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心中顿时冰凉,眼前阵阵的发黑……她和小狮子之间,突然裂开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亡国之恨,杀父之仇……这血淋淋的字眼,晃得她眼晕,胸口阵阵发闷,喘不过气来。
小狮子若是知道了她的身份……她无法想像。
忽然的,另一种更可怕的猜测浮上她的心头。初遇小狮子时,他对她的跟踪;他眼中偶尔流露出的仇恨目光;蝠影对她一再的试探;还有那夜两人接头的可疑对话……很多迹像都表明,小狮子很可能自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
明知他是仇人之女,却一直将她留在身边,甚至带她进了可能藏有宝图的秘室……是彻底抛弃前嫌信任了她,还是另有所图?
外表单纯可爱的小狮子,究竟能把心中的秘密和仇恨隐藏的多深?
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战。旋即,狠狠的甩了甩头。不可能的!她的小狮子不可能那般阴险!他们一起历经生死磨难,已是肝胆相照,他甚至在落入敌手之前,把父王唯一遗物托付给了她!
她怎能去质疑他的真诚?
遇到小狮子之后一切经历,一遍遍的在脑海里过着,信任与不信任的声音在心中激烈的争吵,吵得她头疼欲裂。
棋儿不知何时停止了叙述,不安的端详着她苍白的脸色,担忧的道:“小姐,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
她抬起头勉强一笑:“没有啊,你继续讲,继续啊。”
棋儿犹豫了一下:“就是这些,没什么好讲的了?”
“没什么好讲的?我十几年的生活这么几句话就完了?你刚刚说的我受的什么刺激,说来听听。”
棋儿躲闪着目光:“这个不要提了,都过去了,小姐忘了最好,提起来无非是伤心。”
这倒愈发激起了她的兴趣:“你放心说啦!我跟你说哦,我这一失忆啊,听你说起之前事情,就像听别人的事一样,那什么伤心事,现在在我看来无异于一场戏,再也伤不到我了。”
棋儿叹一口气,道:“说就说罢,即便是不说,将来遇上时惹出些尴尬就不好了。说来也简单,就是与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景家大公子景诀,被皇上指婚给了凌薇公主。小姐定是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伤心欲碎,然后就失忆了的。”
唐果听得睁大了眼睛,兴致勃勃的要求棋儿讲的细些。棋儿见她真的不在意,就越讲越兴起。原来那个名叫景诀的男人,也是官宦贵族出身,因为其家世背景良好,与皇族关系密切,再加上他本人武艺高强,精通保镖的防护之道,又擅长管理统筹,是个又有技术,又会管理的人才。年纪轻轻就被任命为宫里的大内侍卫总管。
郭糖与景诀两家长辈来往密切,因此他们从小就认识。郭糖出身武将世家,自小习武,本就一付男孩子脾气,又因为父母宠溺,性格就有些骄纵,小时候只要与同样习武、性格同样骄纵的景诀碰见,那是见一次打一次,搞得双方父母都哭笑不得。
却不料这两人打着闹着,直到青春萌动的年纪,居然就变成了“打得火热”,两人好上了,暗许终身。双方父母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景家正打算上门提亲呢,却不料相貌英俊的景诀因为常出入皇宫,居然就被四公主凌薇看上了,直接跑到她父皇那里要人,皇帝一向宠爱这个女儿,再加上景诀的出身也十分合适,龙头一点,就将这婚姻大事定下,抢走了郭糖的情郎。
郭糖知道后几乎气疯,暴跳着要到皇上面前叫他取消指婚,把人要回来!郭宇骆和柳氏虽然心疼女儿,却不能由她胡闹!皇上金口玉言,说出的话怎能反悔,这可闹过去,可是杀头之罪!
老俩口儿连哄带吓,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总算是劝住了女儿。
郭糖稍一冷静,也知道君命不可违,自己若是再任性,图有累及家人。心中痛楚郁闷却难以排解。趁看着她的家人不留意的当空,居然偷跑了出去。
讲到这里,棋儿抹去眼角的一滴泪,道:“发现小姐不见了,老爷和夫人先是害怕小姐任性胡为,跑进宫里去闹事。到宫里打探,却不见什么动静。连景诀那边也没有见过小姐。不知哪个不懂事的,说了一句:‘不会是寻短见了吧”,夫人一下子就晕倒在地,从此一直卧床不起。府里派出人去四处寻找。因为是姑娘家走失,担心声张起来名声不好,又不能大张旗鼓的寻人,只能派出好几拨人,多方暗暗打听。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公子哥儿,说曾见到一位小姐当街亮出了绣有郭府族徽的荷包……”
听到这里,唐果的眉头一跳。
荷包!当初她为了买下小狮子,当街亮出荷包时,那个混混立刻拔腿开溜,想来是认出了大将军府的族徽,自知惹不起就跑了。而作为战败国的皇子,小狮子是不是也认得敌军将领的徽章?
正文 穿越的缘由
荷包!当初她为了买下小狮子,当街亮出荷包时,那个混混立刻拔腿开溜,想来是认出了大将军府的族徽,自知惹不起就跑了。而作为战败国的皇子,小狮子是不是也认得敌军将领的徽章?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或许从那个时候,他就猜出了她的身份了……心底有凉意渐渐侵上来。
棋儿还在讲着:“凭着那个荷包,我们断定那就是小姐您!又有人说小姐跟了一个……一个男的走了,还指了大体的方向。除此之外再也没有线索,我们只能沿着这个方向一路打听着寻来……沿途的线索断断续续,我们只抱了一丝希望寻下去。很意外的居然在那片树木中遇到了您,而当时正有一帮不明身份的人企图谋害小姐!”
唐果猛的抬起头:“对了,那帮黑衣人!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为什么要追杀我!”
棋儿愤怒难当,两只亮亮的大眼睛几乎冒出火星,却摇头道:“只跟他们过了几招,只觉得他们个个武功高强,不似一般匪徒!不过大将军府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只斗了一会儿,他们便不再恋战,扛上死伤者就跑了!我们也顾不得追击,只想追上小姐,却可能找错了方向,居然没能追上!那天我狠狠哭了一场呢!想到小姐流落在外,还有歹人窥伺在侧,真真让人担心死!此事早已禀报给老爷,若是让老爷查出来是谁人指使的,定当饶不了他!”棋儿恨得牙齿格格响。
唐果细细思量……自从树木中遭遇黑衣人,之后就再也没有见他们出现过。莫不是“禀报给老爷”这一招震慑了幕后的指使者?倘若如此,那此事定然还有戏可挖……
却听棋儿恨声道:“最让人心凉的,莫过于景诀那个浑蛋!亏他前不久还在与小姐山盟海誓,一下子被招成驸马爷,就晕得找不着北了,自打皇上赐婚,小姐在家哭得肝肠寸断,他也不曾过问一声,就连小姐失踪不见这等大事都毫不理会,整天在泡皇宫里,跟他的公主卿卿我我!”
听到棋儿这么说,唐果的心口忽然痛了一下,不禁抬手捂住了心口。
心痛?
怎么会?棋儿所说的事,不过是那个郭糖的经历,跟她并无关系,她应该完全置身事外才对。可是为什么听棋儿说起那个连长相都不知道的景诀时,会有心痛的感觉?
难道这具身体还残留了郭糖的记忆?
正有些迷惑着,脑海中却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楚坤。她前世爱着的,又甩了她的恋人。
她知道了,她不是因为听到“景诀”而心痛,而是触景伤情,想到了前世的伤心事而已。忽然的,她悟到了穿越的真正缘因所在。
唐果和郭糖,生活在不同的时空,名字有些相近的两名女子,有着各自伤心的经历,在某个特定的时刻,都选择了“借酒浇愁”这一招,但这都不是她穿越的真正原因。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郭糖在醉翻的最后时刻,一定也对着天空做了类似于竖中指的手势,并口出“贼老天,你病的不轻”之类的狂言,总之跟她当初嚷的那一句“天大爷,你TM就是一更年期综合症扩散晚期”,一定有异曲同工之妙。
为了惩罚她们的冒犯,飚悍的天大爷,恶做剧的将她们二人的灵魂对换了。
自从穿越过来之后,她一直有意无意的避免想起前世的生活和亲人,不敢去想“唐果醉死酒桌”一事,会让父母多么伤心欲绝,会有几个人洒下惺惺之泪,会成为多少人街头闲谈的笑柄。
至于楚坤会做出什么反应,她更是想都不愿想。
然而现在,她几乎可以肯定,那个世界里的“唐果”没有死,会有一个叫郭糖的女子在她的身体里醒来,以她的身份生活下去。
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情绪突然决堤,她失控的揪着被角歇斯底里的大哭
,一边哭一边大声说:“郭糖!你要替我好好活下去!替我好好照顾爸妈!要争气!要争气啊郭糖!我也会照顾好你的家人!你尽管放心!放心……”
棋儿被她突如其来的激烈情绪吓呆,惊慌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胡说些什么……齐海!齐海!快来啊!!!”
齐海闻声冲进车来,只见棋儿泪水四溅的嚷道:“快来看看,小姐好像是发疯了!”
齐海当机立断,伸出手来,啪啪啪啪啪!
一阵浓重的睡意顿时袭来,她立刻昏睡了过去,用最后一丝意识在心中骂道:“浑蛋齐海!就不能让老娘先擦擦鼻涕再点我睡穴吗……”
接下来数日的行程中,被怀疑患了疯症的唐果,受了棋儿和齐海等几名家仆的严密看管。在她尝试了数次逃跑,然后数次享受葵花点穴手之后的某天,遥遥望见了昌洛城的城门时,这才彻底泄气,灰心的靠在垫子上,闷闷的不想动弹。
棋儿却是激动得眼泪一直裹着眼珠儿,紧紧扣着她的手,喋喋不休的渲泻着回归故里的兴奋之情。马车驶进了城,棋儿注意到她情绪不是很高,对于就要久别重逢的家人似乎没有什么期待,认为是失忆的缘故才让她如此淡漠的。想到夫人尚在病中,见到女儿归来必然大喜,这时如果突然知道女儿患了失忆的毛病,免不了又要受刺激,大喜大悲的心情起落,不要弄得病又重了才好。
想到这里不免忧心忡忡,前后思量一阵,犹豫的问:“小姐,跟你商量个事情……”
“嗯?什么事?”她一边走着神儿,随意的问道。
棋儿道:“夫人身体病弱,再也经不起忧心,小姐能不能把患了失心疯的事,暂且瞒下来,以后再慢慢的告诉她?”
唐果心中一阵感动:这丫头真细心啊!连连点点头应下。
棋儿又叮嘱齐海等人,让他们不要把话说漏了。又派出一人骑马先行,回府报信。
行了一阵,马车来到一处颇有气势的府邸前,朱漆大门上方悬着“大将军府”的匾额,大门两侧,立着两只威风凛凛的大狮子,还有全付武装的士兵守卫。
马车没有在正门停下,而是继续往前行驶。唐果不解的问为什么不下车,经棋儿解释,才知道大将军府占地数十亩,房屋百余间,从正门进去的一堂、二堂是将军府的衙署,整理从侧门进去则可避开衙署,直接进入三堂、四堂,那才是大将军府的内寝,再往后还有后堂,两侧花园围绕。
“真豪华啊!”听着棋儿双目炯炯的数落,唐果感叹着。心中暗叹:她果然没摆脱穿越女主出身尊贵之狗血路线!
西侧门前早有家仆站在门口伸着脖子张望,远远望见齐海驾车而来,就一溜烟的跑进府内报信过了。
马车停下后,唐果由棋儿扶着下了车,还未站稳,就听到一迭声喜悦的呼喊:“糖儿!糖儿!糖儿!……”
抬头看去,就见敞开的大门内,一名美艳的年轻美妇双手拎着裙角,一路飞奔而来,跑得钗摇发乱,满脸激动难抑的神情,一对眼角斜飞的桃花眼儿,飞洒着闪闪的小泪花。
唐果一时愣住了。这难道就是她的……娘亲?!好年轻!好漂亮!好有活力!看她奔跑的轻捷身形,丝毫看不出生病的迹像啊!难道是听到女儿回来的消息就立刻痊愈了?
一愣神儿间,美妇已奔至面前,奔放的张开双臂扑了上来。
人家娘亲这么热情,她这个假女儿也要入戏才好!一念至此,以同样的热情张开双臂迎了上去,扑进美妇的怀中,亲热的大叫一声:“娘亲……”
美妇的身体明显的一僵。唐果身后的棋儿更是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美妇捧住唐果的脑袋,将她的脸从怀中拔了出来,竖起两道柳叶眉细细端详,满脸的狐疑。
“糖儿,你叫我什么?”美妇问。
唐果意识到情况不对了。结结巴巴道:“呃……娘亲啊……”
美妇的脸色变幻不定。棋儿见势不妙,在唐果的身后小声提醒:“小姐,这是二夫人啊……”
二夫人!父亲的小妾!就说这个女人太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