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石青红笑了。以前看史书,总觉得古代人感情收敛;史书上所见的古代人在兴致蓬发的时候就是大声唱歌或者是吟诗,呆在古代的时候发现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误解是因为史书上所记载的是个别人群的生活。而大众的农民生活关注的相对而言不那么丰富。
在严婆家住了两天,屁股没那么疼了,石青红决定启程。她把马留给了严婆,严婆给了她一头生产过温顺的公驴还有干粮和蔬果,整成两个包裹结在一块搭挂在驴屁股上慢悠悠地上路了。
石青红看着大包裹垫起如平板座垫般的驴屁股,笑了笑。
严婆和严公也没说什么,只说让她下回路过陇水的时候再来看望她们俩个老人。
石青红点头应允,翻上驴子她刚要准备鞭驴走路,又跳下驴子来。抱住了严婆。
严婆吓得张着双手,不知所措。
放开严婆,石青红笑了笑。
天大地大,谁能料到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骑着毛驴慢悠悠走的时候,有人骑着马经过,回头瞥了石青红一眼。
石青红用袖子擦着石榴的皮,忽然想起楚雯月来。就因为他的侍童的名字是石榴。
想起楚雯月的时候,石青红苦笑了笑。都快记不得人的模样了,反而就记住那种苦涩的情绪。
她轻叹一口气,这时身后有骑马的笃笃声。她回头看了下,护送队走的时候没见有这么多骑马的人经过呀?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这么的人?
骑马的人看见她回头,高喊一声:“可见一个穿蓝衣衫的女人!”
石青红摇摇头。
骑马的人骑快马穿过石青红。
石青红掰开一大块石榴籽来,一粒一粒的掰在手心里,然后一口抛在嘴里。她笑笑,这个古代的人还不会吃石榴呢。也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人把种子落在的景国,可惜她不是那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想起以前到了秋季的时候,就会喜欢买一个大石榴,然后就把一粒一粒的掰下来,攒在手心里一下子丢在嘴里。牙齿咬着分不清哪个是硬硬的种子哪个是薄薄的果肉的石榴籽,只为享受那短暂的酸甜滋味。
昨天她从别人砍掉的石榴树上摘下了几个看起来还不错的石榴,留两个是昔日。其他的路上慢慢吃,等到了京城看有没有哪里靠山的,这个时季,石榴正当时。
骑着驴子一条直线慢慢地走着。到了古代的午时,太阳毒辣的时候,栓驴在树上,石青红在树下草上休憩。半睡不醒的时候,听到驴子发出哀嚎声,被惊醒了。
她张眼来看,发现有个小孩拽着毛驴的尾巴,把个毛驴往草丛里拖。
小孩看见石青红醒了,咧嘴一笑:“啊,醒了你,哑巴!”
石青红看见小孩吓了一跳,她一眼就认出是那个自称本宫的孩子!
她忙站起来,打开小孩的手,牵下驴子拍了下驴屁股。驴子要是撒开腿跑起来就像自行车拼起来速度也是很快的,但是有个人宁肯让驴子踢也要拦住石青红。
幸好驴子还没拔开腿,不然这人非得给踢掉半条命去。
石青红忙将驴子转到别处,跳下来,扶起男人。伤了这个男人只怕是削了她的脑袋也抵不过,毕竟这人是能和那个自称本宫的孩子互称名字的。
男人受惊后喘定后向石青红致谢施礼。
石青红刚扶起男人,忽然觉得腹腔内翻涌,她暗叫不妙。她要吐血了。为了避免吐在男人身上,石青红一转脸就吐在了毛驴屁股上。
吐过血,按照以往的经验,马上就会有锥心般的疼痛上头来。这要维持大概五到十分钟左右,要是那个小屁孩这时候抢她的驴子,她是一点辙也没有……石青红忍不住闷叫一声,靠着驴子慢慢地蜷缩在地上。
“小,小姐……你怎么了?”
男人连忙唤小孩的名字:“小玉,你刚刚是不是伤了她?”
小孩愣愣地看着男人,过了会儿他才想起摇头:“没有呀,她没伤着我就是好的了!”他忽然想起什么来,气鼓鼓地举着小手:“你瞧瞧着,她刚刚把我手都打红了!”
“谁让你作弄于她的,寻常人听到你出身皇家,哪个不吓得要命……她敢这样直面于你,倒是让我觉得她……”男人低头来望见石青红皱着眉头苦着脸,脸色发白、嘴唇发黑、嘴角还牵着血丝儿;他轻声地唤着:“小姐……”
“前面的人和畜生快让开!!——”
石青红听到这一声,气得又吐了一口血。血吐出来感觉疼痛感一下少了很多,她抬头看了眼。马上是一个穿着蓝衣衫的女人。
她推开男人,撇开毛驴,装作要退到一旁的样子;那马上的人冲过来时,石青红抓起包裹勾住了蓝衣衫女人的马蹄。奔驰的狂马被绊住脚之后,将蓝衣衫女人摔出老远去。从那个冲劲和落地的声音,还有女人呻吟不出口腔的动势。摔得是相当不轻。
石青红用了点力道,胸口舒服多了。血跟一口痰一样吐出来,疼痛感就完全消失了。
正这个时候又一个骑快马的女人奔驰过来,她看见石青红刚要问,看见前边不远处躺着的那个像是死了的女人,连忙翻马下来:“是你抓住她?!”
石青红摇摇头。
女人先跑到地上那个女人身边,检验了下拿起怀里一个小竹筒,放在嘴边吹了一声。没多会儿就有十几个穿着各式各样衣裳的人骑马过来。她们看见地上的女人忙问:“王捕头,是她吗?”
女人看了眼石青红,应了声。
那些人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好极了!”
王捕头吩咐她们将人回去,交给县令处置。
人走了之后,王捕头眯眼望着石青红:“小姐在这道上走了一天了,寻觅着什么?”她望见石青红嘴角上挂着的血丝儿,又回头瞥了眼气鼓鼓的小孩,再望向那个守着小孩的男人。左望了望,右望了望,抱了下拳:“这人是江湖上闻名的流寇头子,身上犯下的大案重重!幸得小姐助手,王某在此谢过!这是五百文铜钱,请拿去医治伤处!王某公职在身,不能久滞!”
石青红心里一咯噔,她忙抓住王捕头,随便捡了个棍子在地上写字。
王捕头忙摇头:“我不识字!”
石青红想问刚刚抓住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杀死全三婶的大女儿的流寇,情急之下含糊不清的说着话。就像是大舌头和结巴一样,话说不清楚,急得满头是汗。
小孩身边的男人看见这般情景,走过来,低声道:“写给我看吧,我识得字。”
闻言石青红欢喜地写字给男人看。
男人一边看着一边念道:“全三婶的大女儿,是不是就是刚才那个流寇杀死的。”
王捕头一惊:“你认识全老大!正是!全老大救了县令,却被这厮弄死了!”
石青红轻叹一声,世上的事总是齐全的,自然的循环有序有时候还真是可怕。叹完她写道:【我前天去给她吊过唁。】
王捕头点点头:“原来是这般……小姐携家带小的,还是小心点未好!告辞!”
王捕头走后,那小孩才冷哼一声:“你这贱民可讨了便宜了!说白国舅是你的夫君,说本宫是你孩子!”
姓白的国舅,有这么巧吗?石青红真觉得是晴天霹雳,她望着身侧的男人。
那个据说美得让石头都动心的男人是这个男人?那个据说弹得一手让鸟儿都不愿意飞走的琴艺的男人?石青红的眼珠子上下打量着,忽然看到男人的衣服扯了一个长长的缝,露出里面衬里的兰色内袍,忙瞥开眼。
男人还没发现自己衣服破到看到内袍,他软软相问:“小姐,可好些了?”
石青红点点头。
“你能否把我二人送到华城去,回到华城我们会给你赏钱的。”
石青红瞥了眼男人,笑了笑。想当初她到时一心想听听这人弹琴来着,现如今却忽然不想了。
20、华城(七)
20、华城(七) 。。。
石青红轻叹一声,抱起小孩上了驴子。
小孩理所当然的哼了声,他瞥了眼男人:“小芙,你也累了吧,上来坐着。”
男人摇摇头:“小小驴匹撑不住我俩。”
他回头来看了眼石青红。
“小姐……身体可好些了?”
石青红笑笑,表示她没事。
行走中,石青红忽然又看见白国舅露出内袍来;她拉住毛驴,从包袱里取出一件麻布外袍递给他。
白国舅愣了愣。
小孩哈哈大笑:“就这样的衣服也敢献出来!”
石青红执意要让白国舅收下,他收下之后刚要穿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两边都扯了长长的条子露出里面的内袍;惊呼一声忙穿上并系好衣带,脸上泛着红晕向石青红致谢。
石青红摇摇头。
行了阵子,小孩囔囔着屁股疼跳下驴子。石青红扶着白国舅坐上驴子,看见小孩关切望着白国舅。她笑了笑。这别扭的孩子是真的很别扭。跟极元莲还真是一个苗子上生出来的,毋庸置疑呐!
很快就黄昏了。黄昏离天黑在这秋入冬的时候转换相当的快。入夜的时候,有些冷。两个娇贵的人本来不愿意窝在草堆里,睡了没一会儿被冻醒就钻进石青红为他们造的草堆。
石青红听到草堆嘈杂的声音,微微含笑翻了身。
一会儿又听到那个国舅问小孩:“小玉?”
小孩带着迷蒙的声腔应了声,又反问道:“……为…甚不睡……”
“……总觉得能闻到一股子草香味,便睡不着。”
小孩迷迷糊糊的答应了一声,国舅轻笑了笑便不说话了。
石青红睁开眼睛,望着放大的杂草枝叶,轻轻笑了。她现在只想抱着昔日,闻着昔日头发上的皂荚叶的味道;她想紧紧地搂着昔日,感受到那孩子对她的爱。
她轻轻笑出声来,这不就是变相拿昔日来填补她空虚的心吗?
“…小,小姐……你还醒着么?”
石青红心叹了一声,就算是她醒着也不能回答他,哑巴不能说话,这人没有常识吗?
“今日多谢小姐了……”
石青红应了一声。
第二天自然醒的时候,石青红醒过来发现毛驴和那两个人都不在了。
她望着原本栓着毛驴的树桩,愣了好半天。
等到她消化干净震惊之后,无奈地推开杂草站起来,发现她的那两大包包袱放在树桩后面。里面的干粮和蔬果都被带走了,衣服和银子倒是没动。
那两个兔崽子!!
“操@#@%¥&!!”石青红破口大骂,一边踢着石子出气,一边把她这辈子所记得的所有骂人的话都拿来骂了一遍。非常畅快,非常流利;忽然之间等她忽然发现自己说话的事慢慢地笑了,她持续地发出“啊”,拿手对着嘴进进退退的听那种带着重叠的声音,嘴角忍不住上扬着。说是上扬,直接就是咧开了大嘴。
“哈哈,我的娘啊,我终于@#¥能说话了!”
“哈哈……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石青红仰头长笑,笑了有将近半个时辰,用现代的时间计算应该是四十几分钟。笑到实在嘴酸疼的地步才强制压制住自己的笑意。
躺在草丛里,她抓了把草放嘴里嚼着。嚼着嚼着脸苦起来。
从简入奢易,从奢入简难,就是用来形容现在这样的情况。
睡了一天,除了水袋,没有任何吃的东西。
那两个杀千刀的,一块饼也不留给她!现在还真是有钱没地方花,从陇水出来已经一天一夜了。估摸着现在的步伐,往华城走还快点。忽然石青红想起再往前的时候有一个茶水棚,想到这,她有了些精神。开在这中前不着店后不接村地方的茶水棚一定会卖些干粮之类的。要是还卖牲口就更好了!!
抱着十分激动的心情,石青红迈着大步子走了有二十几分钟丝毫都没觉得累。
走着走着,期待没有了,激动也消失了,饥饿感和包袱的重量随同疲乏一齐爬上来。
石青红大喘着气在路边停下来,在枯叶之下寻找刚冒尖的新草。吃了些草,感觉胃和她的脸一样苦。嘴里也苦,她哈了口气,觉得满嘴都是草的味道。忽然觉得自己像牲口,像是被人操劳过度只顾着吃草的牲口。
心里涌上恶念,除此还觉得心口堵得慌。
靠着信念和草,在离开陇水的第三天辰时赶到了华城。她一看见城门,就撒欢地跑进去,差点被守卫的军士当成奸细和不法分子抓起来。幸得有认识石青红和石昔日的军士认出了她。不然一副贼眉鼠眼,又没有文牒的。石青红狼吞虎咽地吃着热食的时候,她就想起柳芍说给她办通关文牒的。
当食物填饱肚子到喉咙,石青红脑子里产生了一个念头:让七皇子给她和昔儿办文牒。
等到饱胀感消褪一点,她笑了笑。那个皇子一定会非常乐意给她办,却一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