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他的剑上,永永远远地流着她的血,她掌心的那道断痕,叫他一辈子都铭刻在心,这辈
子,他有过太多的女人,善解人意,风情万种,或淑德或妖媚,辗转床第,翻云覆雨,却从来没
有哪个女人对他说:“君王的剑,应该是指向天下,而不是女人!”
袁泠霜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其实,他本不知道为何会带她去当今山,这个念头至今想来都觉得疯狂,但是,人有的时候就
是这般地不可理喻,那日,暮色苍紫,他站在沙山脚下,仰首望着她,苍凉的黄色,她也望着
他,泪流满面。那时他便知道,这一生,他再也不会找到第二个像她一样的女人,这一生,他都
离不开袁泠霜,这有点象飞蛾扑火,至死方休。
她是那朵临水照影的花,当他俯身下来,饮马时候,看见她在水中的倒影。他总是很放心,因
为她一直这么近地在他的身边,每当他一低头,便可以看见,可是,他却不知道,原来只一阵轻
浅的风,就将她刮碎了。
不知年华似水,当眉间写满沧桑,转瞬间,竟白骨红颜。她曾经对他说,宫里的女人,最怕的
不是老,而是红颜未老恩先断,她也是女人,也会害怕。
可是,她却不知道,他这么想要有一个孩子,就是让她觉得安全一点,不必这样害怕,将来有
一个依靠……
夜,很静,很静,静得连那瓦滴上的雨水,都止步了,不敢再往下滴,打破这一片宁静地氛
围……
作者有话要说:泪奔。。。为何人都弃我而去。。。难道大虐的结局真的没有人看了。。。读者们全都弃坑了?????????捶地。。。。。。。。。。。难道偶真的是传说中的后妈。。。。。。。。。泪奔。。。。。。。。。那偶后面的狗血还写给谁看啊。。。。。。。。。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 1
《当时错》阿黎 ˇ从此无心爱良夜(中)ˇ
当孟良胤处理好査巴奇的事情,马不停蹄地赶进宫门时,便看到的是这一番情景。
野草柔软的叶面上,滚落清晨最后一滴雨珠,偌大的朝乾宫,寂寂无声,所
有的人都是浑身湿透。侍卫们远远地笔挺挺列队站着,一丝不苟。霍纲夫妇着
着大红喜服,跪在最前头,四周围全是侍卫,黑压压地一片,也辨不清谁是谁。
对着眼前的一幕,完全摸不着头脑,直到轻轻地走到近前,才看清段潇鸣抱着袁泠霜躺在地上,两个人都一动不动。孟良胤心中已然一个咯噔,他也知道
宫中王顺私通査巴奇叛变的事,段潇鸣火速回宫就是为了救袁泠霜的,如今这
里这样一番景象,莫不是……
这个念头不是第一次在他脑子里浮现,以前他甚至也动过要借刀杀了袁泠霜
的念头,可是今日此刻,这个念头成了真,他却生生楞住了。
孟良胤走到霍纲身边,低声问道:“出了何事?!”
霍纲却依旧不言不语,死死地盯着身前的一方砖地,仿佛全然没有听见他的
问话。
连霍纲都如同一个死人一般,孟良胤若再不知道出了何事,那也不必再做这
个丞相了。
朝阳冉冉的升起来,这盛夏的早晨,刚刚经过暴雨洗礼,显得清新而舒爽,
让人忍不住想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再痛快地吐出来,可是,此刻,显然谁也不
会有这种心情。
孟良胤仍旧直直地站着,看着地上阖目躺着的段潇鸣,良久终是一叹。想必
他已经这样整整躺了一夜了,他那样的身份,那样的脾气,那样的心情,定是
无一人敢劝的。
本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除掉了査巴奇,就像剜去了一大颗毒瘤,从此朝堂
清肃,不再有外戚专权,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的成功,竟是要牺
牲掉一个女子才能换来的。
袁泠霜不在段潇鸣身边,这绝对是好事,无论对段家皇朝还是段潇鸣本身,
所以这些年来,他明里暗里,都希望能把袁泠霜弄走,虽然,这似乎有些对不
起她,更对不起袁昊天,但是,这就是政治,无情而残酷。如今,她真的,死
了,就躺在他面前,他却根本没有因为多年的夙愿终于实现而松了口气的感觉
,反而只觉得一阵悲凉从心底里滋生出来,一如当年凉州月下,城堞之上,松
明火把稀稀落落,北风一吹,呼喇喇直响,火光跳动,一片明灭之间,她抬起
脸来。
那一番叙话,不至于高谈阔论,却也是字字发自肺腑,那时她丧亲之痛,孤
身立在风口里,头上正簪着半钩弦月,静静听完,不再答话,径自偏开头去,
远眺四方雪景。
世人都说,袁家的孩子个个都是人杰,他也不得不赞同。要袁泠霜离开,确
实很残忍,论天下女子,也只有她配得起段潇鸣的深情,可是,也正是因为段
潇鸣对她用情太深,太深,深得难以自拔,他才担心,才要迫不得已!
“ 过眼溪山,怪都似、旧时曾识。是梦里、寻常行遍,江南江北。
佳处径须携杖去,能消几两平生屐?笑尘埃、四十九年非,长为客! ”
那夜,他正是唱着这一阙凄怆的悲凉的词,恍惚之间,这歌声,隔着流光,
打破夜的沉寂,合着北风的沉钝苍挫,再一次幽幽地入耳来。
孟良胤抬首望了望明日当空,终是慨然一叹,撩袍跪在了湿漉漉满是积水的
地上,伏地一拜,道:“请陛下节哀!”
空旷的场地上,没有一丝声响,孟良胤语声清冷,不含感情,虽然只是平常
的语音,但在这样安静的氛围里,却响亮异常,幽幽袅袅,不住地回荡在四周
。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段潇鸣依旧仰躺着闭着眼,仿佛犹自沉睡着,不曾醒来,不曾听见。
“请陛下节哀!”隔了一会儿,孟良胤拉高了嗓门,又喊了一遍,这一回,
他挺直了上半身,双手交叠,作朝礼状,中气十足地放开了声音,朗声道:“陛下,您不是一个人的,是天下万民的!请您起身,该上朝了!”
段潇鸣依旧毫无动静,连眼皮也未曾睁开一下。
孟良胤再次伏地一拜,高声道:“请陛下上朝!”
这一次孟良胤的声音高得似乎直直地穿透云霄上去,四周所有的侍卫,也不
知道是谁起的头,一时间异口同声地全部跟着孟良胤喊起来,阖宫上下,全部都飘荡着叩请段潇鸣上朝的声音。
*************
排山倒海的呼声里,段潇鸣犹自岿然不动,他这样消极地表达悲伤,几乎到
了自暴自弃的地步,这正是孟良胤最害怕见到的结果。众人跪劝了几个时辰,
他却丝毫不为所动。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孟良胤的心中越来越慌,也没了主意
,毕竟,段潇鸣的脾气他是最清楚不过了的,要是他执意如此,那就是天王老
子也难以撼动他分毫,激将法对他是没有用了……
太阳越升越高,水汽都被照得退散了,朝乾宫外,一片寂静。
哒哒的马蹄,从宫门外传来,那样深邃而嘹亮,踏破这盛夏的早晨,踏破这
死寂的宫闱。
所有人,包括孟良胤在内,都不禁转过头,望向宫门,循往这声源所出,禁
宫内骑马,这是三公才有的特别殊荣。
纪安世策马直入宫门,一直骑到金水桥边才下马,越过重重侍卫,径直跑到
段潇鸣身边。
孟良胤跪在地上抬起头来看他,也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但是此时却抱着一丝希望,希望纪安世来了,能帮着他一起规劝。
纪安世往周遭都看了一遍,无声地跪了下来,看着躺在地上的段潇鸣,轻声
道:“臣有一样东西想呈给陛下预览。”
段潇鸣依旧闭目,仍然不理他。
纪安世一路从府中狂奔入宫,年老体弱,虽然路途很短,却已经让他气喘吁
吁,隔了许久才缓过气来,附加了一句,把声音压得更低:“这是昨日,公主
派人送到我手里的,嘱咐我今日才可拆阅。”
终于,段潇鸣睁开眼来,头上蔚蓝的天,阳光直直刺进眼里,一时让他适应
不了。他幽幽的转头,双眼又红又肿,眼里几乎看不见眼白,都是条条纵纵的
血丝密布着,晦暗的瞳仁乌溜溜转了一下,好像是在尝试着看看还能不能活动
。
纪安世忙跪前了一步,从怀中掏出那一张薄薄的纸笺,呈给了他。
***********
李清照的‘燕子笺’,宋朝的珍品,那年朝贡得来的,他自己是个粗人,只听这班文臣们说,是无价之宝,所以就拿去给了她。
他眼里看来,不过是一张纸而已,跟他每日用来乱涂乱画的那些内府作坊里
造出的纸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他用的,谁知她就真那么喜欢,如获至宝,高兴地跟什么似的,像个得了糖糕的孩子。
看着她小心翼翼地用锦盒收起来,宝贝得那个样子,他不禁笑了起来,问她
道:“这‘燕子笺’是李清照用来给赵明诚写信的,如今给了你,你要写些什
么给我?”
她听了不禁当场啐他,说,这纸珍贵,等闲的东西,写了便是糟蹋,她要留
着写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
她这辈子最重要的是什么?
他不知道。
应该说,在此刻之前,他不知道。
纸笺薄软,拿在他手里,阳光从纸的背面透过来,耀得上面的字都仿佛要化
开来一般。
她依旧躺在他怀里,恬静而安详,比以往每一个早晨,他醒来时看到的那张
脸都要柔和。
段潇鸣只觉得自己的眼泪随着那纸上的每一个字,娟秀端丽,卫夫人的字体
,一笔一画,看似羸弱,却锋芒暗藏,一忍再忍,终究还是克制不住地往外流
。最后,只能徒劳地仰望头上青天,扪心自问:
一个男人,一辈子,欠一个女人,能欠到什么地步?
一个男人,一辈子,爱一个女人,能爱到什么地步?
这个答案,随着那墨色,一起深深烙上他心底。
************
孟良胤至死都不知道袁泠霜的那一张‘燕子笺’上写了什么,纪安世把这个秘密带进了棺材,他用尽办法也没能从纪安世嘴里把这个秘密掏出来。
纪家的下人说,那天以后,纪安世回府,一个人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不
吃不喝,呆呆地坐了一天一夜,之后,一封辞表递上了龙案,段潇鸣准了,曾
经在天和初年叱咤一时的纪安世,告老还乡,不受王命爵禄,坦坦荡荡地回老
家,终身不再出仕。
这个对于整个王朝来说都意义非凡的早晨,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毕生难忘那
一幕:
他们的皇帝,怀忠抱着那个帝国身份最特殊的女人,他冠带微微地凌乱,湿
透的章服经过一夜的时间,风干地差不多了,那个传奇女子静静地躺在他怀里
,万众瞩目中,他一步一步走向朝阳浸沐的朝乾宫,那东升的旭日悬在朝乾宫
殿顶,金黄色的琉璃瓦耀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晨光镀在他们二人身上,像是从天而降的神明一般,千万人都匍匐在脚下。
当皇帝第一步踏上汉白玉蟠龙辇道的台阶,丞相孟良胤高呼一声:“吾皇万
岁!”
在场的众人仿佛受了指令,被某种庄严神圣的徽记所指引,一致山呼‘吾皇
万岁!’声音响彻重霄,连司马门外晨起的百姓,都被这如雷的呼声所震惊,
望向朝阳升起处的朝乾宫。
************
段潇鸣一级一级地迈在玉阶上,身后潮水般的祝祷声涌来,他不禁抬起头,
正望见整座朝乾宫都被照得发红,如同昨日,她嘴角淌下的那一条血痕。
他恍然生出一种错觉来,仿佛她的一生,都浸沐在血色里。大红色,在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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