾气,玲珑杀得你,我便杀不得你么?”说话间,我只觉眼前一花,一把冰冷的长剑已横在我的脖子上,凡霏手持剑柄,道:“快说,玲珑让你把她怎么样了?”
哦,我有些明白了,那个所谓的玲珑大概是他的师妹,因为我一开始说是他师妹找来照顾他的,所以凡霏以为我是玲珑的手下,见到我手里拿着本应该属于秦玉瑶的面具,所以误以为是我奉了玲珑的命令,对秦玉瑶不利,我抚着受伤的手,真是不知道该感谢他这么关心我,还是该责备他居然下这么重的手。
凡霏见我久久不答,手略略一抖,我只觉脖上一阵刺痛,跟着一道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知道剑锋已经穿破了皮肤,若他再略用一点力,我便得香消玉殒了,情急之下,忙道:“其实这个面具,我是从一位姑娘手里买来的。”
凡霏追问道:“什么姑娘,长什么样子?”
我含含糊糊道:“那位姑娘个子高高的,眼睛很大,鼻子很高,皮肤很白,总之是很漂亮啦。”
凡霏怀疑地:“她为什么会卖这个面具给你?”
我佯叹道:“她说自己出来不久,钱包便给贼偷走了,自己生了病没钱医治,随身的首饰、衣物也都典当完了,实在走投无路,才想将这个面具卖掉,我见这个面具做得很精巧,便花了十两银子买下来了。”
凡霏不等我说完,便忙问道:“什么,她生了病,病得很重么?”
我见他一副动容的神情,和平日里冷冰冰的模样大相迳庭,心中很是不忍,便道:“应该不算太严重吧。”
凡霏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在哪里遇上那位姑娘的?”
这下可难住我了,若是我随口说说,他却当了真,一定要赶去,可怎么办?
我稍一犹豫,凡霏立时便看出有问题,冷冷道:“你若不说实话,我即刻便要你人头落地。”
我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匆忙之中脱口道:“那位姑娘已经不在了。”
凡霏猛然一震,急急道:“你说什么?什么不在了?”
我知道他误会了我的意思,忙解释道:“我是说,她已经不在那个地方了,有人已经把她接走了。”
凡霏的表情明显松了一口气,道:“是谁把她接走了?”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姓赵,和那位姑娘似乎很熟。”
凡霏眉头一皱:“赵冠岑?他的消息倒是灵通。”
说话间已经放开我,我摸摸自己的脖子,流了点血,好在伤口并不深,不由大大叹了口气,道:“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凡霏冷冷一哼,并不答话,径直从我手中拿走面具,丢下一锭银子,我嚷道:“喂,那是我的东西,我不卖的。”可是凡霏早已扬长而去了。
我站在那里,想起这个面具我只在选花大会上戴过一次,他怎么会知道是我的?难道那天在御花园见到的那个人真的是他?可是他去那儿干什么,御花园戒备那么禁严,他又是怎么进去的?
晚上,我正在客栈看书,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笛声,吹的正是那首《水调歌头》。我一怔,难道是赵修源?他这么快便找到这里来了?
我悄悄从窗户缝往外一看,只见凡霏倚坐在走廊的栏杆上,手里拿着一管玉箫,正一个人静静地吹着。
我大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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