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口地喘着粗气,再也来不及通过鼻子呼吸。
“厄……”柔腻到沉醉的一个绵长的喉音,如同制糖坊里,一丝一丝浓稠如蜜的糖丝
,沾了身,一动,便是千万缕情意缠绵,越是想要摆脱,这甜得丝丝入扣的相思越是无
孔不入,缠到满身皆是。
今夜,恍然如梦。
恍然间,有水渍从他的背上滑落,无声地混在吟哦声里,滴到她身上。这是那外面一
声声柔□诉,却始终诉不尽情衷的春雨?还是如今这伟岸胸怀中一段段画面交织烟雨
的汗水?欲辨莫名……
便如那松林深海,苍茫暮色之中,淡淡清辉微露,沐着旧日的芙蓉,才说罢斜阳正浓
,却已是一曲当终。夜风又自幽谷中来,潇潇将这石桌上的书册翻过几张。月华题着墨
竹梅影上了粉黛院墙,疏密有致,交错纵横,如水中藻荇,依稀如丹青妙笔,国士无双
!
“嗯……”段潇鸣终于松开了她的手,似梦似醒之间,她伸手紧紧地去抱住他,将他
紧紧地抱在怀中。层层叠叠的影儿,谁分得清是梅映着竹,还是竹扼着梅?纷繁缭乱间
,那梅竹的影子,早已缠到一块儿去了,剪不断,理还乱。
你醒着,我便总是睡着,而到你睡了,我却幽幽地醒来,所以,我总是只能在梦中见
到你,像幽怨的春雨一样,绵绵地缥缈虚幻,让我抓不住你……每回,一伸手,还没有
触到,便散了,随着那雨幕里漫天的水汽,袅袅而散。
那一首如梦令,我已经为你唱了千年,却总是渺渺茫茫,见不到你的模样,各在水一
方,隔着汤汤洛水,遥遥相望。
我把山长水阔留眉心上,你说,我皱眉的样子,越来越忧伤……像云雾深处杳然的踪
迹,孤舟远影望不尽的依依别情。
“我想你了……”轻到极处的喃喃一声,将这个男人推向疯狂。
越是朝夕相对,这一句,便越是难以启齿。是的,她想他,想起这些年,朝朝暮暮里
的每一个他。
他的身后,是关外千古不变的风霜雪花,簌簌有声地响,帐外是嘶鸣的战马,帐内是
燃得正旺的炉火,她一掀开帐帘,便能看见他着着冰冷的盔甲,站在风雪里刚毅的背影
;
两军对垒,战鼓频催,所有人都屏息凝视。从他站的方向,恍惚间,她可以闻见寂寞
燃着起的芳香,一抬头,便看见他深蹙眉头的侧脸,军歌寂寞而嘹亮, 无血无泪亦猖
狂;
长安城的夜,醇良苍紫,像波斯来的葡萄酿,琥珀般透明里,浓浓的紫红色 ,轻轻
解下肩头的紫貂斗篷,此刻,她听不见长安夜市的繁华,却始终深深地怀念,那黄沙漫
天扬里,一骑驰骋于天地,如罂粟一般,毒而冶艳;
眼前辨不出天地的位置,只觉得自己被整个人翻了过来,他的唇齿,细细密密地在背
上,他濡湿的发丝,垂下来,轻轻地似有若无地搔在背上,酥酥痒痒的,像猫儿最狡猾
的爪子,伸到心里头挠着,一下一下,挠得整个人都要发狂了……
“盎……我们逃吧……”逃出这宫廷,逃出这长安,逃开那些沉闷的脸,逃开这刻板
的一切。哪怕,只有一天!
泠霜的眼角缓缓地滑下泪来,悄然无声地落下,在被面上泅开一朵泪花。
段潇鸣低吼一声,整个人沉沉地压到她身上,兀自剧烈地喘息,炙热的鼻息源源不断
地喷在她耳畔。她幽幽地睁开眼来,正看见他自然地垂着横亘在她眼前的手臂。可能,
这是世上,除了她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留心到他的手臂上,交错遍布的无数疤痕,
一条条,一道道,几乎无法想象,一个人,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伤痕,遍布全身各处
……
她轻轻地对着那些疤痕,细致地吻起来,如明媚春光里,那一只翩翩而至的蝶,栖在
花朵上,轻柔地亲吻花萼。
他轻轻地撑起身子,抱着她轻巧地一翻身,让泠霜压在他身上,享受着爱人最甜蜜怜
惜的吻,那一道横过整个胸膛的伤疤,从左边锁骨处一直拉到右边肋下,尽管已经过去
多年,那疤上的新肉依旧呈现淡淡的红色,看起来狰狞可怖。
泠霜后悔了,后悔自己出口的这句自私的话……她总是期望着他能带着她逃,逃到天
涯海角去,从当年的当今山,一直到现在……可是,她却忘记了,这一路,他是怎样艰
辛地走来,她怎么可以,怎么能够这样残忍……?
合着泪水一起,轻柔地吻过这一道伤疤,她仰起脸来,却看见段潇鸣嘴角噙起恬淡的
一丝微笑,注视她的目光无比温柔,一字一字道:“好……我带你逃……”
作者有话要说:个人倾向于骨感美的H而不是肉感美的H,觉得这样晦暗不明的意境式H更能留给诸君畅想的空间,意淫素王道啊王道,意淫无极限~~~哦也~~~O(∩_∩)O~
其实,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偶觉得他们应该也没有什么激情了吧……(45°CJ地望天)
对于小段那个超长待机时间的吻,偶忽然想到一句不和谐的句子〃口腔~~~偶们的战场……〃送给所有的看官,提前祝大家情人节快乐~(@^_^@)~
捶地痛哭,诸君,偶对不起你们啊对不起~~~荷尔蒙不够啊不够,写得没激情啊激情,
没有达到那种期待的水墨画啊水墨画~~~泪奔,偶会记得的,还欠大家的上次那章西湖的H,将来总会补的,别着急 1
《当时错》阿黎 ˇ犹恐相逢是梦中(下)ˇ
“啊……?”泠霜蓦地停了下来,手肘撑在他胸膛上,居高临下,莫名所以地看着他
。
段潇鸣看着她呆楞的表情,双唇微微地张着,一头青丝垂在脖子里一路铺泄到他胸膛
上,可爱的表情里露出小女儿般的天真来,看得心中猛地一股暖意流过,不禁低低地笑
出声来,嗓音低沉醇厚如能惑人:“我说,如你所愿,我们逃……”
“逃?!”泠霜低呼一声,噌地坐了起来。
“对,逃!”段潇鸣也随之坐了起来,大声朝外面喊着,叫王顺取了一件家常袍子,
拉着泠霜的手便跑了出去。
春儿似乎是被王顺从梦里叫起来的,手里端着梳头的用具,刚刚走到殿门口,段潇鸣
正好拉着泠霜与她擦身而过。春儿兀自打了个呵欠,看着匆匆朝里跑出来的王顺,慵懒
地问道:“刚刚跑过去的是什么人?”
王顺被她扯着袖子,焦急地一甩,道:“还能有谁?!咱主子呗!”
春儿一听,猛地把剩下的睡意全都驱散跑了,看着二人渐渐跑远的背影,这才想起手
中的东西,提起裙摆便追了上去,边跑边喊着:“主子!您还没有梳头呢!”
整个朝乾宫所有守夜的宫人,看着这四个人前赴后继地在雨里跑,一个个都呆成了柱
子一般:“这是怎么回事?”
**********
“我们这是去哪?!”泠霜随着段潇鸣在黎明前的宫禁里奔跑,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惊
喜莫名的心情,紧紧地抓住他握着她的手,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一向安分守己乖乖听话
的总角的女孩,忽然之间被一个淘气顽劣的男孩儿所蛊惑,在一个纯粹陌生的地方,放
肆地奔跑,没有礼仪典范可以束缚她。如同人们与生俱来的那种天性一般,闯祸与犯规
,以一种极其迷人的姿态,牢牢地吸引着她。
从起初的畏首畏尾,到此刻地肆无忌惮,凌晨濛濛的烟雨落得两个人衣衫潮湿,泠霜
只听见自己和段潇鸣合拍的每一声脚步,‘哒哒’地响起在寂寞的大内,恍如天籁一般
美妙的音符,如此刻她心中默默憧憬着的即将遇上的快乐和惊喜,激发起她心底最声势
浩大的热情,带着属于缠绵过后的浪漫心情,疯跑在一条优美的征程上!
他们奔跑过巡夜值守的侍卫队,从他们手中闪亮的兵器和整齐划一的肃穆的表情里,
哈哈大笑着如一阵风卷过。
他们一起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仅仅着着白绸的单衣,被雨丝微微濡湿的宽大袖子,
随着奔跑的动作,在空中优雅地摆舞,缓缓地飘摇,梦幻一般柔软,如同暗夜里两只迷
途的白蝶,翩翩扇动着翅膀,在这深宫里寻找归家的道路。
泠霜的心一直狂躁地胡乱跳动着,她想,这可能是她二十五年生命里,第一次真真切
切地体会到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段潇鸣这个疯狂的举动,将她从灭顶的乏味而苍
白的枯燥生活的沼泽里,一下子拉了出来,猛地一口新鲜的空气吸入肺腔,那是属于一
种无以伦比的满足,正如此刻,两臂之距处的那张明亮的面孔,正挂着那轮醉人的柔软
微笑缓缓地回过头来。
“不要问,跟我来,便是……”迷蒙的烟雨中,他笑得绵长而缥缈,像那一种紫檀香
里,幽幽袅袅地散出蓝紫色的烟气来,缭绕在鼻端,沁人心脾的安定地香,如听禅品茗
一般地涤荡人心。
她低眉一笑,任由段潇鸣将她的手攥得更紧,看着他披散的发丝全部随着奔跑的动作
,缭乱在风里,缱绻地仿佛是一曲洞箫的醉人音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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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整个宫禁都被这场疯狂的闹剧所惊动起来,黎明前的最后一抹黑暗褪去的时候,
段潇鸣一脚踹开了死死拉住缰绳的圉官,一抽鞭子便与袁泠霜并辔出了上驷监。
没有去路,只是直觉地随着风的方向,衣袂与广袖张扬成绚丽妖娆的维度,迎着黎明
的曙光,踏着晨风、雨露,抛开一切地奔跑。
逃……
去天涯。
去海角。
他们是无时无刻不冷静自若的人,凡事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他们是活的清醒、看得透彻的人,可心里却是那般痛苦迷茫。
从此刻的方向,看到他眼中的风霜,她知道,他也有眼泪,只一滴,便是百孔千疮。
此刻,让我们,一起,泪流满面。
我知道自己不该逼你,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恨……恨天,恨地,恨苍生。
这个宫廷,实在太过安静了。每一天,我都可以听见花开的声音,然后盛放,凋谢,
零落成泥,那声音,无比凄怆。
年少的时候,我总是爱说,生又何欢 ,死又何妨?与君共醉,生死相傍。可是,不
知道为何,这些年,我再也不想说了,也再也说不出口了。
双骑追风,并辔纵马,仿佛,还是当今山的风沙,满目的苍黄里,弯下腰来,掬一把
流沙,缓缓地从指缝间流走,如流年暗淌。
这些年走来,到今日,竟连梦,也变得如此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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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连绵了数日的淫雨终于在曙光崭露头角时散去,那张扬的蓬勃的红色光芒热烈
地刺穿着笼罩在整个宫廷的雾气,映在二人湿漉漉的衣衫上。
面前便是东司马门,出了这道门,便是繁华的长安东市,不过是几丈的距离,几乎只
是一瞬间,二人同时勒马,没有预先商量,甚至连眼神交汇都没有,便是这般地默契,
但是,此刻的心有灵犀,却没有半丝甜美与惊喜,反而,却带着淡淡的绵绵的怅惘。
是的,他不会走,不会出这道门,不会离开这座城。他知道她不会走。
而她,也知道他不会走。
不管是谁为了谁而留下来,结果,是唯一的。
那一轮如火焰般璀璨辉煌的旭日正从朝乾殿的屋脊上冉冉升起,二人二骑共同沐浴在
这晨光里,相视一下,都不由地笑了。