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玲珑(三卷/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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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三卷/完结)-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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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尘同南宫竞对视一眼,心中一横,他们即便校验过龙符也不难寻出其他理由阻挡,时间如何耽搁的起,说不得就只有硬闯了!

夏步锋可没有那般耐性,拔剑喝道:“谁再敢拦路啰嗦,我先取他性命!”

“呛啷”数声响动,辕门前诸兵将先后拔剑出鞘,邵休兵等人也铁了心不计后果,一时间剑拔弩张。南宫竞眼中精光闪过,抬手刚要下令,只听有人喝道:“住手!”

橐橐靴声震地,全副武装的侍卫迅速插入即将兵刃相见的双方之间,另有两队侍卫雁翅状分立开来,其后源源不断的士兵片刻便将所有人包围一处,剑甲分明,肃然而立。

玄色披风一闪,夜天湛已到近前,火光映在他湛然如水的双眸中似柔和的一抹波光,却叫人丝毫探不见情绪,他眼光一掠扫过身旁,巩思呈等纷纷下马:“殿下!”

夜天湛目光未在他们面前停留,却直接落在了卿尘身上。

不知为何,卿尘见到他的那一刹那竟有一股楚涩的泪水直冲眼底。夜天湛见她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却又似穿透了他望向了未知的遥远的地方。她明澈的眸波深处似喜似悲,似忧似急,甚至难以察觉地带了一丝哀求的意味。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种眼神,蓦然便在心头掀起天裂地陷的漩涡,几乎要将呼吸都抽空。

夜天湛垂在披风之内的手下意识地握紧,落在众人眼中的却还是潇洒的神情,说道:“王章。”

随着他润雅平和的声音,中军长史王章却扑跪在面前,声音竟微微有些颤抖:“下官……下官在。”

“今晚可有收到前方军报?”夜天湛淡淡问道。

王章身子猛地颤了下,犹豫抬头,夜天湛静视前方根本就不曾望向他,他又转而看了看巩思呈,却听那温和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漠然:“如实道来。”

“回殿下,有……有……”王章俯身回道。

“为何不报本王?”夜天湛此时才看了他一眼。

“当时……收到军报……已……已报入中军帅营。”

“报知何人?”

“报知……报知……”王章此时不知是因紧张惊骇,还是不欲直言,竟结结巴巴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

“报知何人?”夜天湛再问了一遍,他身后的吴召和另一位副统领上前一步,抚剑跪倒:“回殿下,当时是我二人当值。”

夜天湛目光一动,移至吴召身上。王章只觉得浑身那种压迫感一松,几乎就要瘫软在地上。

夜天湛见吴召如此回话,淡笑着点了点头:“你们报知本王了吗?”

吴召叩了个头,说道:“末将一时疏忽,请殿下责罚。”

夜天湛缓声道:“你们跟随我多年,该清楚规矩。”

四周侍卫及诸将心底皆是一惊,立刻跪了一地,却无人敢开口求情,唯有巩思呈硬着头皮道:“殿下……”

“嗯?”夜天湛清淡的一声,巩思呈到了嘴边的话再说不出来。

“军法处置。”夜天湛淡淡说了句,立刻有执行官上前,将吴召俩人押至空地,手起刀落,不过半息功夫,提了两颗人头回身复命。

王章则被拖下去,将嘴一封,施以杖责,八十军棍打完,怕也是性命难保。

四周将士一片死寂。铁血军营,不是没见过斩首杖责,但见湛王淡噙微笑,温雅如月,举手间便处斩了两名随身多年的侍卫统领,只比雷霆震怒更叫人心悸。

千万人的目光中,夜天湛看了一眼呈至身前的人头:“厚待家人。”说罢望向卿尘:“你这是干什么?”

卿尘虽见夜天湛一连处置了数人,但仍不敢确定他是否会即刻发兵救援,毕竟他要拖延调军简直易如反掌。方才一番手段,也没有人敢再怀疑他会从中作梗,一切将不会留下丝毫痕迹。

一息息时间过去,就像是把她的生命丝丝在抽空,卿尘道:“急报已过了半夜,不能再耽搁,让我们先行增援。”

夜天湛神情淡然:“率这么点兵力去对抗突厥三十万大军,岂不是胡闹?先回营帐去,我自有安排。”

卿尘听不出他的心意,换做任何事,她都有放手一试的胆量,但此时她却无论如何也不敢拿夜天凌和十一的性命做赌注,她在夜天湛的注视下坚持道:“我要先行增援!”

夜天湛眸底漾出深暗的复杂,卿尘话中的不信任他如何感觉不到?他缓缓问道:“若我绝不准你去呢?”

这一句话,可以翻云成雨,换日为月。

卿尘默默地看了他片刻,忽然抬手抽出马上一柄短剑,剑光一闪,对准自己心口,夜天湛骇然惊喝:“卿尘!”

卫长征、南宫竞等亦大惊失色:“王妃不可!”

卿尘平静地看着夜天湛,一字一句道:“去与不去,我生死随他。”

那一柄利剑握在卿尘苍白的指间对准着她的心窝,却恰如悬在夜天湛心头。寒气沿着剑尖寸寸浸入,使他整颗心脏逐渐变得坚硬而冰冷,在随后那短短数字的碰撞之下骤然碎成粉末,每一颗粉末都如尖锐的冰凌毫不留情地散入血液,竟带来锥心刺骨的痛感。

夜天湛站在原地看着卿尘眼中的决绝,脸色一分分变得铁青,终于自齿间掷出数字:“让他们走!”

卿尘闻言浑身一松,她赌赢了!然而心中没有丝毫的高兴,她用以一搏的所有筹码都是夜天湛给的,她赌上了他对她的所有,也用自己的全胜赢了他的所有。

“殿下!”巩思呈等尚欲挽回局面,各自想说的话却都被夜天湛一声“放行”压了回去。

南宫竞等人立刻率军驰出辕门,尘雪滚滚的夜色下卿尘手中剑刃的冷光轻微闪动,她怔怔地看着夜天湛,夜天湛亦立在不远处,幽深的眼底全是她握剑在前的影子。

三万兵马渐要没入远处深夜,卿尘颤声对夜天湛道:“……多谢。”言罢反手一鞭,云骋快如轻光,向援军方向疾驰追去,遗下身后黑夜茫茫。

烟尘尽落,满眼满心,一人一马即将消失的时候,夜天湛缓缓闭上双眼,那抹白色的身影却越发变的清晰,深深地印入了他眼前的黑暗中。

夜天湛平复了一下情绪,睁开眼睛扫视了一周,片言不发,转身离去。巩思呈和邵休兵等人疾步跟上。

待入了帅帐,夜天湛停步帐中,他背对着众人,披风垂覆身后纹丝不动,冷冷淡淡,极尽疏离。

身后几人对视一眼,心中忐忑。他们深知夜天湛的脾气,平日有何行差言错,最多不过当面几句训责,若真正怒极了反不见动静。他这么久不说话,那是多少年没有的事,一时间无人敢出一言,都垂首立着。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夜天湛以一种平静到冷然的语调说道:“你们都听清楚了,凌王可以死在任何人手里,包括我的剑下,但绝不能死在突厥人手中。”他缓缓转身:“你们这是误国!”

如此简单一句话,听在众人耳中已是极重的斥责,自巩思呈而下无不在心头惊起一阵惶恐。夜天湛见他们僵立着,淡淡“哼”了一声:“怎么,都站在这儿等什么?难道现在该怎么做还要我教你们?”

钟定方醒悟的快,立刻暗中一拖邵休兵,跪下领命:“末将等这就去安排!”

三人尚未退出帅帐,却听夜天湛突然道:“慢着,还有一句话你们记住,我只说一遍——你们的主子是夜氏皇族。”

此言一出,巩思呈瞳孔微微收紧,话的后半句夜天湛没有说出来,但其中警告已再清楚不过——你们的主子是夜氏皇族,不是殷家。

夜天湛淡声对他道:“巩先生,玄甲军派回来的人,你也应该知道怎么处置,速去办吧,免留后患。”

此时巩思呈着实有些摸不透夜天湛心中究竟如何打算,事到如今,不便多言,只得躬了躬身,也退出了帅帐。

众人走后,夜天湛强压着的怒气再难抑制,唇角那抹轻缓的笑容瞬间拉下。他冷颜看着前方,手中下意识地握住案前什么东西,只听“乒”的一声,一只雪色玉盏便在他手底碎成了数片,鲜血立刻随着残片滴落,他却浑然不觉。

“湛哥哥!”

突如其来的叫声让夜天湛一惊,才记起殷采倩一直在内帐等他回来。

殷采倩急忙上前看他的手,想说什么却又踌躇,半晌,小声问道:“湛哥哥,你会杀了巩先生吗?”

夜天湛微怔:“我为何要杀巩先生?”

殷采倩拿绢帕替他裹着手:“你方才进帐时,看巩先生的眼神太可怕了,巩先生今晚做的是不对,但也是为你好。”

“吓着你了?”夜天湛微微一笑:“巩先生没做错,我何必要他性命?”

殷采倩却愣住:“巩先生没做错?那……难道是我错了?”

夜天湛温言道:“你也没错,我还要谢谢你,否则,她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他极轻微地叹了口气,掌心的疼痛此时丝丝传入了心间,逐渐化做浸透心神的疲惫。

殷采倩微蹙着眉,神情间有些迷惑:“湛哥哥,你在说什么?巩先生没错,我也没错,你说的话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夜天湛眸心的光泽微微敛了下去,淡淡道:“此事你不要再管,凡事不只有单纯的对错,对的事也有不能做的,错的事有时却必须做,你以后就会明白。”

殷采倩想了想,问道:“这就奇怪了,那你告诉我什么事对却不能做,错却必须做?”

夜天湛微微摇头:“我没法子告诉你,你不知道这些或许也不是件坏事。”

殷采倩看着他,低声道:“湛哥哥,你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有些怕你。”

夜天湛沉默了一会儿,唇角浮现出往日温润的笑,难得殷采倩还会直言怕他。他溺爱地拍了拍殷采倩的肩头:“你从天都到这里来,不也慢慢变得和以前不同了吗?若一直那么调皮捣乱,我倒是还要怕你呢。”

殷采倩听他语气中略微轻松起来,说话间的疼爱似与儿时一般无二,她不由得抬头对他一笑。夜天湛望着她明妍的笑容,心底却无法避免的掠过阴霾。

方才他断然处死两名侍卫统领,却不仅仅是因延误军情的罪,殷家连跟随他多年的人也能指使,今后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做?外戚,阀门,他要用,也要防啊!

百丈原前百丈冰

云骋速度极快,不过片刻,卿尘已赶上前面军队。南宫竞道:“王妃,若全速行军,大概天亮前能找到殿下他们。”

卿尘却下令停止前进,略作思索,说道:“南宫将军,我们在这里分头行事,你带一半人马去雁凉。”

“去雁凉?”

“对,给你一万五千人,两个时辰,不惜一切代价攻下雁凉城。”

南宫竞随即明白,即便加上玄甲军,他们这几万人面对突厥大军也无异是以卵击石。雁凉虽是北疆小城,但可以做为屏障,只要玄甲军尚未全军覆没,两面会合后退守雁凉,无论如何也能多抵挡一阵。

南宫竞翻身下马,抚剑而跪:“末将遵命!定在天亮前攻下雁凉!”卿尘心中微微一震,南宫竞对她行的是军礼,这便是立下了军令状。

两路人马分道扬镳,卿尘他们一路疾驰北行。月色渐淡,天空缓缓呈现出一种暗青色,昭示着黎明即将到来。沿途路过一座边城,所过之处断瓦残垣荒芜满目,显然是曾历战火,几乎已经废弃,想必原本居住在此的百姓不是丧命乱战便是背井离乡。

残风萧萧,枯草败雪,每一次权力的碰撞,无论孰胜孰败,百姓皆苦。

穿过此城,卿尘骤然一愣,眼前是一个三岔路口,分别通往不同的方向。夏步锋在身旁急躁地骂了一声,问道:“王妃,走哪边?”

卿尘修眉深锁,这次冥衣楼随行的部属倒都熟悉北疆地形,但冥执带他们尽数跟随夜天凌,此时竟一个也不在身边,而玄甲军派回来的人早已生死不明,他们如何能找到玄甲军所在?她之前曾推断,玄甲军定是在离开漠阳转攻雁凉的途中遭遇突厥大军,那最大的可能便是两郡之间的百丈原,但眼前哪条路能通往那里?她紧抿的嘴唇透露着焦虑,扭头看往卫长征和史仲侯等人:“你们有谁清楚去百丈原的路?”

几人都有些犹豫,史仲侯想了想,马鞭前指:“若是百丈原,或许该走这边。”

卿尘看着前路,不知为何却有些迟疑:“有几分把握?”

史仲侯道:“我也只是按方向猜测。”

夏步锋道:“总不能待在这里不走!”

卿尘微一咬牙:“好,就走这边!”提缰带马方要前行,云骋忽然惊嘶一声扬蹄立起,冷不妨有个人影扑在前面。

卿尘吃了一惊,卫长征喝道:“什么人!”借着微薄的天光,卿尘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拦在她马前,这人刚刚靠在半截倾颓的城墙边上,众人急着赶路,竟都没看到他。

那乞丐像是要拦卿尘的去路,伸手欲拽她马缰,嘴中“呜呜”乱喊,却原来是个哑巴,根本说不出话。

卿尘在他抬头时仔细一看,心下骇然。这人面目极为丑陋,整个头脸几乎全是疤痕,像是曾被一桶滚油自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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