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的结果是竟然走到了一条河岸。她大吃一惊。
流原城内有一条绛水流过,将小城分为两半,然后蜿蜒向南。河岸两边顺势搭起街市。平日里也有船行驶于河上,到了晚上,会在河面停泊。有时点着织锦灯笼,粉紫艳红,星星点点,很是好看。
简风看着夜色中的绛水,挑了一处远离人烟的河岸坐下。凉风吹拂,觉得很舒畅。独处在很多时候是一种反省。她细细回想自己一路的经历。发觉已经有困倦之心。她还没有做什么,她也没有得到什么。于这个世界,她依然是疏离的。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有什么理由需要呆在这里,她依然困惑。
怎么办?这种状态似乎太消极了。她苦笑着。回想起现实的往事,虽然有过刻骨铭心的悲痛,但是那种沉着踏实的真实感,是构建她生命历程的基础。在这个世界里,这发生的种种,似乎都和她无关,她没有参与,没有体验,只是觉得虚幻脆弱。
到头来,镜花水月,南柯一梦。她默默念道。
葬往世山海间,兵荒一万年,打马而过,不辩容颜
问命途日月前,歌舞还上演,浮华背后,一样花开遍
命中劫,劫后余生暂别
霜下约,约看四季花谢
三更鼓,谁用一生换得那一瞥
来踏满天飞雪,萧萧去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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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随意的哼着,似乎想在紫川的大气磅礴中寻找一份动力。哼着哼着,她渐渐放低了声音,因为她隐隐约约听到了箫声的附和。
她闭上了嘴巴,凝神细听。果然,凤箫声动,婉转悠扬。显然这奏箫之人耳力极好,技艺更高,单单听了简风随意乱哼,就把这曲子给奏出来了。
那箫声,空灵古朴,天地万物似乎也染上箫色,一片静谧。她听得如痴如醉。
忽然这箫声一转,曲调变换。简风不自觉张大了眼睛。在那箫声里仿佛看到茫茫冰川,缈无人际;又像是荒寂大漠,孤烟落日,箫声越来越苍远,简风竟然发现自己如同置身于浩瀚宇宙,斗转星移,亘古不变。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她只觉得在这广袤浩大里,内心一片澄明,一切忧愁烦恼显得如此微不足道。烟消云散。
“你却是不该在出现在这里的。”意念之间,吹箫人竟然来到身边,在她旁边轻轻说道。
简风听到这句话,内心里面像是点了熊熊火焰。仿佛在兵荒马乱,流离失所之际忽然遇到了相熟的人,非常激动。她急忙转过身,直直的看向那个吹箫人。只见他一身布衣,配饰平凡,但是仙形道体,卓然不群。一张少年般清澈的俊颜上却有一双冲和淡定的眼睛,极为奇异。
“---先生----好。”简风犯了难。看他的样子,分明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站在他的面前,却感觉自己只是一个孩童一般。
对方微微笑起,“你不用拘束。既然能够遇见,就算是有缘。”
简风心神稍稍安定:“先生,你真的能够看出我的来历?”
“命数天定。我也只能窥见一二。”他沉思道,“不过你来到这里,倒确实是有些玄机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凤骨之匕应该是在你的手上。”
简风大大惊讶了:“先生,你连这个都能够看得出?”
“凤骨乃是上古神兵。一旦更醒,便会召唤命定的主人。这种力量很神奇,但是却可以解释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难道说我出现在这里不是意外?”不是宇宙虫洞?
“不可预料的事情不见得就无迹可寻。我看你神色寂寥,想必是有什么不能开解的事情。”他语调低缓。
简风叹口气:“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心里不是很痛快而已。虽然认识了很多人,经历了很多事,可是却觉得很虚。”
“因为你的心还是漂萍。浮游于这个世界之外。你还想着回去对吗?”他淡然笑道。
“是的,”她老实承认,“我看不出我与这里有什么关系,这里没有我的羁绊,我也不希望自己给别人带来无谓的困扰,如果有可能,我只想回去。”
“你错了。”他看着她道,“你把这个世界看做是一场奇遇,一场虚幻,着实错了。”
简风惊讶。
“你被凤骨召唤而来,这就是你的宿命。如果你游离于命定的轨迹,不肯沉下心来,最终必将一无所得,堕入虚无。”
“我---不是很懂---”简风心中震动,但是还是困惑。
“天道恒在。不会为任何人所改变。你的命运已经和凤骨的命运息息相关。这个世界,是你注定会来的地方,你不可能置身事外。如果你没有这个觉悟,那么只能沦为无根之木,最终被遗弃,消亡。”他正色。
一番话把简风给吓住了。原来以为自己在这里纯属过客,实在没有参与的积极性。现在照他的话来看,自己来这里还是天意。要是不努力,恐怕还很危险。细细一想,觉得仿佛有一道亮光照进了心里。他说得对,她不可能置身事外。和洛辛的结怨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先生说的是。”她深深点头。
“那么,就好好的珍惜自己。人生有些事,虽然无奈,但是百年一瞬,倏忽而过,并没有那么多需要计较介意的。”他浅淡的笑着。
简风看着他平和的笑容,内心一阵温暖安宁。他是通达世事,看破命势的高人。在他身上,她看到了旷达清明。
“知道了,先生。”她愉快的笑了。再转眼望望远方,第一次产生一种真实感。那个世界也好,这个世界也罢,都是她必须涉过的旅程。
“先生,不知道这凤骨有什么神奇之处呢?”她一直有这个疑问。
“凤骨之所以神奇,是因为它吉凶难辨。”他道。
“吉凶难辨?”简风喃喃。
“有凤来栖,天下归心。这便是它的吉运。”他的眼眸闪烁星光。
“那凶呢?”还是这个比较关心。
“尺素染血,白骨红颜。”徐徐说道。
染血?白骨?简风心里一下子打了个结。眉头皱了起来。看来还是前途未卜,搞不好会出师未捷身先死呢。
“呵呵,你也不用太过紧张。大凡凤骨主人,历来都是吉人天相,命格独特,自有过人之处。你只要记得,不论什么时候,只要做到心无旁骛,不将不迎,应而不藏,便能胜物而不伤。”他温和说道。
“谢谢先生的指点。”简风恭敬的向他施礼,“我叫简风,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在下无绝。”他道。
无绝?!幽暗的夜里凭空划过一道洁白闪电。
简风记得端木无争曾经说过,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深暗命理,是在他之上的。那个人就是无绝。她一直以为无绝是和端木无争差不多的老头子,可是今日一见,竟然是位美少年。太古怪了。
世上不可能有两个无绝吧?
“简风似乎是不太相信呢。”他微微一笑。
“没有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怀疑无绝撒谎似的,“我没有想到原来你这么年轻。”
“我倒是没有注意过。”无绝也笑了,“不过容貌皮囊,最善欺骗。也许以后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确实啊。实质上无绝给她一种阅尽人间百事的感觉,他绝对不像一个年轻人。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正文:第三十六章 免死金牌]
夜色融融,如遇仙人,对月清谈,也是人生幸事。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混沌之境豁然开朗。她不再逃避,不再抱怨,不再和光同尘,她选择直面现实,笑看风云,且待这命运的湖蓝之章如何书写。
“凤骨虽然出世,但是也不是完全更醒,”无绝缓缓说道,“你和凤骨之间还未形成最密切的联系。”
“是吗?”简风问道,“那么怎样才能完全更醒呢?”
“以血祭之。”无绝答道。
简风闻言从身上抽出凤骨,在月光下细细凝视。她毫不迟疑,在手心划了一刀,顷刻间,鲜红血流滚滚而出。
凤骨接触到简风的血液,像是有了生灵,刀身骤然迸发出耀眼光华,血色融入这光华之中,无比奇异。清越之音破空而来,穿云裂石。光柱越来越盛,突然直冲而上,抵达天穹,风起云涌。
简风置身于这宏大光芒之中,内心一片玄静。仿佛与凤骨有了心灵感应,她感觉得到一只浴火凤凰遨游天际,星光顿时黯淡,天下为之欢欣。
“可以了。”无绝微笑着看她,“凤骨以后就和你心意相通了。凤骨是吉是凶,就看你如何把握。”
简风点点头,再次看向凤骨,发现它俨然是脱胎换骨了。刀锋呈现慑人的锋锐杀气,周身却笼罩冲和淡定的银白之光。有一种奇异的和谐。
无绝把她的手拉过去,在划破的伤口上面撒上了一些药粉,简风立刻觉得伤口出一阵剧痛,片刻后,便没有任何不适了。
“这是雪芙蓉,刀剑之伤最是适合。”无绝轻轻笑着。简风低头一看,发现破口已经神奇愈合,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这东西比凌巽手里那瓶药露要高级多了。她心里叹着。
“这药就赠与你吧。”他把一只粉青秞莲纹瓶递到简风的手中,“我要走了。后会有期。”
一只小船缓缓靠近岸边,无绝朝简风安然一笑,上了小船,渐渐消失在波光夜色之中。那空灵玄妙的箫声一直飘逸在天地之间,久久回荡。
简风目送他远去,嘴边带着笑容。
无绝,你一路保重。
“真是可惜,来迟一步。只看到无绝先生的背影。。”有人从身后的黑暗中走出来。简风猛然转过身,看着站在对面的人,惊道:“林皓,你回来了?”
“是啊,难道你不想见到我?”他笑得无邪。
“凉大人呢?”她有很多疑问。
“凉征已经回客栈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问。
“如果想要找到一个人呢,不管怎样,最终都会找到的。”他避重就轻,“况且见到先生真人,三生有幸。”
“无绝先生确实是仙人之姿,得到先生帮助,才能解开简风心中的心结。”她凝望着远处,若有所思。
“那真是祝贺你了。”他笑道,“我就知道,你不可能一直置身事外。”
“你知道?”简风有些意外,“你知道的还真是不少呢,那么你还知道什么呢?”
“譬如我还知道,我宠爱的妃子现在正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他轻描淡写。
“你说什么?!”简风瞪大眼睛。
“放心,不是你想的那么不堪。”他取笑她,“只是洛辛一时激动,气闭昏厥而已。”
“昏厥了?”看来她走后,还有甚多事情发生,无法预料。
“你不担心?”她不解。
“担心啊。可是恐怕现在辛儿最想倚靠的人是巽而并非我吧。”他的眼眸闪烁莫测光芒。
“你既然都知道,却还是若无其事?还是说你只不过隐忍不发,怀恨在心?”她搞不明白。
“哈哈!”东方昊临朗声大笑,“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心胸狭隘的无能之辈?”他笑着摇摇头。
“后宫那么多妃嫔,我又怎么能保证每一个都对我忠贞不渝。”他倒是看的很开。
“难得你有如此胸襟,令人敬佩。”她打心眼里觉得佩服,因为她是不可能做到的。恐怕很多皇帝也是不能做到的,即便是不喜欢的妃嫔,也一定要坚守三从四德,老死宫中,不得逾越。
“呵呵,你这是夸奖呢还是讽刺?”他似笑非笑。
“这些反正你又不介意。”简风笑了,今天遇见无绝,内心空明,似乎连思维也大胆起来,原本对东方昊临身份而产生的顾忌,在这样的夜色之下,也消失殆尽。
“你说话越来越大胆了,”他道,“但是我很欣赏。”
“你大概从来没有对女人动过情吗?”她言辞直接。
“动情?”他盯着简风,目光深邃,“女人,衣服而已。能让我动心的,唯有天下啊。”
“你---够坦白。”强人。简风叹服。
“你不觉得失望吗?”东方昊临反问。
“为什么要失望。”简风笑道,“这世界上本来就有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追求。你爱天下,他爱红颜,我爱自由。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也许我真的应该再重新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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