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天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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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 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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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柴炭,整个偏殿内暖如初夏。
  今夜的未央宫前殿,丝竹袅袅,灯火辉煌!
  殿宇西的高座上,天子、梁王和馆陶长公主环绕母后而坐。薄皇后和皇太子刘荣两则在外围谨谨慎慎相陪。
  怀里搂着爱孙,窦太后一会儿拉拉长子,一会儿摸摸幼子,一会儿又和女儿说上两句。融融笑意浮现在老人家写满沧桑的面容上,一直不曾消退——天可怜见,即使身为万人之上的大汉皇太后,反倒是天下千千万万普通母亲能拥有的‘儿女绕膝,合家团圆’,却难得享受到。
  每到这种场合,馆陶长公主都是忙碌的。宴会才开始不久,长公主就必须起身,暂时离开一下。
  。
  遍体绫罗、簪钗满头的艳人儿向前微微躬身,敛衽为礼:“妾见过长公主。”
  “嗯?”馆陶皇姐掩了惊异,望向引美人前来的未央宫大内官:“中行?此……”
  中行内官上前半步,讨好地说道:“禀告长公主,此乃蜀中卓七子,上赐居‘增成舍’。”
  ‘增、成、舍。’品品这处宫室代表的含义,长公主款款一笑,有礼道:“卓七子。”原来这就是那个秦将行荐举过的美人儿,蜀中巨商之女。
  “长公主,”卓七子红唇轻启,露出一排小白牙:“妾名‘丽君’。”前面那句还不觉得,待到这段话出口,蜀中方言特有的快炙腔浓浓尽显。与关中口音迥异的韵味听在耳中,颇具异趣。
  馆陶长公主对小美人的主动大胆十分意外:她有问过她的名吗?
  重新打量一番这个后宫新贵,长公主笑得万分亲和:“七子佳冶窈窕,以‘丽君’为名,实乃名副其实矣。”
  卓丽君笑了,很开心地笑了,喜滋滋答谢:“丽君谢长公主赞誉。”
  馆陶长公主淡淡莞尔,颔首示意,随后离开。
  。
  因为本质上是家宴,在座众人不需要如参加国宴那般恪守礼仪和秩序。所以才不多时间,宴会上的座次就被全盘打乱了。贵人贵妇们往往离开自己原先的座位, 选择与平常交好的人坐在一起饮酒谈话——今日来的不是血亲就是姻亲,全是熟人。
  高座上,陈娇小贵女不知说了些什么,引得两位舅舅呵呵直乐。梁王比较年青,毫无顾忌地张牙舞爪,做势要去捏阿娇的脸蛋。
  阿娇见状,反身搂住祖母太后的脖子,笑嘻嘻尖叫!
  天子舅舅一把打掉弟弟的魔爪,保护侄女的小嫩脸不受荼毒。窦太后先是笑骂,大儿子小儿子挨个儿数落一遍,然后就是抱了孙女大笑,连连大笑——眉眼舒展,皱纹尽绽,无神的双目此时也似闪出了亮光。
  天家母子,永远是臣子们留意的目标。‘大笑?皇太后竟然大笑了!’殿中众人马上注意到皇太后的好心情,立刻符合着赔笑。
  宫殿内霎时响起连绵的笑声!
  捂住耳朵也挡不住声浪,内史公主拧紧眉,躲入栗良娣背后。
  “内史……”栗良娣扶住小姑子,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内史公主是想到了临江王哥哥,伤心了。
  夏侯王后无声叹息,悄悄将身子往栗良娣旁边挪动挪动——两人并肩,更容易挡住别人的视线。
  由于众所周知并人人避而不谈的原因,栗夫人今天没来。皇太子刘荣在伺候太后祖母和父皇,河间王刘德忙于和各路贵人应酬,内史公主就只有挤进了诸王女眷席——临江王后自然不在,太子宫栗良娣、河间王后和河间王栗美人三个都出席了。
  于此同时,王美人的林滤公主在偷偷拉大姐的衣带,一下,又一下。
  阳信公主将注意力从弟弟刘彻的身上拉回,很奇怪地问:“细君?”
  林滤公主小心翼翼伸出一根食指,点点二姐的方向。
  阳信公主顺着小妹手指的方向一看,当下倒抽口冷气:妹妹南宫正用那种‘饥肠辘辘半个月,好容易逮到块五花香肉’的恐怖眼神,恶狠狠盯着馆陶姑姑家的表妹陈娇——确切说,是盯着阿娇妹妹华胜上装饰的那颗金珍珠!
  滚圆的金色珍珠由一条隐线系着垂下阿娇饱满的额头,随着娇娇翁主的动作而微微摇晃,流溢出一片璀璨的珠光。
  ‘这世上竟有金色的珍珠?真是闻所未闻……长见识了!’阳信公主先时也有些看呆;瞬时反应过来,赶紧出手板过南宫的肩膀小声警告:不许再看,不可造次。
  南宫公主不甘心地咬咬薄唇,缩回去两步倚在案后,继续偷看。
  王美人女儿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在远处石公主眼中。石公主撇撇嘴,拉过石长公主一通咬耳朵。石长公主边听边回看三姐妹,低头嗤笑。
  。
  大汉奉常,南皮侯窦彭祖见到梁王太子,笑呵呵过来打招呼:“太子,寻梁王主否?拙荆入宫归来曰,王主秀外而慧中,实乃……”
  ‘秀外’是有的,他家姐姐刘姱绝对是长了个好相貌,人见人夸。问题是‘慧中’在哪?他们姐弟俩从小处到大,他还从没见过!知道这话只能放在心里,梁太子刘买摆出一脸谦逊的笑容,彬彬有礼向表舅舅致谢——人家夸他姐姐,他当然得道谢。
  武陵侯萧系见刘买经过,急忙忙向原先谈话的人告罪,起身拦住梁国王储:“太子,可知梁王主安在?老夫预代妻子敬谢之。”
  刘买恭恭敬敬回礼:“家姊稍后即到。”
  “王主所赐之方,少子服用之后多有效验,老夫至为感念。”武陵侯拱拱手,感叹道:“太子,王主贤淑和顺,仁厚……”
  “咦……呵!”刘买一口气差点没接上:贤淑?和顺?还仁厚?这些形容词怎么可能和他那位心狠手辣的姐姐扯上关系?!拿来描述他可爱的妹妹刘婉还差不多。
  ‘方子和珍奇药材还不是从梁国府库里拿的?假公济私!’
  ‘哎!谁让父王偏向她。恐怕她就是把整个王库的珍宝都拿去,父王都不会有二话。我好命苦!’
  ‘话说老姐也太厉害了。进京才多久,就广结善缘,一举推翻了以前所有对她不利的传闻,成为人见人赞的大汉贵女典范。吐……’
  武陵侯萧系是与天子非常亲厚的大臣,他的妻子在窦太后跟前也很有面子。于是,尽管满肚子不耐加反感,刘买依然必须装出‘与有荣焉’的欣喜表情,恭听萧君侯对他大谈特谈刘姱的优点。
  好容易送走了萧系侯爵,梁太子刚想找个座儿歇息歇息,就看见章武侯的继承人向他走来。目送武陵侯离开的背影,章武厚世子用好不羡慕的语气对刘买说:“太子,王主温婉端庄,娴雅柔慈。得姊如是,太子幸甚!”
  ‘幸甚??!换你来试试,看受不受得了?’刘买隔着衣袍摸摸自个儿腰间,心有余悸:现在是不能掀开给人看,否则,他真想脱光了让这些有眼无珠的家伙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婉约’,什么叫做‘柔慈’!
  ‘竟然还有这份闲情来管我们家的内事?有本事,你还是先解决解决你和你亲生女儿之间的问题吧!’看着窦世子那一张一合的大嘴,刘买满怀恶意地腹诽:瞧瞧窦绾小妹妹,一看见你这当父亲的就绕着走。自打你老人家一进来,窦表妹就找不见了……
  不知又是哪个在叫:“太子……”
  受够了,刘买实在受够了。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梁太子装聋作哑,大踏步溜^_^。
  。
  “长公主……”
  望了望高座上母亲怀中的女儿,馆陶长公主悻悻然停步转身。
  “贱妾参见长公主。”小巧玲珑的女子深深屈膝,向刘嫖皇姐行了个完完整整的宫礼。
  ‘又来了。’压抑下挥袖离开的冲动,馆陶长公主笑脸相迎:“汝……”
  随侍的女官连忙上前半步介绍:“长公主,此乃徐长使。”
  ‘哦?和卓七子并宠的那个?’馆陶长公主起了点兴趣,细细加以端详。
  徐长使衣着淡雅,头上只挽了个简简单单的发髻,仅用一只玉簪做装饰。站在那里,柔柔怯怯,犹如一朵小小的白兰花。
  循着话头,刘嫖长公主随意问了几件。话不到三句,两团羞红就爬上了徐长使的面皮,她回答的声音啊,简直堪比蚊子。
  ‘有意思,有意思……’看看这个,想想刚才见过的另一个,长公主不由对皇帝弟弟最新的女色喜好感到大大的有趣。
  长公主起了玩心,本还想再逗几下;不期然自眼角看到的一抹动影,让馆陶皇姐蹙起了秀眉:咦?刘买在干什么?
  。
  刘买在做什么?
  殿宇一角,梁太子刘买躲在一根大柱后,拿脑袋撞柱子!
  一下——颠倒黑白
  两下——混淆是非
  三下——有苦难言
  四下——憋屈,和血吞
  ……
  撞够了,梁王太子刘买抱着柱子呼呼喘粗气。
  仰望苍天——隔着两重殿顶——刘买在无声地呐喊:阿母,阿母,您快点来吧!儿子在京都这些日子无依无靠的,真真委屈死了!
  20…06 欢喜年 中 。。。
  一弯冬月,高悬在漆黑的天幕上。
  月光清明如水,同样照在前殿和……后宫。
  掖庭宫一处装潢布置绝顶奢侈的宫殿里不断传出悲啼和哀嚎,一声又一声。
  “呜呜呜……阏于,阏于……吾儿,吾儿呀! ”栗夫人扑倒在床榻上,泪水涟涟。昔日太子宫中艳冠群芳的佳人,如今发髻披散、簪钗凌乱、眼浮面肿……
  “蕙兰,蕙兰……”栗氏主母同时也是栗夫人的表姐,此时坐在床沿一遍遍拍抚小姑的颈背,喃喃地试图慰抚。
  这世上可有什么言语,能安慰一个母亲的丧子之痛?
  虽然明知道说了没用,栗家长嫂依旧尽力安抚:“蕙兰,蕙兰,汝须善保贵体,皇太子河间王尚需扶持哦……蕙兰……”只是说着说着,大嫂自己也忍不住淌下眼泪:多好的孩子,聪明体贴又能干,怎么转眼就夭折了呢!
  “呜呜……呜……”这边的哭声还没消退,那边又起。
  床榻不远处,栗夫人的小嫂——也是临江王后的母亲——蜷缩一隅,泪如雨下……
  。
  “太子……”背后,又有人在叫他。
  ‘又来了!’刘买直觉一股邪火由腹腔直冲脑门,太阳穴突突直跳:上帝,这还有完没完啦?!
  忍无可忍的梁国太子猛一旋身,闭着眼睛从牙缝里往外喷:“然,然!吾姊刘姱秀外而不慧中,外作和顺之态,内禀奸诈之谋,实乃女中‘枭姬’,万中无一也!”
  ……
  没有回答,没有任何回应。
  耳边萦绕的,是丝竹之悠悠,人声之轻逸。
  ‘苦水倒出去,果然好受多了。’抹把脸,刘买长长舒了口气;但回归了清明的头脑立即令这位梁国王储打起寒战:他,他刚才都说了什么?
  “噗……嗤!”
  “嘻……”
  “咦?嘿嘿……”
  ……几个语气词,此起彼伏。
  颤抖地睁开眼睛,梁王太子一下子抱住脑袋,脸色刷白:啊?死了算了!
  刘买面前,温雅的准姐夫陈须没有了一贯的文雅笑容,凝着一脸的疑惑和怪异静静审视他。潇洒的二表兄陈硕倜傥如故,似笑非笑的,高深莫测。
  还有,还有城阳王子。白白胖胖的刘则搂着毛茸茸肥敦敦的胡亥兔;两个胖家伙四只圆圆的黑眼睛,正有志一同地对梁王太子瞅啊瞅……
  “阿买……”陈须慢吞吞开腔;长公子欲言,又止。这是做弟弟说的话?这样评价刘姱,刘买想表达什么意思?
  “大兄,太子从弟诚善意也。一言以蔽之,”陈硕亲亲切切一笑,体贴道:“太子以其姊姱为至伪之徒。出乎‘孝悌’之道,望吾兄警之戒之。”
  ‘二表哥这是在帮我说话??还不如不说呢……’梁国太子一颗心,比黄连还苦上三分:对表兄讲‘悌’,对一父所生的姐姐却不讲‘悌’?这不是笑话嘛!
  果然,陈须寂然,摆明了不认同。城阳王子抱着兔子,挤眉弄眼乐颠颠。
  “从兄,从兄,买酒后无德,一时胡言乱语。诸兄切莫引以为真呀!家姊才貌双全,贤惠无比,淑德无双,万一之选……”
  到这时候,梁国太子刘买是真急了。点头哈腰,作揖打躬,频率之快直如饿鸡啄米——对陈须,对陈硕,对刘则,对胡亥^_^
  “酒后?酒?”陈须也挑起了眉,更显不悦:哪来的酒?今天宫中行的是家宴;凡家宴,‘酒’都是后上的。现在整个偏殿就没一滴酒!
  “哈,啊哈哈……哈哈哈!哎呦……哦,胡亥!”看到骄傲的梁太子吃瘪,城阳王子刘则乐坏了,一个不留神险险将手里的胖兔子掉地上;赶紧抱好,抱好——兔子很重要,摔着了阿娇妹妹要生气滴。
  “从,从兄……”刘买一张脸,苦得都能拧出水来。
  。
  中山王刘胜端着餐点和饮料,乘人不备钻进壁衣和帷幔之间的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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