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命的两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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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命的两极-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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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钓鱼山上钓鱼城(2)   
  到了公元1279年春天,也就是祥兴二年的正月间,合州安抚使、钓鱼城主将王立,终于被熊耳夫人说动了心,派出儒生杨獬前往成都,向元朝安西王相李德辉献上降书。 
  至此,钓鱼城军民浴血抗战守城三十六年的光荣历史,宣告结束。与此同时,陆秀夫、张世杰于广东新会县南的崖山,被元军所败,陆秀夫负幼帝赵昺蹈海而死,南宋政权灭亡。 
  从那以后,和结束钓鱼城之战密切相关的熊耳夫人,一直是个有争议的人物。大多数人都认为她和王立是叛徒,是民族败类,是祸水!应该遭到唾骂。郭沫若先生题写的诗句中,还将他二人与秦桧夫妇相称,予以痛斥。但也有人觉得这个在历史上留下一笔痕迹的女人,应该得到正确的评价。或者说,她至少算不得罪人。说不上有功,却也无多大的过。她只是根据当时当地的实际情况,提出了一个妥协的方案而已。 
  这一争论延续了几百年,一直延续到了今天,延续到我们这一拨上山的文人中,同行中一位有名的女诗人忿忿不平地对我道: 
  “难道她这样做不是为了钓鱼城,为了合州百姓着想?难道非要她当南宋腐朽的小王朝的陪葬品,才称得上是英雄?” 
  我笑道:“争论由来已久,我们还是看看历史上是怎么回事吧。” 
  步入忠义祠,一切都记载得明明白白。 
  钓鱼城之战结束二百多年以后,明朝消灭了元朝,已到了弘治五年,也即公元1492年春天,在朝中当官的合州人王玺,回家乡守孝期间,约了一位同乡、时在贵州当官的陈揆,一起登山,同游钓鱼城。上得山来,他们感念钓鱼城名将王坚、张珏的忠烈,丝毫不亚于在“安史之乱”中坚守睢阳城的唐代将领张巡、许远之下,然而却没有给他们建祠留存后世。甚是遗憾!于是乎,王玺回朝,上奏孝宗皇帝,皇帝恩准,于弘治七年,也就是1494年,初建成王张祠。以后的二百六十多年间,王张祠几经破败,几经修复,直到清王朝乾隆二十四年,又将其修整一新,请进了钓鱼城之战中有功的余玠、王坚、张珏、冉琎、冉璞五个人的牌位。 
  有趣的事情来了。改名后的忠义祠完工不久,江苏苏州人陈大文当了合州知府,他执意在忠义祠内加进了王立、熊耳夫人甚至李德辉的牌位。当官的说了话,这三个人也就在忠义祠内被供奉了一百多年。陈大文回顾历史,认为这三人,尤其是引人瞩目的熊耳夫人宗氏,对合州百姓还是有功之臣。 
  到了清光绪年间的1892年,贵州遵义人华国英任合州知府,在募资兴修忠义祠廊舍以后,又坚决地将这三个人移出了忠义祠。并且怒斥陈大文之举为“不知何心!”申斥王立为叛臣、降人,根本不能享受后人的瞻仰祭祀。 
  为充分显示自己的观点,华国英还在厅堂楹柱上,正气凛然撰写下一副对联: 
  持竿以钓中原,二三人尽瘁鞠躬,直拼得蒙哥一命; 
  把盏而浇故垒,十万众披肝沥胆,竟不图王立之心! 
  走出忠义祠来,同行的文人们对熊耳夫人的功过是非,又激烈地争论起来,双方各执一词,已到面红耳赤地步。哦,古人对于历史,对于活跃于历史舞台上的人物种种不同的认识和评价,一直延展到了2000年的今天。看他们争得那么热闹的架势,以后肯定还会争论下去。 
  我伫立钓鱼城山巅之上,极目远眺,饱览阳光下古城的雄奇和迷人的三江合流之秀色,只见浩浩烟海,万井耕桑,哪里还有当年惨烈的战斗之烽烟? 
  “山下江流山上城,闲来怀古不胜情。” 
  悠悠然沧桑岁月中,多少千古风流人物,多少如熊耳夫人般有争议的人物,淹没在钓鱼城扑朔迷离的晨烟暮雨之中。 
  这仿佛就是历史! 
  (2000年8月)   
  遭妒忌的刘基   
  浙江青田的第一个风景名胜是石门洞。 
  树木葱茏、群峰环拱的石门洞,果然名不虚传,无论是垂天飞瀑,还是清幽的洞宇,都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但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青田人对刘基(刘伯温)的赞誉。这里有刘伯温的读书处,有刘文成公祠堂,青云梯右侧的一块巨石,则被传说为刘基当年藏天书的地方。那里还有形象逼真的锁孔,说得活龙活现。刘基在石门洞读书时,经常和这里灵佑寺 
  的长老交往,两人时常下棋喝茶,赋诗论文,探讨时事,关系非同一般。甚至青云梯边的鹤溪中,还有刘基来石门洞读书时经常系小船的地方。而最令游人们兴趣大增的,则是刘基常躲上去睡着读书的国师床。说夏天睡在那里真是凉爽舒服,说比现在的空调妙得多了。还说“女人睡,桃花开;男人睡,好运来;孩子睡,长智慧;老人睡,活百岁。”传得这么神乎其神,我也爬上去睡了一睡。这一睡却睡出疑惑来,那国师床上,凉爽确实凉爽,光线却并不好。睡在那里读书,眼睛肯定是很累的。 
  尽管如此,今天的石门洞人,今天的青田人,对刘基的崇敬,则是无疑的。 
  其实这也无可厚非,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曾提到过刘基,夸过刘伯温啊!元代的大画家王冕,《题刘基青田山房》,开头两句就是:青田刘处士,潇洒好山房。连郭沫若的《题石门瀑布》,一共四句,也不忘写到刘基:横过石门渡,刘基尚有祠。建立了大明皇朝,坐稳了皇帝宝座的朱元璋,在刘基61岁告老还乡时,也作了御诗道:先生此去归何处?朝入青山暮泛湖。朱皇帝自己在京城里坐江山,却劝辅佐他打下江山的刘伯温留连于山水之间,归隐故乡。 
  后人是如此地盛赞刘基,人们是如此地厚待刘基,刘基九泉之下有知,也该在数百年的沉梦中笑出声来罢。 
  在所有谈到刘基的光辉业绩中,几乎没人讲到刘基的遭妒忌;在所有写到刘基的文字中,人们也往往对他的被人忌恨视而不见。只强调他的博览群书,智慧过人,天文地理兵法无不通晓,多才多艺,只强调他的为人正直刚毅,襟怀坦荡。却有意识地忽略了他在世时遭人妒忌,活得忧愤不得志的一面。 
  中书省部事李彬犯贪污罪,时任御史中丞兼太史令的刘基,奏请朱元璋斩李彬。却不料遭到丞相李善长的恶毒攻击,并为李彬求情。朱元璋信了李善长等人的话,对刘基亦产生不满。这才是刘基真正归隐山林的原因,而不是什么功成身退。宣扬刘基的功成身退,告老还乡,其实是在有意无意之间,掩盖了事实真相。 
  即使回归乡里,隐居山林,整日里闭门谢客(主要是各级官员,不是一般客人),饮酒弈棋,吟诗作画,不谈政事,刘基这样的人物,仍然要受到丞相胡惟庸的诬陷。 
  那年头地处浙闽交界地的谈洋,有盐枭聚集。刘基让大儿子刘琏上奏朱元璋,请求专设巡检司查守。胡惟庸乘机唆使御史上奏,诡称谈洋有王气,刘基想将其占为墓地,因当地百姓反对,刘基这才请求设立巡检司,用意是在驱逐百姓。 
  朱元璋虽然没直接问罪于刘基,但他显然对才华过人的刘基怀有戒心,一下子剥夺了刘基的俸禄。连退休养老的钱都没了,刘基能不慌吗? 
  他十分害怕,急忙赶进京城请罪,为表示自己并无异心,留居在京城内。不久,就忧愤成疾。胡惟庸即派太医来治,刘基服药后只觉得腹中似有拳头大的石块,遂而病情转重。洪武八年(1375年)三月,朱元璋派特使护送刘基回归故里。四月,刘基就在故乡死去。终年六十五岁。比活了七十岁的朱元璋少活了五年。但从这段经历来看,刘基在世时,活得实在是并不潇洒的。相反却有点诚惶诚恐。 
  他是活在遭人妒忌的氛围里。把这一节真实的人生,补充在石门洞发展旅游文化的介绍中,对今天的游人,也会是颇有意味的罢。 
  (2001年7月)   
  陈圆圆归隐之谜(1)   
  事情的缘起 
  如果仅仅为了吸引人,我会把题目写成“陈圆圆死亡之谜”。但是,作为一代名女,绝代名妓,陈圆圆最终的归宿,不仅仅只是她的死亡。时至今日,她死在何处,她的坟墓在哪里,要么语焉不详,要么记载含糊,对于世人始终仍是一个谜。 
  事情得从20世纪80年代初期说起,那时候,我刚从插队落户十多年的乡间调进贵阳,住在黔灵山麓的石板坡。那里离省政府很近。有一天晚上,省政府一位多年从事信访工作的老宋到我家来,兴冲冲地说要给我讲一件大事。 
  那个时候我已有一点名声,经常碰到一些受了冤屈的人找到省作家协会,向我申诉冤情。我仅仅只是一个作家,初进省城,人生地不熟,然而看到那些遭受冤屈的人的目光,我又不忍心不管,于是就把这些人留下的材料,转给省政府的信访接待处。我就是这么和老宋相识的,处理过几件事,我对他的人品相当信任,渐渐地就成了忘年交。这天晚上他来到我家,我料想他又是来和我谈有关案情的。哪晓得刚一入座,喝了一口水,他劈头就对我说:“你晓得吗?陈圆圆的坟,在我们贵州岑巩县水尾镇乡间发现了!” 
  看到他喜滋滋的神情,不由得引起我一阵好奇。在上海读书时,我曾听说陈圆圆就是苏州附近的昆山人,她的墓地葬在苏州。下乡劳动时,又听说陈圆圆死后葬在松江,苏州和松江,离得较近,还说得过去。现在怎么一跳就跳个几千里,陈圆圆的坟会在贵州岑巩发现。岑巩地处贵州、湖南交界的山水间,那么偏远,她,一个人们广泛谈论的人物,怎会葬在岑巩乡下? 
  老宋按捺不住兴奋地对我说:“是真的。就在马家寨发现的。有墓碑,是她的十一世孙吴永鹏,十二世孙吴能江亲口说出来的。”一代一代口传秘授家史、族史的事,在中国闭塞的乡间农村是常有的事。我在插队期间就听说,贵州一些偏僻地方的寨子上,很多村民自傲而神气地宣称,自己这一支是远征西南的明朝“傅大将军”傅友德的后代,是沐国公沐英的后代。还时常被知识青年们讥诮:穷得这个样子,还自称是皇亲国戚呢! 
  见我一脸不信任的神情,老宋又说:“是真的呢!你看着吧,有关文章,陆陆续续都要发表出来,我也写了一篇呢!” 
  话果然被他说中了,此后的1984、 1985年,国内很多报刊杂志,登载了这一“发现”的消息。引得史学界议论纷纷,争执不休。事关贵州,我一边颇有兴味读着这些文章,一边也不由得回想起和陈圆圆这个名字有关的一些往事。 
  天台山的传说 
  说真的,听说陈圆圆这个历史上的名女人,和贵州那一片遥远的乡土还有关系,是在我插队落户初期,现在算起来有三十多年了。 
  从我插队落户的修文县到地区级城市安顺去,要路过平坝县。在平坝县城13公里处,滇黔公路的南侧,有一处号称“黔南第一山”的著名景点天台山。天台山的峰巅古寺,建得极富特色,老远的地方望去,那依山贴壁,错落参差的垒石建筑,和周围山乡里村寨上的景色,截然不同,给人一种突兀地耸立在云空之中的感觉。每次路过,非同寻常的景观总是吸引着我们这些初初来到这块土地上的知青,极想爬上去看看。特别是走到山脚下,三棵至少需三个人方能合抱的参天银杏屹立在道旁。昂首望去,只见山上古松倒挂,石壁崭截,蔓藤牵附,还有极具诱惑力的摩崖石刻“大观在上”四个大字,令我们男女知青们见了就跃跃欲试。特别是有一回,一个脚快的男知青眼尖,发现浓荫之中,竟然还有一条蜿蜒的石级山道,随着他一声欢呼,我们就不顾一切地沿着山道跑上去了。 
  走到半山,遇到一位老农,他赞许地对我们笑着说:“上头好看得很,看细致些,特别是不要漏看陈圆圆洗澡的地方。” 
  乡间农民,话是说得直率一些,却惊得我们这帮小青年直眨眼睛。什么,陈圆圆这个历史人物,怎么会到这近乎荒坡野岭的山巅上去沐浴? 
  上到山巅,只见古寺院落的主体梁架粗壮高大,气势颇显宏伟。其山墙石壁,多用当地山石堆砌,屋面亦用当地盛产的岩板覆盖,冬暖夏凉。古寺顺着山势巧建各种亭台楼阁几十间,一间间看去,竟是层次分明,结构严谨,上下层迭,构思奇巧。有的飘出崖沿,荡于轻风烟霭之中,宛若鹫岭高骞,蜃楼飞架,蔚为大观。山中各处都有历代诗碑题刻,我当时抄下一首自认为是最妙的对联:“云化天出天然奇峰天生就,月照台前台中胜景台上观。”天台两个字,三次巧对在联中。虽是文化大革命时期,看山人还是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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