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荷包,巧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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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惜已经登了台,唱上了曲儿,舫外皎月如盘,秦少芳将窗帘子掀了起来。
“可还记得那小娘子?”
“大约记得了。”王行之心下想着,当日不过是见她怪可怜的,端的就当施了善事,如今听秦少芳忽然提起,一时竟是想不起那小娘子的模样了。
秦少芳兀自笑了,也不接话,就喝起酒来了。
“怎地又起了头,却不说了,存了心要急煞我也。”王行之牢骚了几句儿,却并没多大兴趣。
“等你甚么时候再去瞧你大姐,可就知道了。”
王公子风流成性,在临安城中寻芳无数,人称风流王郎,从那粉头花魁,到那侯门闺秀,尽是有些个交情的。
那小娘子自然不会入得他眼,当日打趣儿,不过是随性而来,那些帕子他拿了回去,就赏给了府内丫鬟们,未曾上心了。
画舫靠了岸,那怜惜又邀了几位旦角儿,一同赏月饮酒,少不得胡天胡地一番。
王行之抱得美人儿,便留秦少芳与怜惜独自一处儿,径自寻欢去了。
旖旎情致,自不必提。
却说如蔓到底是小女儿心性儿,那日应了秦少芳,遂当个事头放在心上,一得了空,便将心思扑在上头了。
自那家宴后,秦老爷那方也没了动静儿,刚入府时,李妈曾说起东厢、落景园的事情,也无人再提。
如蔓也并非没有想过,能去那书舍见见先生,向绣娘学些手艺,也是好的。
可上头无人安排,以她的身份,怎地好意思说得出口儿来?只得压在心里了。
到了月底儿,遂到了秦府内算月账的时候了。
刚过了午饭时候,李妈就携了丫头到东厢来。
“李妈可好?”如蔓正在里间儿歪着休息,听翠儿通报了,便赶忙迎了出去。
李妈利落地打外头进来,一见如蔓便携了她的手,笑了道,“月下里忙得正紧,大太太那边又支不开人来,没得来瞧小姐,莫怪了才是。”
“一大家子人,我这里并未有甚么,不劳李妈费心,我能应得过来。”如蔓虽知是客套话儿,可李妈待她却有恩德,这一点她如何也没忘了。
“这一把年岁了,不过是挨个时候,谈不上甚么费心,原是该做的。”李妈仍是陪了笑,又转头冲那跟来的小丫头道,“五小姐这里头,有我应着,你先去三姨娘房里,找冬雪要那月账单子,别扰了三姨娘。”
那小丫头原是正厢外房粗使的,名唤小玉,因着秦婉蓉说那名字太金贵了,不好打理,遂给她换了字,取名儿小于,于与玉同音。
后来这小于办事脑子灵活,手脚也麻利,李妈便让她给自家打个帮手,每逢月下事儿忙的时候,就随她到各房里去。
那小于眼色活的紧,只干脆应着,说这就过去,也不多问,走前又对如蔓见了礼,很懂规矩。
如蔓也将翠儿和梅香遣了,到院子里侍弄花草去。
李妈仍是将如蔓小手握了,两人一齐儿走到里间儿绣床上坐了。
“李妈并没多大能耐,不敢夸下口儿。可这日常上头,若是有甚么难处,也别拿我当个外人。这秦府的情况,人心隔肚皮,待得久了,也就习惯了,只是别委屈了自家才是。任别人如何说道,你到底是这府里头的五小姐,”李妈又冲院子里瞧了,压低了声道,“说句不知轻重的话来,到底儿,大太太嫡出的,不过是二姐儿一人,旁的哥儿姐儿的,和你也是一样的人了。”
“李妈快别说了,小五受不起。老爷太太待我并不差,这轻重我也权衡的来,着实让您白操了心,”如蔓说着,遂起身将那屏风里的柜子打开,从里头仔细端出一方匣子来,将一枚荷包塞到李妈手中,道,“小五在秦府无人托照,日后少不得麻烦您。”
李妈将头摇地打鼓似地,忙地退回去道,“五小姐这么来,倒显得生分了,李妈日后可就没脸见你了。”
如蔓不急不缓地,将荷包攥在手心儿,垂着眼皮儿说着,“我这里并没甚么拿出手的事物儿,想来府里的人,就连丫鬟,也没人将我瞧得上眼。您见惯了好物,并不稀罕这些个,小五也没甚说的,只是这以后就再不敢劳烦了。”
李妈停了片刻,叹了道,“小姐若是这般说的,李妈心里也难受的紧,这用度开销,可是受了甚么难处?”
如蔓心知李妈算是应下了,也不忙着递荷包,只是放柔了姿态,娓娓而道,“咱们府里头,这衣物、灯油、线头玩意儿和那平时常用的事物儿,可是在您那里领的?”
“我并不管这些,只帮大太太理账,到各房里传个话儿,恶人尽是我做的,那美差事断是轮不上,你说的那些,是要到二门外管事邓容家的那里领了,药材吃食是到厨房钱婆那里领的。”
“可是让梅香她们去就行了的?”如蔓又问。
李妈挪了身子道,“这每月也是有个限度,不怕你知道,这各房的东西,外人心里也没个数儿。老爷太太宠着谁,那自然就另算了,那二小姐、三姨娘若是要些个东西,谁又敢不应了?可李妈不怕得罪你,你刚来,须得按规矩领了,只能少拿,不能多要,要是落了别人话柄,捅到上头不说,日子长了,也是不好相与的。”
如蔓知李妈这话儿,多是真心相劝,虽是难听了些,可句句在理儿。她不禁暗自庆幸,幸得听了这一番话来,前几日正想领些绣布和彩线,这会子才觉不妥,差点便犯了忌讳。
“邓容家的,可好说话儿?”如蔓心里盘算着,日常用度,少不得和那邓容家的多有接触,这关系上,自然得疏通了才是。
“邓容家的倒是个真主儿,办事也算公道,只是下面几个大丫头里,却有几个难说话的,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她们再闹,也不敢乱了规矩。”
“回头我得亲自打点一番才是。”如蔓遂不在问这个,又将荷包递了过去,这回李妈再没推辞,径直塞到怀里了,“哥哥姐姐们平日里,可是都在落景园里读书?”
“大哥儿年岁长了,书也读得尽了,现下多是忙着打理生意,不常去。两位姐儿和三哥儿,每两日都要到书舍里见先生的。”
如蔓低下头来,将旧褂子衣角摆弄着,李妈见状便知了,凑近了问,“小姐可是还没去过书舍?”
“那地方,想来也不是我该去的。”如蔓小脸儿暗了下来,两道柳眉一弯,教人瞧着便生得几分恻隐之心来,端的和那柳娘子的神态,有几分肖似。
尤其是那一对梨涡,明明是干净的模样,又有一丝说不出儿的媚态来,却不似五姨娘那般妖挑,教人看了心里怪舒服的。
李妈忙地止住了心思,说道,“可有问过太太了?”
“前日里去了一次正厢,大太太正好忙着,我就没多讨扰,只问了安。”
李妈停了片刻,遂明白这五小姐原是有备而来,小小年纪,能有这些心思来,日后也不是个好打发的主儿,这才叹了,“小姐是该读些书、学些手艺才是,日后有好人家提亲…”
如蔓听她忽然说道这个,不禁抬头,李妈又将话咽了回去,只说,“扯远了,等忙完这阵子,我便替你向大太太提了,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如蔓心下一喜,小手又握了李妈的手道,“小五不说感谢,只是以后您有要我帮衬的地方儿,也尽管开口。”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李妈又叫来梅香,将东厢的月账结算了,方径自去了。
李妈走到无人的地儿,才拿出荷包,一看竟是沉甸甸的几方银锭子,可不是小数目,顶的上她半年的月钱了。
这银子,定是那柳娘子临终留下的,这五小姐是个有想法儿的,知道那银子要使在正地方去,舍得下血本,搏上一搏,才见分晓了。
这忙,李妈是无论如何,也得帮了。
如蔓送她出了院门,梅香却不耐烦地牢骚了,“咱这屋里,除了吃喝,就再没东西了,哪里还用得着算账了?真真要算的地方,却又不管了!”
“府里的规矩,任是谁也没破的理儿,将那闲猜的功夫,用在事头上,东厢也自会好的。”如蔓冷了脸色道。
又唤翠儿进屋,帮她整理出这屋里原先剩下的东西,各色用不上的闲物儿,都仔细编排了,又取来木箱子,记上一件儿,就放进一件儿。
忙到晚饭时,竟是也足足理出了一箱子来。
传饭婆子来问了饭,梅香报了粥和油酥卷,进来见这五小姐不知忙得甚么,走近一瞧,尽是些不用的东西,便说,“可是闲了,这样倒腾。”
翠儿拿来热毛巾,替如蔓擦了一回汗,如蔓这才伸了腰,倚在靠垫儿上,对梅香道,“明日你同翠儿,到二门上,将这些交与那邓容家的,只说是我这里用不上的,白得浪费了。”
“这又是作甚么来的。”翠儿刚要应,梅香便不满起来,如蔓听完,只说,“这不用你操心,只管送去就是了,作甚么我自有打算,断不劳你多心。”
梅香被她说得没了话,不一会子,饭来了,又各自吃了。
睡前,那丫头小于遂打外头来了,原是结完月账,送月钱来了。
梅香和翠儿按例,每月是两吊钱,而如蔓仍是按这小姐们平时的分量,五两银子。
小于又将一包东西,拿给如蔓,只说李妈交待的。
打开一瞧,如蔓不由地弯了眉,李妈是个细心人,若是送的金银钱财,只怕如蔓断是不能要的。
可她送来的,却是几绦锦线,分粗细两种,用金丝绳缠的整齐,虽不是甚么贵重的,可正是如蔓现下最缺的了。
第二日,梅香她们按照如蔓说的,将那箱子送了过去,果然回来时,梅香说那大丫头洛姐儿,问了东厢的情况,又将箱子收了,让梅香带了两斤灯油、三缎绸布一并杂物若干回来。
如蔓心下想,这洛姐儿想必就是那二门上管事的丫头了。
她将翠儿叫到屋里,偷偷将玉镯撒给翠儿,教她得了空,趁不忙了,交给洛姐儿,只说是五小姐的心意就是。
不一会子,翠儿就回了来,仍是原封不动地将镯子还给了如蔓。
如蔓笑着接了镯子,翠儿只说那洛儿姐不通情理儿,如蔓心下才打定了主意,若是那洛姐儿收了,才真真不好办。
如此看来,她料的没错,投石问路,这样一来,她也摸到了些门路了。
☆、通事理,生醋意
雍城那一笔绸布生意,由秦老爷出面儿,拿了下来,这其中得利儿不少。
买家是个大手笔,不单是要了布匹,仍是出高价雇了秦府布坊的师傅,亲自做了手艺活儿,又差人到秦府拜会,送了不少北方的特产来。
这一日,二小姐秦婉蓉也到书舍听课去了,大太太正巧得空,便在抱厦里头吃茶,北方送来的君山银针,端的是好味道,和姑苏盛产的碧螺春,很是不同。
刚搁下茶杯,就见李妈在外面通报,大太太心知李妈为人,若不是有事,断不会挑这时候来见她。
“见过大太太,二姐儿怎地不在屋儿?”李妈先堆了笑,只问秦婉蓉。
“二丫头读书去了,难得我耳根清净,吃了这半日闲茶。”大太太又命锦娥下去烧水,将剩茶换了。
“二姐儿多读书,端是好的。”李妈心下琢磨着,如何开口。
大太太明眼一瞧,便知了七八分,李妈和柳娘子私下有交情,她也是授了意,不过是替秦老爷,买个心安罢了。
“李妈可是有甚么事情,只管说来便是,我也不是那尖酸刻薄之人了。”大太太端坐着,又将袖口捋平了。
李妈又迈前一步儿,略微弯了腰道,“说来也没甚么,月底儿到那东厢收账子时,见那五小姐捧了一卷书,正安生看着,我原以为是书舍先生教授的,一问才知道,她未曾去过了。原是我多管闲事,五小姐只问哥儿姐儿们在哪里读书,我一时想着,就应承下来,说帮她问问,这才厚着脸来见太太了。”
大太太听罢并不言语,瞧了瞧李妈,端的静了一会子,让李妈好一阵子不安。
“你说的在理儿,小五虽不是我瞧大的,到底也是老爷的,若是不读些个书,传言除去,终究不是好听的。”大太太脸色转了和气,又教李妈坐到门前儿的靠椅上说话。
“我只图一时嘴上爽快,仍是太太想的周全。”李妈见状,连声儿奉迎着。
“可那穆先生原教了几个人,进度上不大齐整了,再教了小五,想必定是不能周全了。”
那穆先生是京城请来的夫子,早年时曾任了藩王世子侍读,是个名头响当的人物儿了。
若不是秦老爷在京城有些门路,断是请不动的。
让他教秦如蔓,大太太心里头自是有些个想法儿,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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