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安洛云,也以各种各样的姿态,摔了十几次。
“彦之,注意你的眼神,不要眨眼……”
“洛云,表情不够,爆发力也不够,继续,重来……”
安洛云只觉得全身麻木,在雨里连摔十几次的过程已经叫她冷得说不出话来,以安洛云的身体条件来说其实早已到了极限,但内里的颜斐欣仍旧是不屈挠的,想要做到最好。
雨丝的冲刷似乎也感觉不到,身上的冷意也全然不顾,安洛云一遍一遍依照于衡的要求重来,完全没有一丝怨言。
终于,在她不知道多少次摔倒在地的时候,一句如同天籁般的“OK”传到了她的耳边。
秦落替她裹上了衣服,擦了擦她的脸和湿发后转身捧来了盛着姜汤的杯子:“快点喝了,当心受寒感冒。”
安洛云一口一口喝着姜汤,热度从喉咙口开始,慢慢传至全身,僵硬的四肢也终于有了点知觉。
“于导太狠了,这么使劲折腾你,让你在雨里面淋了这么久,我看着心都吊起来了,”秦落替她把衣服裹紧了些,“多亏白栎明预先叫人煮了姜汤送了过来,不然呐……”
安洛云顿住了喝汤的动作,手中的杯子突然间似乎变得灼热得烫人。
她原以为这姜汤是秦落准备的,想不到……
“谢谢。”安洛云偏头,刚好看见走到她身边的白栎明。
“不客气。”白栎明唇边溢出的笑容依旧,但却多了分真实。
“拍雨戏,要好好保重自己。”白栎明微勾起嘴角,眼底情绪复杂,“师妹拍戏很拼命,但是别忘了顾好自己的身体。对一个好的演员来说,身体健康很重要。”
安洛云点了点头,眼底也涌出一丝温暖。
而那厢,从监视器后站起的于衡把剧本卷了起来,极为用力地砸在了椅背上:“洛云,彦之,你们俩过来,我有了一个新点子,我决定在这里给你们加一场吻戏!”
喝着姜汤的安洛云直接呛着了。
白栎明扫了眼僵在原地的林彦之,眼底飞速地闪过一丝利芒。
吻戏啊……
☆、008 纠缠
《醉红颜》的剧本里,从头至尾只有安洛云与第一男主,刘清的饰演者白栎明的一场亲热戏。所以于衡的突然加戏,确实令安洛云感到惊愕万分。
更何况,与她演对手戏的那个人,还是林彦之。
——而“林彦之”这三个字之前,还得加上前世情人、七年感情背叛者、疑似性命谋害者之类的定语才更为恰当。
饶是安洛云前世演戏经验丰富,吻戏也接触过不少,但在面对如此一位剧中“恋人”的扮演者时,心底俨然是觉得可笑,外加几分忐忑和为难的。
因为安洛云实在无法确定,当那个曾令她心如死水的男人,时隔两年,再次亲近她,甚至亲吻她的时候,她会不会控制不住自己,直接一个巴掌甩上去以泄愤告终?
于衡自然是料想不到安洛云心底的纠结,作为导演,他本身只为电视剧的质量考虑,突然决定加上一出雨中吻戏,不过也是顺应情节发展的需要,增加剧情的可看性而已。
安洛云已依照于衡的要求就着之前摔倒的姿势重新坐回雨中,人造雨毫不留情地从头顶灌下,打在她的脸上、身上,身体里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温暖再次在雨水的冲刷下散了个干净。
但安洛云已顾不得这些,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张不断向她靠近的、同样惨白的脸上。
林彦之单膝着地,微侧着脸逐渐欺近,他的每一分表情,安洛云都看得分明。
视线移动,男人的眉眼,鼻子,嘴唇,下巴……尽入眼底。
曾经是何等的熟悉,如今却比陌生人还不如。
男人的气息若有若无地喷洒在她的脸上,明明带来了那人的温度,而安洛云却只觉得,越来越冷。
双手放置在身体两侧,被她紧紧的,握成了拳。
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当对方冰冷的唇慢慢覆上了她的,安洛云来不及思考,即刻有了动作。
她的身体迅速后仰,避开了林彦之的碰触。
“CUT!”
安洛云垂下了眼帘,在于衡喊下“CUT”的前一秒,她极为清晰地捕捉到了半跪在她身前的男人那愕然的表情。
“洛云,你过来!”
兴许是顾虑她的身份和她背后的那座大山,于衡尽管黑着脸,但态度还算温和:“是不是第一次拍吻戏不习惯?洛云,如果你下定决心要进这个圈子,可不能像刚才那么任性。我跟你说,其实吻戏啊……”
安洛云半低着头,湿发黏在她的脸颊旁,衬得她的脸色更为苍白。
站在休息区外的白栎明望着远处神色不明的单薄身影,不知何时敛去了笑容,双眉紧锁,眉心更是挤出了几道纹。
》 》 》
秦黎双手抱胸站在离林彦之不远的休息区内,视线牢牢地锁在摄像机前的两个人影上,心底的不悦像是无边的雾气,随着一遍一遍的“CUT”,愈发浓了些。
不知这位安小姐是中了什么邪,一次又一次的犯错,不是直接闪躲,就是身体僵硬得跟石头一样,叫人看着就不舒服,还连带着林彦之也跟着错误频发,连连被骂,于衡导演的脸已经臭得叫人心惊胆战,片场也直接被一片低气压所笼罩,所有的工作人员皆是大气都不敢出。
虽说两人只是普通的唇碰唇,但一连几十遍下来,这秦二小姐的心也酸得跟泡在醋里游泳没什么两样。
这个安洛云……
秦黎的心底顿生不妙的滋味。
等到这场吻戏勉强过掉,暮色已经侵染了大片天空,秦黎见着向她走来的林彦之掩不住疲惫的脸庞,心中对男友的不满略微淡了些,但对安家小姐却是越发不待见了。
“快去把湿衣服换掉。晚上不是没你的戏嘛,家里刚刚打电话来,让我们一起回去吃饭,我已经答应下来了。”
林彦之点了点头,转身便往换衣间的方向走。
秦黎却是拦住了林彦之,瞅瞅四下无人,忽而风情万种地一笑:“等等,我不痛快,我还是先消了毒……”
说罢,便踮起脚跟,环住了林彦之的脖颈,却未想到,还没触到对方的唇,已被林彦之极为狼狈地躲了开去:“别这样,我还是先去换衣服。”
秦黎如花朵般艳丽的笑容顷刻间僵在了脸上。
望着林彦之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秦黎狠狠地跺了跺脚。
》 》 》
疾步走入换衣间后,林彦之反手重重地关上了门,整个人如同瘫软一般靠在了冰冷的门板上。
后脑紧紧抵着门,好似只有如此,才能叫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一些。
他想用疲惫、劳累、敏感,诸如此类的借口解释自己的反常,却根本骗不了自己。
从第一次在试镜片场见到安洛云以后,从第一次在她眼中捕捉到神似那人的神采以后,他的心就像被无形的绳索捆住一般,用力一勒,便是止不住的疼痛和喘不过气来的压力。
满心的惊慌、后悔、内疚,从那天起,便如影随形。
因为无论从哪方面看,安洛云都是像极了颜斐欣。
演戏时的神态,工作时的拼命,思考时惯常的动作,偶尔瞥到,仅仅一眼,都让林彦之心惊胆寒。
明明告诫自己不要被迷惑,不能被动摇,却总是忍不住把视线往安洛云那边投去,看她对着助理微笑,看她与导演交谈,看她在摄像机前极具风采的模样……
要不是确定颜斐欣生前与安家小姐确实素不相识,绝无交集,他几次都忍不住想冲到安洛云面前去问问,问她是不是认识颜斐欣,是不是跟那人学过表演?
心中越来越觉得匪夷所思,但面上仍得装作一如既往的冷酷和平静,林彦之觉得很累,累得连应付秦黎的力气都没有。
而今天的那场吻戏,更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
初始时,安洛云一直不在状态,表情僵硬,屡犯错误,看起来确实像是新人初次接触吻戏时的无措和尴尬,这倒是让神经紧绷了多天的林彦之放松了些,毕竟安洛云与颜斐欣还是有些不同的,平时瞧她演技纯熟、经验丰富的样子,这会儿看起来倒真像是个新人了。
那时,宽下心来的林彦之还在嗤笑自己的多疑。
但是直到后来,当安洛云逐渐找回状态,慢慢进入角色、不再闪躲之后,一切,又都失控了。
当他吻上安洛云冰冷的唇,感受到两人交缠的气息时,心头蓦得一震。而当他抬头慢慢睁眼,迎上安洛云的目光时,连他的心跳,似乎都停止了。
羞涩中带着迷茫,无措中藏着期待,那样万般动人的目光,叫他的每一个神经末梢,都着迷地颤动了起来。
于是,连番吃NG的人,成了他。
换好衣服,林彦之看着镜中的人,深深吸了口气。
——看来最近自己的神经确实是紧张得过头了,连真实与幻觉都分不清了。等拍完这部电视剧,该给自己好好放个假,至少在短期之内,与那位处处透着诡异和神秘的安家小姐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明智。
思及此,林彦之整好衣领,推开了门,现在他该头疼的是,怎么把秦黎给哄好。
》 》 》
秦黎果真是气得不轻。
一直待林彦之取了车,一路把车开出了电视城,秦黎依旧是紧绷着脸,一副乌云罩顶的模样。
林彦之叹了口气,干脆靠着路边把车停了下来。
“今天是我不对,别生气了好不好?”林彦之单手搂过了面无表情的秦黎,唇边的笑容柔和了他面部冷硬的线条,“我只是有点累,淋了一个下午的雨,又挨了于导不少骂,脑子有些不清楚了,你就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听到林彦之的柔声道歉,秦黎的神色算是缓和了些。
她其实并没有像表面上那么生气,如此作为也不过是摆个姿态,如今见林彦之低声下气、连声道歉的样子,她自然知道什么是“度”。
秦黎向来是个聪明的女人。
偶尔发发小脾气,做做小女人,也算是增进情侣感情的一个小手段。但若是过了,反是惹得林彦之不快,便是得不偿失了。
在这点小手段的耍弄上,秦黎相信自己比她那位死去的情敌强上不少,毕竟颜斐欣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又臭又硬,从不晓得低头退让,也难怪林彦之会厌烦,转向她的怀抱。
况且,如今情敌已不在,向来对人冷酷的林彦之也只有对着她才会如此温柔,这让秦黎的心中也跟着升腾起了满足感和胜利的滋味。
林彦之刚才的行为怕是真的因为累了,应该与才见过几面的安家小姐无关,或许真的是她太过敏感了。
想清楚这些,秦黎也便敛去了面上的不快,转头娇媚地瞪了林彦之一眼:“你还不快开车,爸妈还在等着我们呢。”
待车子发动了,秦黎忽而轻快地笑了起来:“今天这顿饭铁定很精彩,因为我的好姐姐也被爸爸叫了回去。”
“你好像不太喜欢她?”林彦之握着方向盘,随口一问。
“又不是一个妈生的,她也从来没尊重过我妈妈,我为什么要喜欢她?”秦黎嗤笑了一声,“况且我这位姐姐向来自恃清高,除非爸爸的命令,几年都不回家一趟,这次刚从外省回来,就自掉身价做了安洛云的助理,真是丢尽秦家的脸面。”
林彦之见她脸色不愉,也就不再提秦落,自然地转开了话题:“你爸妈这么急找我们回去,是出了什么事?”
“听爸爸电话里说,好像是白家的二少从国外回来了。”秦黎抚着下巴笑了笑,“你也知道,白家二少向来比白栎明那位大少受宠多了,他这次回来,白家的动作肯定不小。而且,前些日子白家才跟爸爸联系过,似乎有结为姻亲的打算。”
“姻亲?”林彦之的手随着秦黎的话语颤了颤,似是连方向盘都抓不稳了。
秦黎倒是对林彦之紧张的态度很满意,反而“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白家应该是想替那位二少结亲,所以你放心好了,妈妈绝对不会把我嫁过去,让我受苦的。”
“怎么说?”
秦黎神秘地一笑,笑容中隐隐透出几分诡谲:“听说那位白二少一点也不喜欢女人,你说,妈妈怎么可能把她最宝贝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呢?”
“你的意思是……”林彦之也有些讶异。
“这都是两年前的事了,是妈妈悄悄跟我说的。据说两年前白大少出事昏迷那会儿,白二少也出了事。那时候白二少跟他小情人的事可是闹得不可开交的,差点就把病重在床的白爷爷给直接气死过去了。听说安洛云在那时也被牵连进去了,不知怎么的出了一场车祸差点就没醒过来。白叔叔偏疼白二少,一点都压制不住他,还是白爷爷从病床上爬起来,用了点手段把这件事给压了过去。没多久白爷爷就过世了,这件事因为牵涉太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